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忘记媳妇是谁了》木哩果

15、我们

　　墨迹是在医务室里醒过来的。

　　从床上起来的那一刻，他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直到宿舍其他三人推门进来，罗胖子一把扑在他身上，哭天喊地：“兄弟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要挂了！”

　　墨迹：“……你就不能说点好话吗？”

　　罗胖子抹了把眼泪鼻涕擦在他身上，委屈道：“人家提心吊胆一整天，你还嫌弃我说话不好听。”

　　墨迹躲了一下没躲过他的鼻涕，瞬间炸毛道：“滚！离我远点！”

　　他一脚踹开罗胖子，孟成夫跟何冼冼都舒了口气，孟成夫道：“看你这么精神，应该没事了。”

　　墨迹摆手，下了床穿鞋，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他晕了起码有两三个小时，身上还套着军服没换。

　　何冼冼道：“你肚子饿不饿，我看学校对面一条街都是宵夜摊呢，你要是请客我们就陪你去。”

　　墨迹：“……那我要是不请呢？”

　　何冼冼睁着一双卡姿兰大眼睛，一脸纯良：“那你就回去吃你的汇源肾宝片咯，还可以补血益气、强身健体呢！”

　　墨迹摸摸肚子，忧伤道：“那我还是请吧。”

　　他俯身穿好鞋，忽然想起来：“对了，谁送我来医务室的？”

　　罗胖子从地上爬起来，“嘿嘿”笑道：“我啊，你要以身相许吗？”

　　墨迹：“……滚！”

　　孟成夫道：“是明癸老师。”

　　“明癸？”墨迹在心里默念了两遍这个名字，忍不住道，“这名字听起来好熟悉。”

　　孟成夫：“就是今天下午来检查根骨的那个老师，他亲自把你抱来医务室的。”

　　“哦。”墨迹点点头，“人呢？我得去谢谢他。”

　　孟成夫：“这么晚了，估计早已经回家了吧。”

　　他们三个晚上军训完，一解散就过来看墨迹了，也不知道那老师去哪了。

　　墨迹有些失望，他还以为对方把他送到医务室，会一直守着他醒来呢。

　　他又觉得自己这个失望来得莫名其妙，昏睡个两三小时，哪个陌生人会这么闲，啥也不做就守到他醒来？

　　校医已经下班了，整个医务室里只有他们四人，墨迹顺手整理好床被，说：“走吧，饿死爸爸了，吃宵夜去！”

　　罗胖子道：“还爸爸呢！要点脸，有你这么弱的爸爸么！”

　　墨迹：“咋说话呢，有你这么喜欢顶嘴的儿子么！”

　　罗胖子：“我才不是你儿子！”

　　墨迹：“对对，你是我孙子！”

　　罗胖子：“……”

　　孟成夫跟何冼冼已经熟悉了他俩的相处模式，不是吵架就是拌嘴，小学生似的，非要在口头上争个高低输赢。对于这种弱智行为他们早已见怪不怪，完全不想参与其中拉低自己的智商。

　　他俩走在前面，拉开半掩的门，而后都愣了下，忙礼貌喊道：“老师好！”

　　门外一个男子提着保温盒，也是没料到里面多了这么多人，他点点头，淡淡道：“你们好。”

　　罗胖子听到声音抬头，推了一把发怔的墨迹，低声提醒道：“这是明癸老师，就是他送你来校医室的，你不是说要谢谢人家吗？”

　　墨迹这才反应过来，目光落在男子身上。

　　明癸今天穿的一身白衬衫黑西裤，身形修长，气质冷清，一头长发松松地扎在后脑勺，非但一点也不显得女气，反倒越发衬得他容貌俊美。

　　墨迹不禁看得有些失神，长得漂亮的女人他见过不少，但长得漂亮的男人他却还是第一次见，而且这人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然而若说在哪里见过，他又一时想不起来。

　　罗胖子暗暗掐了他一下，稍微凑到他耳边悄声道：“你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看干什么？清醒点，这是老师，别满脑子黄色废料。”

　　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墨迹还在打量着对方，视线从那双略带红晕的桃花眼往下移，落在柔软的薄唇上，又从柔软的薄唇，移向对方细长而脆弱的脖颈上。在那近乎透明的皮肤包裹下，墨迹能够清晰地看到那突出的喉结，甚至有股咬上去的冲动。

　　他堪堪忍住了内心那突如其来的暴虐和嗜血，眼神极具攻略性地注视着对方。明癸不自然地躲开他的视线，略微垂下眼帘，向前走了几步，使得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到了一尺之内。

　　明癸关心道：“墨迹，哪里不舒服吗？”

　　说话间，他抬起手，状若自然地将穿得严严实实的白衬衫最上面那颗纽扣解开，露出里面一小片形状优美的锁骨。

　　墨迹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若隐若现的领口内，白皙的皮肤、流畅的肩部线条都有着极为致命的吸引力。如果顺着肩膀往后摸，在那块不甚明显的左肩肩胛骨上，还纹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五彩羽毛，血色羽冠，于浴火中展翅高飞。

　　不对，好像有哪里不对。

　　墨迹只奇怪了一会，就迅速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会知道对方的肩后纹着一只凤凰？

　　而且就在刚刚，自己那几秒间的想法也太不正常了，墨迹自认是个洁身自好、十分懂得克制的绅士君子，虽然偶尔会在口头上调戏下妹纸，但若说其他什么多余的念头，墨迹是万万不会有的。

　　但在看到明癸的那一瞬间，他竟然产生了不得了的想法。

　　难道自己也很有当禽兽的潜质？这可要不得，墨迹百般不愿在这个问题上深入分析，于是压下心中的疑惑，正欲准备回答对方对自己的关心时，却发现不知何时两人已经近在咫尺。

　　他们相隔不过半尺宽，明癸眉眼温润，就像古典画中走出来的美人，即使在如此近距离的观察下，那张脸也完美得找不出一点瑕疵来。

　　墨迹顿时又头脑发热起来，勾起嘴角微微笑道：“没有，就是看到老师，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明癸眼皮一跳，不知怎么地竟有些紧张：“谁？”

　　墨迹神秘地笑了笑，闭上双眼，眉头微皱，似乎在努力回想着什么。

　　其他四人都好奇地看着他，墨迹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会，睁开眼，打了个响指，意味深长地调侃道：“我媳妇。”

　　罗胖子跟孟成夫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明癸满脸通红，下意识地批评了一句“胡闹”，然而眼里却藏着淡淡的笑意和无奈，看不出一点谴责的意思来。

　　墨迹叹了口气，神情又变得一本正经起来，语气哀伤道：“我不是开玩笑的，我是真的有个媳妇，可是他失踪了。”

　　他自嘲地笑了下，虽是一脸难过，但说话的表情却十分诚恳：“说真的，刚刚我看到老师的第一眼，心里就涌起了一个念头，那就是他回来找我了。”

　　明癸愣了一会，想安慰点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好，迟疑道：“你……”

　　罗胖子实在看不下去了，在旁边插嘴道：“老师，他逗你玩儿呢，他今年才十八岁，法定结婚年龄都没到，哪来的媳妇啊？”

　　墨迹被戳穿了，也不生气，帅气的眉毛动了动，眼含深意地看着明癸。

　　明癸似乎有些失落和惆怅，轻声道：“这样啊。”

　　墨迹微微倾身，用低得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老师很失望吗？”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明癸目不转睛地盯着墨迹的眼，一只手忽然抓住他的手臂，然而下一秒又快速松开。

　　他闭了闭眼，冷静下来，后退一步。

　　墨迹也不扯皮了，怕再吓着人家，他收起继续开玩笑的心思，转移了话题：“今天多谢明癸老师了。”

　　明癸道：“没什么，这是我的责任。”

　　墨迹笑笑，看罗胖子等人都在等自己，也不好再拖拉下去：“我跟舍友去吃宵夜，老师要不一起去？”

　　明癸看了其他人一眼，提着保温盒的手紧了紧，摇了摇头。

　　墨迹笑道：“那下次有机会再请你吃饭，我先走了。”

　　他拿起椅子上的军服外套，往门外走去，刚跨出门槛，就听明癸忽然喊道：“墨迹！”

　　墨迹停住脚步，转身，挑眉笑道：“老师，怎么了？”

　　明癸犹豫了一会，开口道：“上次在古孔国拍的照片，可以发我一份吗？”

　　墨迹：“？”

　　明癸：“之前旅游的时候，我记得我们有合照的，我……”

　　墨迹费劲地回想了一会，不解道：“我们……以前认识？还一起旅游拍过照？”

　　他好笑道：“难怪我总觉得刚刚第一眼见到你时就有种熟悉感，原来以前真的见过，怪我，我都想不起来了。”

　　明癸心底一寒，整个人仿佛坠入冰窟。他手脚冰凉，僵硬地站在那里，张了张嘴，半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墨迹一直含笑看着他，明癸手指微动，好久才找回知觉来，他抿了抿唇，艰涩道：“没有，应该是我认错人了。”

　　墨迹笑道：“那老师，我们先走了。”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明癸还怔怔地站在原地。

　　许久后，他终于动了动，低头沉默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保温盒，睫毛微垂，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