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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因果 ...

  •   奇怪,实在是太奇怪了。

      晚上住民宿,墨迹被安排到跟一位大叔睡一间房,他手上戴着那枚翡翠戒指,大拇指,套上去刚刚好,简直是为他量身订做似的。

      大叔逛了一天累得早早就睡了,墨迹却睡不着,侧身躺着,来来回回地摸着那枚戒指,感觉今天这事真奇幻。

      “你是魔戒吗?”他小小声道,“你有什么法力?为什么选择我?难道我是传说中的命运之子?”

      戒指自然不能给他回应,倒是外面隐隐约约地传来了什么声音,墨迹竖起耳朵认真听了一会,似乎听到了战马嘶鸣、兵戈交接的撞击声,他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脑海里不知怎么的就浮现了一副百万雄兵弃甲跪拜的画面。

      墨迹小心翼翼地穿好鞋,推开房门出去,走廊上一连串的风铃叮叮当当,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冷风一吹,铃声越加急促和迫切,似乎在催促着什么。

      长长的走廊尽头是后院,院里种满了桃树,在惨淡的月光照耀下,竟泛起些诡异的光芒。听说桃树有驱邪作用,墨迹突然想起今天导游说的,这一片出租的民宿和旅馆,就是千年前孔国国破当天,成千上万的降兵被活活烧死的地方。

      他不禁浑身寒毛竖起。

      暗淡的夜,天上连一颗星星都没有,墨迹猛地发现自己似乎置身在一片高墙之上,周围是身穿铠甲、神情肃穆的士兵,底下则是黑压压的一片人。这些人穿着破败的衣甲,手中持着木棍钝器,纷纷抬头仰望,眼中尽是呆滞茫然。

      墨迹不自觉地张了张嘴,感觉自己好像开口说了声什么,片刻后,不知是谁率先扔掉了武器,随着一声闷响,高墙之下的所有人纷纷下跪磕头,感激不杀之恩。

      然而下一秒,汽油泼洒在他们身上,一把火摧毁了他们的希望。

      火焰肆虐、哀嚎遍地,墨迹眼里映着一片火光,鲜红胜血。

      一阵阴冷的寒风从他耳边擦过,幽幽的叹息声如空灵般响起:“言无常信,行无常贞,出乎尔者,反乎尔者。当日千万生魂化厉鬼,今日魑魅魍魉,必索尔命!”

      “谁!”墨迹下意识地后退,侧身,格挡,伸手一拍,手掌却直接从一团浓重的黑雾中穿过。

      那声音嗤嗤笑道:“种其因果,须食其果,你可还记得自己曾经所犯下的罪虐?”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墨迹勾起嘴角,冷冷嘲讽道,“连话都说不清楚,还想要我命?这可是个法制年代,兄弟。”

      他垂在身侧的手不易察觉地紧握成拳,脸上却还强装镇定,忍着一阵毛骨悚然的寒意,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原本在深夜中寂静无比的后院,此刻却像清晨的菜市场似的闹哄哄起来,四面八方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哭泣、谩骂、诅咒,全都化为无形的厉刀,争先恐后地穿透墨迹的耳膜。

      一股血慢慢地从耳蜗处流了出来,墨迹用力地捂住耳朵,浑身冷汗,痛苦地跌倒在地。

      “真他妈的……”他咬牙骂了几个字,喘息了一会,而后硬撑着爬起来,扶着一棵桃树,去掰树上的一条长枝桠。

      “没用的。”一只手忽然覆盖在他的手上,墨迹停下动作,侧头睁大眼睛,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明癸?”他虚弱地喘着气,断断续续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明癸没回答他,而是从怀里掏出两张符纸,揉成一团,分别塞进墨迹耳朵里。

      一瞬间,万鬼同哭的声音同时消失,墨迹松了口气,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整个上半身都靠在明癸身上。

      “这些鬼魂的怨气积攒了上千年,单靠几棵桃树是压制不住的。”明癸扶着人,一只手虚虚地搂着墨迹的腰道,“你休息一会,我去对付它们。”

      墨迹点点头,没有什么意见。此时的他心里也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识趣地没去逞强拖人家的后腿。

      “那你小心点。”他叮嘱道。

      明癸淡淡地笑了笑,细长的眼尾温柔地弯了弯,墨迹看得有一刹那的恍神,下一刻,却突然闭上眼,晕了过去。

      明癸忙接住人,探了探他的鼻息和脉搏,感觉到温热和跳动,这才舒了口气。

      他把人放在一架秋千椅上躺着,想了想,又低头在额上轻轻吻了一下,自己先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温声道:“晚安。”

      而后他直起身,脸上柔情敛去,满面冰霜,对着虚无的黑暗冷声道:“当年我念你们惨死不忍心驱散你们,但今日你们竟然敢伤害他,实在是罪无可恕!”

      他手掌翻转,掌心燃起一团火焰,焰光在燃烧中越来越亮,逐渐侵蚀着无边的黑暗,最后明亮的光芒撒遍整个后院,现出成千上万条鬼魂。

      “业、业火!”

      有鬼魂失声大叫,惊慌失措地往后逃,明癸嘴角噙着冷漠的笑,不慌不忙地跟在他们身后。

      他每走一步,便有成排的鬼魂炸为光点,烟消云散。到得最后,竟只剩下寥寥数十只鬼魂,放弃了逃跑,绝望地看着他。

      “因果相报,本就是天之常理。”一只鬼魂恨恨道,“那日我们被活生生烧死在城墙之下,魂魄日日受煎熬离不开此处,现在来报仇又何错之有!”

      明癸停下脚步,收起了手中的业火,他抬眼不咸不淡地扫了眼面前的鬼魂,高矮胖瘦一如他们生前的模样。

      “什么因果?”他嗤声道,“你们做鬼那么多年,难道还没看清那时下令烧死你们的人不是他么!”

      “我念你们可怜,想渡你们去阴曹地府投胎转世,可惜你们心有怨恨,只想着复仇。”他慢条斯理地掏出一叠符纸,摇摇头,语气轻蔑又带着点同情,“生不得安宁,死不得解脱,无非是自己想不开罢了,怎的还怪到别人身上去?”

      “他既非你们的因,自然也不该偿这果。”话音一顿,明癸忽地一洒符纸,厉声喝道,“说吧,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

      符纸飞在半空中,形成一道纸网,将整个后院团团包围住。鬼魂们瑟瑟发抖,魂魄慢慢变为缕缕黑气,最后汇聚成型,往地底一钻,逃跑了。

      明癸皱眉,低声道:“果然,已经魔化了。”

      他手一挥,纸网撤开,半空中的符纸尽数收回怀中。

      夜凉如水,草丛中的蟋蟀一边鸣叫一边蹦跳着钻进深处,月光柔和地洒在大地上,这是一个安静的夜晚,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明癸抱着墨迹,把人放回床上,一旁的大叔睡得深沉,呼噜声高低起伏,流着口水,正在做美梦。

      墨迹翻了个身,正对着床头桌的方向,十八岁少年的睡颜稍显青涩和稚嫩,与千年前那个成熟的男子又有些不同。

      明癸替他脱掉鞋,却不走,就坐在床边,久久地凝视着床上的人。他的目光充满眷恋和怀念,似乎是在看这个人,又似乎是在看那段千年前的往事。

      许久后,他从床上起身出去,关好门。门外走廊上,一个人隐身在黑暗中,不满道:“明癸,你又乱跑了。”

      明癸面无表情,转身要进对面的房间,那人一把扯住他的手腕,哼道:“我的话你不听,刘老的话你还不听么!”

      明癸抬头,冷冷看了他一眼,那人语气顿时软了些:“你有没有受伤?”

      “区区鬼魂而已。”明癸道,“不劳你费心。”

      那人道:“我关心你还不成?你知不知道你今晚做了什么!就为了他一个人,你竟然把那些鬼魂都烧得魂飞魄散了,你……”

      “他们在死的那一刻就已经被魔化了。”明癸低声冷冷道,“我就该在那时就把它们全都杀了才对!”

      那人瞪着眼,想反驳些什么,最后却只是低低叹息一声。明癸没再理他,转身离去。

      第二天一大早,墨迹伸着懒腰打着哈欠起床,感觉整个人都快要散架了一样。他慢吞吞地挪去洗漱台,刷牙洗脸时发现镜子里的自己精神十分不济,不仅黑眼圈很浓,而且还从耳朵里掏出了两团纸团,纸团上还沾了点血迹。

      墨迹有些奇怪地摊开纸团看了一眼,左思右想没想起自己是什么时候把它塞进耳朵里的,便也不管了,顺手就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民宿老板给他们准备了早餐,一群人填饱肚子,又浩浩荡荡地跟着导游前往下一个旅游景点。

      墨迹忙得很,拿着相机到处拍照,团里除了导游就他一个年轻人,拍照技术好,大爷大妈们要合影都找他当摄影师。

      他给最后一对中年夫妇照完相,摘下鸭舌帽扇风,心里感慨这天气真特么热,人还多,也不知道是来看人的还是来看风景的。

      这个时候是自由行动时间,墨迹点了杯冷饮,在阴凉处的长凳上坐着,一边喝饮料,一边无聊地打量着路边来来往往的游客。

      过了一会,他似乎看到了什么,眼前一亮,忙放下手中的饮料,拿起相机调整镜头。

      不远处,明癸站在一棵树下,正弯腰系鞋带,起身时发现自己一直跟踪的人正在偷拍自己,脸上顿时红成一片。

      这么纯情的吗?墨迹啧啧赞叹两声,拍下对方脸红的那一刻,心想这才是当之无愧的整个景区最靓丽的一道风景啊。

      他满意地收起相机,戴上鸭舌帽,拿着冷饮,过去跟对方打招呼,笑得十分帅气道:“明癸,又见面了,好巧啊!”

      明癸也笑道:“好巧,昨晚的事……”

      墨迹吸了口冷饮,道:“嗯?昨晚怎么了?”

      明癸嘴角的笑容有刹那的僵硬,而后他摇头道:“没什么。”

      墨迹没注意到他的欲言又止,扯西扯东地跟明癸聊了一堆没营养的废话,终于哄骗到对方答应给自己当摄影模特。

      大概是没怎么照过相,明癸在摄像头下时的动作显得十分不自然。墨迹好笑地看着镜头里的人,看他一脸紧张,眼睛睁得大大的,整个人从耳朵到脖子都熟透到底,真的是跟受惊的兔子一样。

      拍完照已经快傍晚了,墨迹请明癸吃了饭,就上次武馆那事道了谢,这才跟他告别,前往集合地点。

      往前走了一段路,墨迹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跟对方要联系方式,他忙转身回去,却在走了几步时停下了脚步。

      透过人潮拥挤的人群,他看见明癸站在原地,一直默默地注视着自己。

      虽是隔着熙攘的人流,墨迹却仍然能够看清对方眼里那毫不掩饰的留念和不舍,就好像他已经在那里注视了千百年,始终在等离去的人回头。

      墨迹的心狠狠地颤动了一下,脑海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不是很懂自己此刻的想法,但却能清晰地感受到,明癸喜欢自己。

      而且那份喜欢,经历了岁月的积淀,厚重得让人难以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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