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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倾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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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了化名,想不到他的名字也不是真的。
他们都有不得已的理由,被迫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只要感情是真的,名字不过是个代号,假的又有什么关系——谢倾城不知道自己该大笑三声,还是痛哭一场,命运真的和她开了一个大玩笑,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再招摇再难听的名字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他,但是偏偏——
莫静轩,不,现在应该称之为许少卿,也是一脸的茫然,欲哭无泪,然后猛地抓住了她的胳膊,用力地摇晃着:“你为什么不选我,为什么选沐释风,难道你不知道他是个花花公子,根本没有什么真感情的吗?你到底为什么不选我?”
谢倾城一脸的木然,为什么不选许少卿?因为他送的那个发卡,她觉得他有情趣肯用心,是个好男人,不忍其将就自己,她的不忍心,一念之间的不忍心,竟造成了今天的局面,她不是不恨,亦不是不悔,只是——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许少卿的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前一刻因为误会尽释自然而生的欣喜早已被深深地怨愤所替代,他的双手紧握成拳,终于忍不住狠狠地朝墙上挥了过去,就差了这一点点,到底还是差了这一点点。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默默地坐了许久,到底还是许少卿冷静,先反应了过来:“要不我去找沐释风?无论用什么法子,我也要他退了这门亲事。”
“不可以!”谢倾城想也不想:“你不是不知道现在两家的形势,你若去了,非但于是无补,而且给人落下了借口,对你百害而无一利,你不能去。况且,你也应该知道沐释风这个人,最喜欢与人争女人,你要去了,他是更不能放手了。”
谢倾城说的是事实,许少卿自然知道,他全身充满了一种无力感,望向谢倾城的目光也因为无能为力而变得越发地凄厉:“我总得做些什么吧?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嫁给别人,你知道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谢倾城也是心如刀割,她也不甘心,当然想做点什么,如果还有什么可以做的话。不管怎样,好歹也要做些什么,好过什么都不做,束手就擒,她一定要做些什么,谢倾城下定了决心。
女人一旦下定了决心,注定比男人还要果敢。
谢倾城最先做的自然是要取得父亲的谅解,如果谢长安能够答应退婚那就再好不过了。不过,谢长安的反应与她料想的大致无二,在谢倾城与他说了大致的经过,他先是扼腕叹息,然后抱着女儿老泪纵横,但是,他一样无能为力,事已至此,沐家是绝不会同意退婚的,大户人家,最看重的是面子,就算是错误,也一定会将错误进行到底。
而且,现如今的形势也发生了变化,自从沐谢两家联姻,许多见风使舵的中间派也站稳了立场,形势对许家已不利,加上最近传出消息,许伯年刚动了大手术,身体已一日不如一日,许少卿是在其兄去世后方接管军务,资历威望的提升还有待时日,整个形势已经呈现了一面倒的趋势,这仗要么不打,要打许家也决无胜算。
谢长安苦口婆心地劝女儿:“用一句古话,你和许少卿,有缘无份,强求不来的。你若真心喜欢少卿,也该替他着想,现在形势对许家极度不利,你不能让沐家找着借口对许家发难,那你就成了许家的罪人,真的到了这一步,你和许少卿会有什么好结果?所以听爹一句劝,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谢倾城知道父亲说得都对,可是,她生性执拗,不到最后一刻,是断不肯放弃的。既然父亲不肯退婚,那么只有让沐家退婚。如果沐家能主动退婚,那么事情就好办了,但是,要怎样才能让沐家主动退了这么婚事呢?谢倾城想破了头也想不出好主意。
罢了,先见见这个传说中的公子哥再拿主意吧,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先把这个人的个性摸透,再对症下药,找出退婚的办法,谢倾城决定先会会沐释风再说。
会面计划一开始就受到了谢长安的阻挠,他的女儿,他自然了解,他知道她不死心,担心两人碰面她说些不该说的,闯出什么祸来。不过谢倾城赌咒发誓保证绝不乱来,谢长安心里清楚,这个女儿,就算自己不安排,她也肯定会想了法子去见沐释风,倒还不如自己安排了,到时候派两个人侯着,也不至于出什么大乱子。所以最终还是答应了女儿,他知道女儿顾忌许少卿,多半不会乱来,只是怕她情急之下说些不该说的话,以沐释风的精明,难保不揣测出些蛛丝马迹,因此知道了真相,那后果可就相当严重了,所以千叮咛万嘱咐女儿一定要小心,说话之前先考虑三秒再出口,能不说就不说,言多必失。
谢倾城有点不以为然,沐释风有这么厉害吗?看报上的报道,这个公子哥可并不精明呵。不过听父亲的口气,对这个沐释风倒是极为推崇的,以他的年纪,在军中能有如此声望,沐释风绝对不容小觑,应该是个厉害的角色。谢倾城决定小心应对,这件事实在牵扯太大,容不得她半点马虎,也决不允许她有半点闪失。
在医院的时候就有点心不在焉,好在病人不多,她集中精神看完了几个病人,觉得很累,正想休息一阵,忽然看见小佩在门口露了露脸,张望了一下又很快把头缩了回去,通常这样的状况就是有事想请她帮忙,不过小珮似乎有点怕她,不太敢直接提出自己的要求,谢倾城无奈,她其实是非常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帮忙的,晚上约了沐释风,她想再好好想想细节,说些什么,怎么说,她想先预习一遍,可是——小珮一直在门口张望,看来今天是赖定她了,谢倾城无奈:“小珮,有事吗?”
她刚一张口,小珮就冲了进来,笑嘻嘻地:“那两个人又来了,桑医生,你可不可以帮我再去看看?”
那两个人,指的是上次手受伤谢倾城帮忙包扎的那两人,那次走后,他们每天总是同一时刻来换药,而且指明一定要谢倾城亲自动手。谢倾城先前已经领教过两人的固执与执拗,于是只要有空,倒也不推辞,难得有人认同她的技艺,这让她的虚荣心得到了很大的满足。不过有时医院的病人多,她就没办法了,但那两人也怪,就是不要别人动手,她忙,他们就等着,有一次等病人都看完,已经是晌午了,从早晨等到晌午,而且没有一点怨言,谢倾城真是有点弄不明白了,难道自己的包扎技术真的这么好?
她每次给他包扎的时候,总是同一程序,因为他的手不方便,所以她总是先帮着替他脱下军装,然后挽起袖子,拆纱布,上药,用纱布包扎,最后打上漂亮的蝴蝶结,每次做这些的时候,他总是很安静,眼睛既不看她,也不看伤口,总是朝向窗外,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着。刚开始的时候,有时她手重了,难免会扯到伤口,她担心弄疼了他,总是悄声问疼不疼,他不说话,只是淡淡地摇摇头,如果不是听过他说话,她真的要以为他是个哑巴,从没有见过这么惜字如金的人,现在回忆起来,他好象只对她说过三句话:你来、谢谢、你要走,加起来不到十个字,真是个怪人,让人琢磨不透的怪人。
谢倾城有些奇怪地看着小珮:“那人的伤不是好了吗?不用上药了,怎么又来了?”那人的伤口上个礼拜就已经结痂,她上次就已经跟他说过以后不用再来换药了,她说这话的时候那人的样子有点奇怪,愣了一下,伤口好了,不是应该高兴的吗,怎么看他的表情闷闷的,那种表情不会是舍不得吧?她到现在还没见过舍不得医院的病人呢。
小珮连忙答道:“那个人的伤是好了,不过那个傻大个又受伤了,也是伤在胳膊,一定要你去包扎。”
这两个人怎么就赖上了她了呢?她看着小珮,怀疑地:“真的受伤了?怎么一个刚好,另一个又伤了呢?这么巧?”
小珮表面上老老实实地回答:“是真的受伤了,还在流血呢。”心里却暗笑桑医生傻,摆明了这两个人,其中一个对桑医生有意思嘛,否则哪有那么巧的事?而且,说实话,桑医生的技术不算好,为什么巴巴地找她包扎,不是自己找罪受吗?摆明了是另有所图,看桑医生一脸迷惑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装傻。虽然有点怕这个不苟言笑的桑医生,小珮还是壮着胆子开玩笑:“大概是觉得桑医生比较漂亮,所以故意又弄伤了自己。”
谢倾城失笑:“因为要看漂亮的女医生,所以把自己弄伤?小珮,和你们这些小姑娘比起来,我又老又丑,哪里及得上你们?要看也是来看你们的。”
小珮不服气:“如果真的是来看我们的,为什么一定要你包扎呢?桑医生,你虽然不是整座医院里最漂亮的,却是最漂亮的女医生呵!”
整个医院就她一个女医生,最漂亮最丑都是她,小珮的恭维严格说起来也没错,她这么恭维自己,看来自己不去是不行了。
果然,那个傻大个呲牙咧嘴地在病房里大声哼哼,见谢倾城来了,马上从病床上跳了起来,凑过来讨好地笑笑:“桑医生,又来麻烦你了。”
说实话,谢倾城并不讨厌这两个人,不相信护士只相信医生这样的人也挺多的,而且他们也没有强人所难,只是安静地在一旁等着,加上大个子一脸的笑,实在是讨厌不起来。谢倾城斜睨了大个子一眼,不自觉地带了玩笑的口吻:“真要怕麻烦我,自己就小心一点,总是来看医生,我很好看吗?”
那人用没有受伤的手挠了挠头,憨憨地:“桑医生真的挺好看的。”
想不到他会这么说,一旁的小珮偷着笑,小脸上还有一点得意,谢倾城一窘,脸上不由一红,声音也不由得粗鲁起来:“把袖子卷起来——”
谢倾城集中精神包扎,脸上的红晕这才渐渐消退下去,向小珮伸手拿纱布的时候,不经意地瞥到两个人中的另一个,正斜倚着窗台,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一愣,忍不住抬眼仔细去看,却发现那人的眼神已倏地移开了,脸上又露出清冷淡薄的表情,是她看错了吗?
谢倾城一溜神,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也不自知,惹来那大个子的大呼小叫:“桑医生,你轻点,轻点。”
谢倾城不由好笑,他的前任比他伤得重,也不象他鬼叫鬼叫的,可见个子大,也不见得有用,下意识地朝窗台看过去,正好迎上那人的目光,她看到了他唇边不自觉浮起的淡淡的笑容,她从来没有见他笑过,是第一次,那种淡淡的,轻柔的微笑,有着栀子花般的清甜。她又是一愣,竟然不敢再看,很快垂下头,心无旁骛,专心包扎,终于——系好漂亮的蝴蝶结,她如释重负地拍拍手:“好了,注意事项跟上次一样,你应该知道的,不用再重复了吧?”
“还是请桑医生再重复一遍吧,我记性不太好。”大个子笑得憨憨的,可动机一看就不单纯。
“那好,小珮,你呆会儿将注意事项告诉他。”谢倾城一本正经地吩咐小珮,看大个子露出怕怕的表情,她忍不住想笑,小珮的唠叨与啰嗦,果然每一个都很害怕。
正好有人叫她,她好不容易忍住笑,冲两人礼貌地点点头,又吩咐了小珮几句,然后转身离开,到了门口,终于耐不住,转过身来,平静地:“其实我是内科医生,到这里来看病,不需要弄伤自己的,我看伤风感冒最在行,冻一冻就可以了,不要再弄伤自己了,很疼吧?”
谢倾城早已看出胳膊上的伤口应该是自己故意弄伤的,本不想拆穿,不过被大个子鬼叫得有点烦躁,又小孩子心性,想看看那个表情淡定自若的男子被拆穿后会是怎样的狼狈。她一脸看好戏的表情,那个大个子果然脸红耳赤,尴尬得不行,只能用哈哈大笑掩饰,那个年轻的,谢倾城偷眼看去,有点失望,那人竟然还是先前那副清冷的表情,仿佛根本没听清她说了些什么,难道不是,是她误会了?
谢倾城顿时觉得尴尬得不行,红着脸,慌慌张张地就往外走,身后却突然传来那人的声音,带着轻笑:“我以后会来看感冒的。”
谢倾城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那么,他是承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