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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二十四 ...

  •   每年周南俞的生日就是周家别墅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周父常年在国外,周母的躁郁症近几年一直反复,平日这里不会像邻里富人家一样三天两头开party,周家主人连同零星几个侍者一起,清汤寡水已经习惯,平平淡淡就是最好。
      但是周南俞过生的时候不一样。午后楚笑飞就会捧着一大捧玫瑰花出现,扮最绅士的骑士亲吻周母的手背,将妇人逗得眉开眼笑。然后北河会拉着福姨做雪花酥吃,每次他都说要学,其实只是眼巴巴在厨房边上等着吃现成的,学了两年都没自己做过。李其安在客厅开着电视讲八卦,和楚笑飞的混插打科没停过,静谧的别墅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再晚点顾辉带着他们最熟络的工作人员和同事一起过来,有经纪人宋以翔,助理周景,还有四五个相熟的艺人前辈。周家长长的宴会桌一年到头都冷冷清清的,这晚终于坐满了一回。
      宋以翔人称翔叔,业界金牌经纪人,带着细框眼镜一直笑眯眯的,平常时候好说话得很,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能和大家打成一片。但是真出事了时他生起气来就异常吓人,之前发过最大一次火是楚笑飞和周南俞去玉山飙车那次,那时候他铁青的脸色楚笑飞现在想起来都直冒冷汗。
      对北河来说,宋以翔是伯乐一样的存在,是恩师和慈父。一直以来宋以翔都对他挺好的,但是这天不知道为什么,北河看见他就犯怵。幸好周家大,他可以绕着走。
      不去招惹在跟前辈谈合作的寿星,不去回应翔叔那儿飘来的若有似无的视线,北河逃到了最安静的一角。落地窗边黄昏的颜色正好,顾辉盘腿坐在地毯上给周母剥桔子吃,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拉着家常,北河挤到二人中间加入他们。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顾辉笑他,“你这是怕翔叔知道你在颐都租房子跟别人住的事吗?”
      北河噘了噘嘴。顾辉又道,“放心吧,队长没跟他说。”
      “你怎么知道哦。”
      北河哼唧了一声。他心里清楚,周南俞的确没打小报告,不然他不会安稳地住到现在还没被拖走的。
      “唉,给你看一眼我的室友。”北河故作神秘地摸出手机,“楚笑飞求了我好久我都没给他看呢!”
      手机屏幕上是一张他偷拍的照片,齐辰冷俊的侧脸落在画面中央,他怀里抱着的北斗星正向镜头伸着爪子。
      像炫耀什么似的,他笑嘻嘻道,“这哥帅不帅?我的猫可不可爱?”
      不等顾辉回答,他又放大了照片上的北斗星给周母看,甜甜地问,“阿姨您看,这是我的猫,是不是很可爱?”
      周母轻轻抚了抚北河的额发,“可爱,要不是阿姨猫毛过敏,我也想养一只。”
      北河回以一双笑眼,趴在她膝上仰着头跟她说话。
      “阿姨,什么时候来颐都玩吧?现在天冷了,等明年春天的时候我带您到江边走走。”
      周母微笑着嗯了一声,捉住他的手腕捏了捏,“怎么还是这么瘦,黑眼圈也重了,你们这些孩子就喜欢熬夜,别年轻的时候不注意,到阿姨这么大年纪的时候身体就不行啦。”
      “不会的!而且阿姨现在也不老,还是很漂亮!”

      不光是嘴甜,北河说的是实话。看周南俞就知道他父母的基因是多么优越,周母年轻的时候也是眉目如画的大美人,还不是个花瓶,当年她还是商界传奇中的一员,和周父就是商场上相遇的,直到后来生病才放下了工作。
      北河望着那双柔和的眼下一圈明显的青紫,心里有些难过。他能看见的岁月是她眼尾的皱纹,但他不知道时间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从前聪慧精明的女人变得敏感,低落,甚至消沉,躁郁。
      北河的心没有那么大,大到能够伸得老远去痛别人家的痛。他会感到难过是因为,周母溺爱的周南俞,一直以来也活在周母的病痛里。虽然周南俞不会说,但是他们多多少少都能看见那一块阴影。每到十月底讨论怎么去周家给周南俞过生的时候,连一向大大咧咧的楚笑飞都会小心谨慎起来,反复确认什么话题能说什么方面最好别提。
      周家到底发生过什么他们虽然不好过问,但肯定难免好奇。两年前有天楚笑飞随便编了个借口叫周南俞出来喝酒,然后利用他玩转party的经验自己保持清醒但将周南俞灌得烂醉。正合他意,周南俞开始断断续续地倾诉,但这哥酒量奇低,沾了酒话都说不清楚。楚笑飞勉强拼凑出一些事实:周南俞的母亲每年立冬前后就会特别难过,过年前还会去寺里求见某位高人,那份压抑的心事连他这个亲儿子都不曾说过。
      一杯倒的周南俞没说几句就红了眼睛,吓得楚笑飞打了十几个电话把已经睡着的北河喊来救场。北河还记得那天伏在他肩头的酒鬼,夏夜走了百米就汗湿了肩,那人在他耳边头一次那么可怜兮兮地念着他的名字,平日高冷的领头狼变成了一只不想被抛弃的大型犬。他心软软地塌下去一块,没想到后来心软还慢慢变成了别的。
      而这么一回忆,北河突然又想通了。
      他和周南俞都缺失着同样的东西,他又怎么能要求周南俞会好好地填补他的空缺,明明他自己都不够用了。

      “小北今年二十三了吧?”周母又问道。
      北河回神,连忙点点头说,“嗯嗯,官方资料上写着二十二,其实已经二十三啦,我只比周南小一岁。”
      周母缓慢地眨了眨眼,目光投向不远处在一群人之间游刃有余地聊天谈事的周南俞,轻声叹道,“是啊,那孩子已经二十四了。”
      “本命年多灾多难,还请你们多照拂他。”她喃喃道。
      话音一落,北河和顾辉都楞了一下。
      过生日的好日子里说这话好像有点奇怪,虽然民间传说中人到了本命年的确容易磕磕碰碰,但这样说出来也太不吉利了些,又不是什么注定的事情。
      周母陷入了什么回忆里,继续轻声道,“十二年前,小南第一次本命年就遇上了一场车祸。整一边车门都撞毁了,幸好那孩子系着安全带坐在另一边。”
      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事,信息量有点大了。北河和顾辉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还是一边早就竖着耳朵听的楚笑飞胆子大,趴到沙发背上接话道:
      “周南背上的疤,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吗?”
      周母点点头,扶着自己的后肩比划了一下。
      “这么长一道口子,当时缝了好几十针呢。”
      楚笑飞挠了挠头发,小声道,“好久以前我跟他去游泳的时候看到的,后来出道以后他去做激光祛疤了,现在应该不明显了。”
      北河点了点头。怪不得他没注意到。
      正当这边的气氛陷入沉默的时候,啪一下屋内的灯灭了。景姐端来了一个点满蜡烛的蛋糕,李其安李大主唱同时开口带来生日快乐歌,一群人把周南俞拥到了桌前。
      “阿姨,切蛋糕啦。”北河柔声说。
      他反握住妇人的手,将她牵到另一厅的桌前。
      直径长有一米的豪华水果慕斯蛋糕被稳稳地端上桌,二十四根蜡烛在每人的眼中闪动着温暖的光。入夜已深,周南俞是在接近七号零点的时候出生的,所以每次过生他们不是吃完饭就切蛋糕,而是等到稍晚些时候再点蜡烛。
      “等下等下,我还没拍!”眼看着周南俞就要张嘴吹蜡烛,景姐赶紧打开DV,“录几分钟啊,各位站近一点儿!唉翔叔你去开一排小灯啊太暗了!”
      翔叔啧了一声,“到底你是助理还是我是助理啊……”
      周南俞也瘪瘪嘴,想躲没躲掉。
      大家哄笑起来,能目睹到AB5冰山队长这般不好意思样子的机会可不多。
      “许愿许愿!”楚笑飞揽着他的肩膀道。
      周南俞望着蛋糕,冷冽的眉眼变得十分柔软,他闭上眼默了十秒,然后俯下身将蜡烛一口气吹完。
      第一块蛋糕当然是给妈妈的,周母接过他递来的盘子,弯起的笑眼中溢出了亮晶晶的液体。然后周南俞按照辈分将蛋糕分给了前辈们,桌上的礼物也堆了起来。到AB5的成员的时候,楚笑飞率先发福利,朝着DV镜头甩了一个帅气的飞吻,然后从背后拿出一个小盒子。周南俞朝他挑了挑眉,楚笑飞也笑得暧昧。
      “今天来营业一下楚周?”
      周南俞勾着唇角,“周楚还差不多。”
      盒子里是只手表,周南俞打开看了一眼,又骂了句“你是不是炫富啊傻逼”,再郑重地说了句“谢谢”。
      李其安送了一张国外淘来的经典唱片,顾辉送了双鞋,最后北河才磨磨唧唧拿出他的礼物。他半年前就准备好了这个东西,和后来两人间的纠结无关,虽然它看起来普通,但却载满了沉沉的心意。
      这天他和周南俞就没说过几句话,北河有点尴尬地蹭了蹭鼻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编制好的红绳手链,“本命年红色辟邪,我自己编的,不要嫌弃啊。”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还有DV镜头,最后再是周南俞沉静的目光。北河摊着手心,咬了咬牙继续道,“半年前我们在香山拍樱花的时候,我去寺里求的。”
      “啊!”李其安恍然大悟到,“你说你去上厕所然后一个小时才回来,就是那时候吗!”
      周南俞望着他,望着那双眼睛里明亮平和的光,然后抬起了左手。北河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把红绳系上了他的手腕。
      “谢谢。”周南俞说。
      楚笑飞立刻不显事大地起哄,“噫~~”

      北河感受着这样轻松愉悦的氛围,同时也在感受自己的心境。他没有心跳加速,没有脸红,有的只是由衷的祝福。这样真好,那段从一开始就被两人打上不可能的标签的单恋,停止在没有变坏之前,他们还能这样真好。
      祝你爱得所爱。
      北河朝周南俞笑了笑,在心里念到。

      周南俞当然不知道北河所想,只是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一瞬,他垂下眼睛望着手上红绳,无声地笑起来。

      散场的时候已经接近零点了,翔叔和景姐说要回去剪片子,火烧火燎地拉着其他人一起离开。AB5的成员都留下来过夜,楚笑飞和周南俞睡,李其安要跟楚笑飞再战某款手游就跟着去打地铺了,顾辉和北河住另一边客房。
      北河洗过澡出来的时候已经眼皮打架了,顾辉正坐在床头看手机。
      “视频已经发了吗?”北河爬上床凑过去,正好看到屏幕上自己正给周南俞套手绳的一幕。如果不是当事人而是现在在天台集合CP饭,他也挺想噫一声。
      “这营业能抵得上明年一年的糖分了吧。”
      他自我打趣道。
      顾辉笑而不语地看着他,半晌才重复了那个字眼。
      “营业?”
      北河没多想,他跟顾辉什么话都说。他困顿地点着头:
      “是啊,别看他一天到晚高冷兮兮的,最早还不是他先招我的……”
      话说到最后就变成小声的哼唧,北河沾了枕头就想睡,早晨起得早,又维持了一天笑脸他脸都觉得僵。顾辉揉了揉他的脑袋,抽开他手里的手机放到枕边,给他拉上被子,又拿起自己的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
      时间跳过零点。十一月七日立冬,北河的呼吸变得平稳绵长,顾辉轻手轻脚离开了房间。他站在楼梯口,不一会儿周南俞也开门走了过来。
      “那俩睡了吗?”顾辉小声道。
      周南俞摇了摇头,“你找我?”
      隐约还能听到楚笑飞和李其安边打游戏边对骂的声音,周南俞带着顾辉往下走。管家福姨和周母都睡在一楼,她们应该都睡了,被收拾干净的餐厅和客厅落着淡淡一层月光,这里又变得和其他的三百六十四日一样静谧。
      “我想说,你和北河讲清楚了吗?”
      顾辉开门见山道。
      周南俞愣了一下,看着他没说话。
      “他跟你告白了对吧,”顾辉又说,“你拒绝了?”
      周南俞皱了皱眉,顿了好几秒才接话,“他跟你说了?”
      “没有,我自己看出来的。”顾辉往沙发上一躺,望向天花板上的吊灯。“所以,就这样了吗队长?”
      “……不然呢?”
      顾辉抬手抓住了周南俞的左臂,轻拉了下那根红绳。
      “北河这种人,你放跑他一次,你就再也抓不住他了。”
      周南俞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划破夜晚静谧的一声抽泣让他们俩同时愣住了。
      是女人的哭声,隐隐约约从卧房传来。周南俞立刻抽回了手,下意识握紧了拳头,手臂上浮起青筋。
      顾辉拍了下他的肩就迅速朝楼上走去,周南俞敲了敲门,然后走进了周母的房间。开门的一瞬房里传来了更清晰的抽泣声,顾辉站在楼梯上叹了口气。

      好难啊。
      那些人人艳羡仰慕的存在,那些会拂去别人眼泪的人,悲伤都藏在这里呢。

      -

      难得没熬夜,北河醒得也早,奇怪的是他们几人中作息最正常的顾辉都还在睡。昨夜下起了雨,雨声隔着窗也很大,外面阴沉一片,北河就顺势赖床,摸出手机关掉声音看了起来。
      昨天官博发的视频被转发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很多艺人都转发祝福了,AB5路人缘也不差,还有很多路人留言祝福,北河这才想起了自己还没转发。
      楚笑飞的转发词是“生日快乐最好的兄弟”,李其安接了一句“生日快乐最好的队长”。顾辉是半夜两点多转的,他说,“生日快乐,无论怎么样AB5一直在你身边。”
      靠,兄弟情也好团魂也好,能说的都说完了啊。北河愁了一会,矫情的话他编不来,最终还是敲下了他第一反应想说的。
      简简单单的,“生日快乐,周南俞。”
      到底还是幸福的孩子啊。望着视频中被一群人围在中间的,显得各位柔软的周南俞的脸,北河关掉了视频,从账号退出。他切换到小号,这边他只关注了几位美食萌宠博主,看着别人发的猫咪新照,他又想北斗星了。
      早上好。
      他给齐辰发去消息。
      北斗星有没有想我!拍给我看看好不!
      那边没有立刻回复,北河眼巴巴地看了一会儿,切回去边刷微博边等。
      刷着刷着他顿了一下。
      昵称是7mmmm7的博主刚刚从他大号转发了周南俞的生日视频,跟了蛋糕和爱心的表情。这是齐美,他小号关注她有一阵了。
      他随手点进去她的主页,看了没两条就愣住了。齐美的微博主页里,最上面一条就是刚才转发的周南生贺,紧接着下面是昨晚凌晨发的:
      “哥哥生日快乐55555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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