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孩子》扶子不好吃

13、Part.13

　　这些烦恼对于小孩子来说，未免过于复杂了一点。

　　“怎么这样啊……”付朝岳闷闷不乐，“黎渡，大人就一定是对的吗？”

　　“当然不是。”我摇头，“但他们不这么想。”

　　闻言，付朝岳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孩子气地说：“黎渡，你说得对，大人从来不会道歉。前天爸爸说周六陪我去公园玩，但是他昨天就在家待了几分钟就走了，以前也经常这样……”

　　“叔叔工作很忙吧。”

　　“爷爷也忙，经常不在家。”

　　“但你奶奶一直都在。”

　　“嗯。”

　　良久，付朝岳都没有再说话。

　　我转头看他，发现他正呆愣愣抱着膝盖，侧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那双黑亮的眼眸一眨不眨。他的眼中干干净净，毫无杂念，倒映着我的样子。

　　我问：“怎么了？”

　　付朝岳眼神天真：“我在想，怎么才能让大人听小孩子的话，愿意跟小孩子道歉，要等小孩子也长成了大人吗？”说到这里，他似乎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有道理，弯眸笑出了酒窝，“你看，要是两个谈话的人都是大人，那不就能公平的聊天了吗？到那个时候，再把他们现在做错的事说出来。”

　　平等哪是这么简单的事。

　　“不行，他们说不定会更生气。”

　　“为什么会更生气？”付朝岳想不到合适的原因，“大人不应该明白自己以前做错了吗？”

　　他的疑问，让我想起了前世的事。
　　成年后，我曾经忍不住反驳了父母的催问，并谈及了几件小时候的事。结果可想而知，最后我只能低头认错，安抚情绪激动委屈的父母。

　　“或许明白，但不能承认。”我轻声复述了前世父母的回答，“他们可能会说，你看看你，我们辛辛苦苦把你养到这么大，都从来没说过一点儿苦，你就只是被冤枉了几次，就记仇记到了现在。”

　　付朝岳露出惊恐的表情。

　　我忽然停住，发现自己就像给小孩子讲初版童话故事的恶人——告诉他丑小鸭之所以能变天鹅，是因为它本来就是从天鹅的蛋里孵出来的；灰姑娘之所以能嫁给王子，是因为她本来就是贵族的孩子；原版白雪公主和父亲之间还有些类似雷雨的故事……

　　他还在相信光的年纪。

　　两只鸽子不动不叫。
　　看了一会儿之后，付朝岳就有点待不住了。

　　我问：“写作业吗？写完还能看一会儿奥特曼。”

　　付朝岳双眼放光。

　　“写！”

　　.

　　这时候的作业不像二十年后那么复杂。

　　一门作业简简单单就能完成，不需要家长的帮助，也没有其他奇怪的要求。

　　付朝岳写完作业之后，就打开了CD的册子，从里面找出付爸爸在楼下影像店租的杰克奥特曼全集，放进影碟机里面播放。电视里一边播放着奥特曼，他一边打开了几个册子，让我看里面塞得满满的光碟。

　　“大部分都是爸爸和姑姑买的。”付朝岳指着里面的各种CD，“还有一些是从下面的店里租的，我爸爸刚刚租了《小虎还乡》，我们一会儿一起看吧？”

　　“嗯。”我点头，“不过我要在六点前回家。”

　　“那还有好几个小时呢。”

　　“三个小时。”

　　“是吧，能看好几集……对了！”付朝岳忽然激动地跳起来，“我家的这个DVD还能放游戏碟，连上这个东西就能直接玩超级玛丽和魂斗罗，你要一起吗？”

　　我看了看他手中的游戏手柄和光碟。

　　那张光碟似乎是买影碟机的赠品，上面刻满了各种单机游戏的名字，光碟的反面有反复播放的痕迹——看来付朝岳在家的时候，经常玩这个手柄游戏。

　　我拒绝了他的邀请。
　　“但我不会玩。”

　　“不会也没关系，我可以教你。”付朝岳热情满满，“你教我学习，我教你打游戏，我们这样也算是互相学习了吧？”

　　“不算吧，因为王老师如果知道，可能又要叫我们去办公室了。”

　　“……”

　　我们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最后，在付朝岳的教学下，我们还是玩了半个小时的游戏。我游戏方面确实没有什么天赋，即使明白了操作方法，也总是一次次游戏失败。

　　半个小时后，外出的付奶奶回了家。

　　付奶奶一眼看到我，连忙放下手中去医院复诊的袋子，笑问：“你就是黎渡小同学吧？朝岳说今天下午你会过来教他写作业，你们的作业做完了吗？”

　　“嗯，做完了，奶奶不用担心。”我认真道谢，“谢谢您之前让付朝岳给我带的包子，包子和鸡蛋都特别好吃，麻烦您了。”

　　闻言，付奶奶摸了摸我的头顶，语气慈爱道：“你果然跟朝岳说的一样，是个又礼貌又文静的好孩子。我听说王老师把你们安排成同桌，就是想让他多学学你的好习惯，那以后我们朝岳就要麻烦你多督促了。”

　　“我也要向他学习。”

　　“他有什么好学的？”付奶奶眼神宠溺地责备，“就是个只知道玩的小毛猴。”

　　“奶奶，我很厉害的。”付朝岳不服气，指着游戏手柄说，“刚刚我还在教黎渡打游戏呢。”

　　付奶奶露出不赞同的神情：“游戏可以玩，但一定要记得适度。”

　　付朝岳：“……十度？”

　　付奶奶摸摸他的脑袋：“就是要注意时间，不能在游戏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付朝岳点头：“我懂了。”

　　我只见过几次付朝岳的家人，其中最常见到的人就是付奶奶。印象中，他们祖孙二人一直都是这样的相处模式，虽然没怎么跟其他付家人交流过，但想必他们也是同样的人。

　　或许，这也就是付朝岳如此开朗的原因。

　　我把妈妈装好的特产拿了出来，将其递给付奶奶，然后详细说明里面的食物该怎么处理。付奶奶接过袋子，夸奖我条理清晰——这个夸奖我实在不敢应下，毕竟我的脑中拥有二十多年的记忆。

　　付朝岳问：“奶奶，姑姑没有上来吗？”

　　“没有。”付奶奶摇头，“她还有事情要忙，把我从医院接送回来就回自己家了。”

　　付朝岳略显失望。
　　下一秒，他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就立刻振奋起来。

　　“奶奶，就剩两个小时了，我要继续跟黎渡玩了！”

　　“玩吧玩吧，我给你们拿一点小零食。”

　　说完，付奶奶就转身去了厨房。

　　没过多久，她就端着满满一盘零食走了出来。

　　晚上六点，尽管只隔了一条街的距离，付朝岳仍旧坚持要把我送到楼下。我们两个人互相告别的时候，他不放心地反复叮嘱：“黎渡，下次再不开心，你就继续来我家吧。”

　　我摇头否认：“我没有不开心。”

　　付朝岳皱起眉头，神情严肃得像个小大人似的。

　　“黎渡，王老师说小孩子不能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