《我们的十年·番外篇》青榷Que

3、妈妈

　　林丹走后，学校里谣言四起，说她跟某位副教授有一腿才换来了出国的机会。不少人来我这里打探消息。

　　老白问我怎么看，我觉得她们挺没意思。墙倒众人推，这些年大家都变的不像样，谁又比谁高贵呢？老白鬼使神差的把林丹加回来了，这几天他津津有味的看学校论坛里的八卦，抢占了各大热贴的沙发，林丹最近太忙，还没顾得上骂他，不然让她知道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林丹出国以后我们的关系莫名其妙的好起来，她时常会拍一些照片给我，我假惺惺的夸她几句，她的心情就会看起来很好。为了给她的每一条说说都按时点赞和评论，我得时不时看手机，搞得我一整天都很累。不过我在学校也没什么事干，前几天整理了几个大箱子，发现白女士还没来得及扔掉的东西里有一些是你以前送给我的，我让老白都拿去丢掉了，早上出门的时候垃圾车还没有来，我又跳到垃圾堆里把那些破烂捡了回来，可惜有一对兔子耳环怎么找也找不到了，我猜测是被捡垃圾的拿走了，物尽其用，也还不错。

　　白女士临死的时候她那些男人一个都没来，我一个人守在病房里。她走的那天早上，一如既往的让我扶她上厕所，并且恶趣味的把手上的尿液抹在我的衣服上，我恶心的趴在水池干呕，她反而很高兴我第二次在她面前呕吐不是因为我怀孕了。我不想再和她说话，她一个人躺在床上，静静的躺了一上午，等到中午医生查房，才发现她已经死了。

　　她这一辈子没有爱人，没有朋友，死的时候孑然一身，只有我这个女儿守着她。我不知道在她短暂的一生里有没有爱过什么人，反正不是我这个便宜女儿。

　　医院里的护士长给我说，在火葬区内医院逝世的人员，由当地殡仪馆收运遗体火化。她会处理好一切，让我不要担心。

　　从殡仪馆出来的那天是一个大晴天，按照电视剧里的情节这个时候应该下点小雨，可惜天公不作美。我们在门口分开，护士长突然叫住我，叹了口气，让我别恨她，她说，你妈妈其实是个好人，我很早就认识她了，对我这个女儿她确实做的不够多，但她不是个坏人。她只是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罢了。我很惊奇白女士这样的人死后也会有人帮她说话。

　　以前我以为我恨她。可是现在我才发现，我恨她什么呢，她一个女人带着我背井离乡，把我养大，同龄人的孩子没少挨过父母打，她连一个指头也没碰过我。她没少过我一顿饭，可是我回报过她什么呢？

　　人都死了，爱呀恨呀的，什么也没了。

　　我应该感激她，在我付不起她的医药费的时候她没有让我背上沉重的债务。我想起来小的时候有一次我发烧烧到40度，她送我去医院，她打牌把钱都输光了，付不起医药费，后来又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钱。病房里有一个老头，前一天晚上还在跟我说话，第二天就被蒙上白布推出去了。听医生说是得了癌症，家里没有钱，把他扔在医院自生自灭，老头倒也顽强，在医院坚持了几个月直到病情恶化。她知道后恶狠狠的告诉我，如果有一天她得绝症我就算算去卖身也得救她。

　　没想到一语成谶。

　　但是她不让我救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得知自己得了绝症，我知道的时候病情已经恶化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前一秒她还在用世界上最尖酸刻薄的话骂我，后一秒就毫无征兆的倒了下去。她在医院醒来的时候我甚至不敢看她的脸，我不敢告诉她我没钱，不敢告诉她她的病情恶化到就算我去卖身也救不了她。她反而很镇静，冷静的问了医生她还有多少天好活，就吩咐我去家里给她拿东西。看我惶惶然不知所措的样子，她冷笑着告诉我应该庆幸她不是得了梅毒，至少死的时候还可以体面一点给我留点面子。

　　“你不是最要面子吗，比如在你那个小男人面前？”

　　我捂着耳朵冲出去，不想听她疯言疯语，走在路上却止不住的掉眼泪。她说的都是血淋淋的现实。其实在你面前我一直很自卑，你把我宠成了所有人眼里的公主，可我不是有南瓜马车的灰姑娘。我是那个妄想把不合适的脚塞进水晶鞋里的恶毒继母的女儿，走向你的每一步都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