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流年，誓三生。》檀二爷

2、烟花之地

　　清晨，忽然间飘起了雪花，整个京城笼罩在白色的雾气之中，朦朦胧胧的胡同里蹒跚的走来个人。
　　此人一身棉衣，揣着怀来到关家门前，顿了顿脚就推门走了进去。
　　“呦……四哥，什么风儿把您吹来了？” 关逸棠正在院子里帮嫂子干活，拿着笤帚扫地，见到这个不受欢迎的四哥立刻甩了脸子。
　　此人是大爷的儿子（父亲的哥哥），行四，名关逸敏，分家之后就单过了，原本在豹房胡同有三间房，可这几年也让他败得差不多了。
　　关逸敏缩着脖子，乐呵呵的说：“逸棠，三叔在吗？”他原本生得不难看，（瓜尔佳氏就没几个不好看的，但因为这几年使劲作，抽大烟，喝花酒，人瘦得作腮，讲话都有气无力的。
　　关逸棠刚想说几句损话，就被从屋里出来的父亲打断了。
　　“逸敏，进屋说话。“须发花白的关臻杵着拐杖站在门口，心里自然清楚这孩子又是来要钱的。
　　关逸敏赶忙上前行礼：“三叔，您最近可好？“
　　“还行，你母亲怎么样，过年了该去走动走动的。“他原本不想出来，免得看到小儿子堵心，可侄子过来了，也不能不管。
　　“她挺好，跟我哥那儿还能亏了不成，他们家好啊。“他酸溜溜的说着，父亲当年偏心眼儿，把最好的几间房给了大哥，就给他留了三间破房，如今到好，媳妇跑了，每天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这时，关逸昕刚好提着诊箱要出门，和讨人嫌的打了个照面儿，他立刻狠狠的瞪了对方两眼，混蛋又来家里讨钱花，要是父亲不在家，他立刻拿笤帚疙瘩赶走这瘟神。
　　”逸昕，你今天气色挺不错么。“虽然堂弟讨厌自个儿，可没办法，看在三叔的面子上，他还得陪着笑脸。
　　关医生理都没理他就径直出门了，他真不明白为何父亲总对这混蛋网开一面，一次次被敲诈，但父亲的决定他们不能阻拦，况且用的也是老爷子自己的私房钱。
　　走到院门口，碰到回家的二珲，大概又去玩儿女人了，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大哥，这么早就出诊？“二珲打着哈欠道，他身强体壮，留平头，看这硬朗的脸和有神的眸子就知道是关外来的爷们，透着股粗野劲儿,二珲就是附近管片儿的巡警，也是家里的房客。
　　”要去南边出诊，你怎么又一宿没回，整天野在外面把身体搞坏了哪儿成！”虽然妻子讨厌二珲，他却觉着此人本性不坏，赶上家里修房，二珲总会帮忙，他这幅单薄的身子万万做不得体力活的。
　　“大哥说的是，我昨确实喝太多了，今儿得歇着。”他丝毫没觉得啰嗦，反而心里暖暖的，离家在外，非亲非故的人关心自己，是福气。
　　“要是不舒服和我说，我帮你开个方子，先走了，赶紧睡觉。”关逸昕注意到二珲的脸色不大好看，像是饮酒过度伤了肝。
　　拉车的嘿嘿一笑：“成，我睡觉。”要不是关大哥人好，他才不乐意住这间小南房呢，整个院儿里，最让他讨厌的就是嫂子，这女人能嫁给关大哥算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关医生匆忙走出胡同，拦下了一辆洋车，直奔朝阳门，前两天约好了给张老太太看病的，不能失言，虽然张家的人吝啬，但凡有个病有个灾都会叫自己过去，他得尽心尽力的做好本份事，别再让病人跑到西医那里去了。
　　忙活到中午，他随便找了个地方吃了碗烂肉面，就回了坐堂的药铺坐诊，结果半天没看到人来诊病，药铺的生意也是大不如前的，人们更爱去卖西药的药店，感冒发烧三片阿司匹林就能治愈，就连生孩子也能刨开肚子取出娃娃，这在从前来说简直就是“聊斋志异”了，开膛破肚即便能活，也大损元气。
　　无聊的他每天都会带本书过来看，要么就买份《晨报》以打发无聊的时光，他最喜欢的是副刊里的小说和杂文，一些外国的小说特别让他感兴趣，抑或是他对西洋人的生活有好奇吧？他拼命的想在这些文字中找到聊以□□的东西，羊脂球还不是被一群信誓旦旦的体面人利用完了又耻笑，唾弃，他觉着洋人并不文明，愚昧的程度和国人不相上下，于是他打算花时间验证这一想法，并打算和弟弟展开辩论，甚至，有机会还要和董某人辩论，总之他想要证明中华之民族并不比西洋各民族羸弱。
　　熬到下午五点，他收拾好东西出门来，但刚一出门，便看到董医生笑容满面的站在门外和自己招手。
　　“关医生，我是来请你吃饭的。”他算好了时间，提前过来，今天心情不错，干脆带着关医生去熟悉的院子里喝酒得了。
　　“我们没约好吧？”关逸昕很纳闷，看着此人大献殷勤，他总觉得有些蹊跷，莫非别有用心？
　　“昨天不是说好了么，但我有病人，所以先走了，实在是抱歉，今天请您喝酒，有水灵的姑娘作陪。”他说完就招来了两辆洋车，硬拉着关医生去。
　　关逸昕愣神儿的功夫已经被推上了车，他的脑海中回荡着“水灵的姑娘”，从没去过风月场所的自己有几分好奇，但因为怕露马脚所以只得作罢，哪个男人不爱美女，哪个男人不想软玉温香抱满怀？即便是他这种怪胎，也想有艳遇的。
　　没过多久，二人就到了杨梅斜街，进了个大院子，看装潢应是有钱人玩耍的去处。二层小楼灯火辉煌，莺歌燕舞，调笑声不绝于耳。
　　董医生领着关医生来到二楼，老鸨子就带了两位漂亮的姑娘随他们进了厢房。
　　四人坐在外屋饮酒吃饭，但全程几乎都是三人发言，关医生很少说话，他察觉到董医生故意把更年轻漂亮的姑娘让给了自己。
　　紫衣姑娘叫秀桃，刚十九，待人接物到是颇为成熟了，不断的给他斟酒夹菜。
　　“您以后可要常来啊，我会想您的。”虽然说的是场面上的话，秀桃却很中意这个男人，比起那些军官，富商，她更喜欢有文化的，虽然旁边的董医生更有男人味儿，对方绝非池中之物，女人捏不住三寸，反倒是这种老实巴交的书生更上道儿。
　　关逸昕只得应道：“我头回来这里，以后恐怕也没什么机会再来。”他讲的都是实话，边上的秀桃却撅起了嘴。
　　“您真会扫人兴致！”她并没生气，做这行哪儿能不受气呢，早就磨练出铁骨铜皮了，有时，喝醉的客人还会对她们动粗，挨个一两巴掌不算啥，只要最后多给大洋，她能立即擦干泪水笑脸相迎，贱命！
　　董凌皓知道他为人，便过来打圆场：“关医生要照顾贤妻，还有个宝贝女儿，不像我孑然一身。”
　　陪着他的姑娘小玉插嘴道：“董医生不是有媳妇嘛，您别骗我们了。”虽说这个男人几乎就是个洋鬼子，但毕竟还是国人，早就该成家立业了。
　　“有是有，和没有差不多。”提起这件事，他有几分怅然，他的妻子玉琳一直和父亲，大哥住在天津的宅子里，简单的来说玉琳算是童养媳了。
　　听到这话关医生随口道：“原来你有妻子，我以为你没有结婚呢。”
　　“我十八岁就去留洋了，本打算中间回来成亲的，不过各种原因……我十年后才回国，在此之前我妻子就搬到了我家，等过些日子她就来北京了。”他其实并不乐意玉琳过来和自己同住，但父亲很着急，毕竟他已二十九了，再没有孩子的话实在说不过去。
　　“你还年轻，没关系。”关医生边喝酒边道，心里却在猜测这位的夫人会是啥样，或许和自己的糟糠如出一辙？不，留过洋的家庭挑选媳妇的方式必然不同，至少也应该是念过几年书的小家碧玉。
　　“在这里不算太年轻了，像我这个年龄早就该有两三个孩子了，我父亲虽然很少谈及此事，我却能感觉得到，好在有我大哥撑着。“他说着说着连干了两杯酒，大哥已经有两个孩子了，他家不会无后，只是家里有些产业，还是需要多几个继承人的，防患于未然么。
　　过了一会儿，不胜酒量的董医生就醉了，他没管屋外有没有别人就拽着小玉进了里屋。
　　迷迷糊糊的关逸昕用胳膊撑着桌子，昏昏欲睡，却被里屋子的动静吵醒了。
　　女人叫得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如坐针毡，这家伙简直就是衣冠禽兽。
　　他立刻站起身和秀桃说道：“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回头你和他说一声吧。“说是请他来喝酒，其实只是想来嫖而已，这借口太烂了。
　　“您别走嘛，咱们去别的屋睡。“秀桃含羞一笑，打算领他回自己的闺房睡觉。
　　但关医生实在是没有这个兴致了：“我真得回去了，你好好歇着吧。“他说完拿起棉衣，就要往外走。
　　谁知里屋的人“嚯“的一下推开门，就这么赤身裸体的站在他们面前，醉醺醺的说：”别走,关医生，你和秀桃过夜……她会好好伺候你的。“
　　见多识广的秀桃掩住小嘴笑了：“看您急得，不怕着凉么？“
　　这间屋里只有关逸昕脸在发烧，一个精壮的男人CHILUO的站在他面前，没有任何遮挡，结实的脊骨和肌肉格外刺眼，就连不该示人的也雄赳赳的，这么好看的身体，女人们会为此着迷吧？他的耳根子阵阵的发热，甚至隐藏在深处一直沉睡的领域也微微的颤动了，眼前的画面越加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