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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三回 曼陀罗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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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青年抬头看那杏花开得茂盛,比往年更美,象吸了人血似的朵朵精神,便多瞧了一会儿,直到跟随的人等不及来请,才往边巷去了。边巷那儿有道门,大户人家是用来平时走动的,青年到了门口,已经有人在侯着,头一个是姜府的新管家文六儿。只见这新管家穿了身新棉蓝布袍子,张嘴就打了个肥诺。“文大人,您来啦。”
文散生一笑,问道:“都准备好了吗?”文六儿忙回话说好了,还顺便把这几天姜府周边的事儿一并回了。原来自从这姜家被灭了九族后,姜府的院子就被皇上赐给秦绍阳,但是有个条件,这府里的管家要得文散生派。
秦绍阳也不在意,令人在花园里开了三个大坑,把那些个冤死鬼一起埋了,浇了铁汁封了墓就很少再来。倒是文散生隔三差五要来瞧瞧,顺便看看那人活得还好不好。今天他大清早就来,是因为文六儿报告说有人在附近窥视,所以加了些机关云云,特意请他到府一看的。
文散生大概瞧了瞧机关,就令文六儿撤了。见文六儿不解,便道:“能有胆子到这儿来的,不是内卫的,便是江湖人。内卫人中了机关还得了?你不怕司徒章剥了你的皮?若是江湖人中了套,你可知道他什么来头?若是乱七八糟的东西,惊动了内卫该如何是好?”
文六儿本是文府老家人的子弟,世家里的奴才,把个文散生当大少爷供着,原也不该多说。但是听着文散生左一个内卫右一个内卫,心里有些不服气。“内卫虽然是司徒大人手下,也不过是麒麟殿公下的一群狗而已。”他的意思是说文散生好歹也是礼光殿殿公,名义上也算平起平坐。
文散生自然是知道他的意思,也不便说破,只道日后司徒章说不定会高踞后宫之首,不可小窥等等。这下文六儿更不明白了,他低声道:“小人虽身份低下,也知道当今皇上是最宠爱秦大人的,怎么您反而说司徒大人会高踞后宫之首呢?”
文散生见他起了好奇的性儿,正中自个儿下怀,便顺水推舟道:“自然是因为秦大人的身份会更高些,瞧现在这意思,哪天皇上做个顺水人情把玉座让了也为可知。”
文六儿大惊,心道这话可有谋反的意思在里面,只好装聋不再问了。文散生见他如此,知道种子已经撒出去了,日后长出什么玩意儿就要瞧老天的意思。果然不出他所料,没过一个月京里就有了女皇要禅位给秦绍阳的谣言。又过了几天,几本弹劾秦绍阳的折子就送到文散生跟前,其言辞凿凿,好似亲眼看见般。文散生一本本看下来,多是分封在外面的异姓王爷和京里的盟友呈上来的,有几个折子里还夹了礼单,东西还真不老少。
文散生捡了几本最激烈的,着人送到绍阳殿,算是给秦绍阳提个醒。没想到秦绍阳还认认真真读完作了批文,给皇上看了,最后特意为此到礼光殿作了个回访。两下比较,倒是秦绍阳占了上风,一时间关于皇上要禅位的谣言倒压了下去。
这风波未停,那边风波又起,有西域小国送了几位王子来做质,都是年轻俊秀的主,秋蕊看了喜欢,便留在宫里做客,不想朝里竟又有人上了本催皇上大婚,以解六宫无主之荒。
这天秦绍阳在绍阳殿了忙了一晚上,大清起来就被皇上堵在了床上。秋蕊把个红丝锦袋扔在秦绍阳怀里,笑眯眯坐在床沿上,道:“朕来问你,可愿意入主后宫么?”
秦绍阳看了看她,笑道:“陛下不是找个几个西域王子么?那可是天生贵人,比我这商贾之子高贵何止千万?再说还有小文和司徒,哪个都比我强啊。”
秋蕊见他照例是一退二六五,也不坚持。她挥手遣了跟来的宫女,褪了袍子钻进被窝,颇为轻车熟路。直到两人肉贴了肉,粘在一起,她才叹了口气。“司徒虽好,性子却太滑腻,小文对我更是手帕交一般,哪有你这般和契,亲哥哥一般,最能宽慰我心。”
秦绍阳可怜她一个女孩儿家,身边连个兄弟姐妹都没有,坐在金銮殿上孤零零的,只被满朝文武当个神圣物件供着,真是可怜。这会儿见她先是来找自己,上了床铺贴将上来,怎能就这么扫了她的兴致。于是抱了香肩,褪了绫裤,燕好一回。
等到日上三竿,两人才披衣起来,方吃了半盏茶,就有绍阳殿的内侍来报,说麒麟殿公司徒章来访。秋蕊因为情事舒畅,心情极好,便命内侍把司徒章唤进来,也不管秦绍阳满脸不自在。
司徒章跨进这绍阳殿的书房,就嗅着满屋子那个味儿,不觉笑容就有点别的意思了。他先给秋蕊请了安,然后找个绣墩坐下来,跟在自己屋里一般自在。
秋蕊毕竟是身为天子的,不若寻常女子羞涩,上来便问司徒章这一个月歇得可好,还顺便问了生病的缘由。司徒章推说是着了凉不谨慎,把个身子弄得不爽利,所以倒下月余,还请陛下宽恕云云。
秋蕊知道他些事情,也不好戳破,只从怀里又取出个红丝锦袋,把问秦绍阳的事情又问了司徒章一遍。
不出所料,司徒章先是接了贴儿,拆出来看了便说不行。秋蕊问了原因,司徒章道自己杀人杀多了,戾气太重,做个嫔妃贵人还差不多。秋蕊佯怒,把个半盏茶顿在桌子上,啪的一声,嗔道:“你们两个都不愿意,莫非真要让我嫁给个肮脏货色么?”
司徒章笑道:“我神州俊秀高才男子何止万千,只要陛下下个选秀的诏,按照先帝选妃的格局来选,不愁没有可意的好男子。何必非要困死在我们身上,不是守着粮仓吃窝头么?”
秋蕊不知窝头是为何物,秦绍阳便用粮仓比了宝库,窝头比了荆钗,才让个女皇明白了司徒章的意思。后秋蕊又觉得身为女子,如此选诏后宫怕是不妥,司徒章又用先代公主选男宠的张扬作了比,方了了她的顾虑。三人吃了午饭,两人送了秋蕊出门,才能坐下来谈自个儿的事情。
司徒章先问了秦绍阳些边疆的事,顺带着打听姜重的下落,不想秦绍阳只是摇头,半句也不肯透露,直到司徒章提到赵公公,他才有些松口。“全天下都知道他已囚入天牢,只待今年秋后问斩,司徒何必多问呢?”
“秦大人所言差矣。”收了常有的笑容,司徒章正色道:“全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恰是本人最不信的。姜家和文家可是世交,为何非是文散生参他谋反,还有的是个莫须有的罪名。秦大人不觉得怪么?”
“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司徒大人当日既传了消息给我,怕是心里也有数得很吧。至于姜重谋反,是陛下下的谕旨,文散生不过是个揭发,其中原因兴许并不要紧。”
见秦绍阳只把官话来讲,司徒章也不好再问,他又吃了杯酒,闲扯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便要告辞。不想秦绍阳竟要起身送他,快到麒麟殿口了,秦绍阳才道:“那姜重的事情你还是莫再打听,你我虽挂着殿公的虚名,终究还是朝廷的重臣,若是被不体面的事情卷了去,弄了身臊反而不美。”说罢,他从袖里取了一幅素绢塞进司徒章手里,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不知是个什么东西。
司徒章刚要展开看,却被秦绍阳伸手阻了。“这是弹劾你内卫偷窥宫廷的折子,也是小文递的,我瞧他最近怕是疯了,什么人都咬,所以央了陛下舍给我留着。”他声音极低,却字字清晰,“另外把你那个大商人遣了去,否则得了□□宫廷的罪名便不好了。”
司徒章知道那大商人指的是贺碧,不禁变了脸色,“区区一个胡商也秽乱宫廷么?真正是胡说八道,莫非绍阳你如此以为么?”
秦绍阳道:“日后等你做了贵妃婕妤,便是深宫中人,这男风之事能少就少。莫不要等到真的选了少年进宫,连那些个屁股也一并耍了,弄了九族全灭岂不可惜。”
听秦绍阳说得颇为认真,好像真的关心自己的名誉生死一般,司徒章不禁心头一暖,心想这人还是那么惹人疼爱,连些个混帐话都说得如此动听,竟将方才的怒气真个消了去。他用手环了秦绍阳的肩,把嘴唇送到那人耳边,低声道:“只要六宫之首是你,莫说选了少年进宫,即便选了天上的仙人进宫又待如何。”他吐气如兰,竟弄得秦绍阳的身子软了半边,忘了把个轻薄好色之徒推开,任他往下胡言,“为了你这情谊,就算百日飞升、天龙来迎我也要守在你的身边,不会轻易去死,你且放心了罢。”
秦绍阳听司徒的话,知道他希望自己入住后宫,坐了正宫的位置。但他心中对秋蕊只有怜爱的意思,并无半分情爱存有,何况和先帝的那些个情谊还在心中作祟,如何可以坦然结了这门亲事。他心中闪过万千念头,连司徒章松了手也未发觉,直到那人再次把他锁在怀中才回过神来。
“司徒章!”伸手欲推开对方的怀抱,秦绍阳觉得陷入了一团棉花,使不出力来,“你且放手,让人看见成什么样!”他凤目一瞪,俏里含煞,竟把司徒章给惹笑了。
“在下只是心痒,如此而已。”说罢,他拱了拱手,径自往麒麟殿而去。秦绍阳眼见那素绢的本章被随便揉了,化作翩翩蝴蝶飘入风中,仿佛,不曾存在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