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忘记媳妇是谁了》木哩果

13、左护法

　　夜十二点，阴气最重的时刻。

　　月亮躲在云层之下，满天星辰闪着暗淡的光芒，于雾气中慢慢消失不见。

　　夜凉如水，沉睡的黑猫忽然睁开眼睛，竖起全身毛发，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那叫声持久而凄厉，划破了这个不详的夜晚表面之中的宁静。

　　许开恩猛地停住脚步，警觉道：“谁！”

　　一个人影从他身后出现，缓缓地走到他的面前，许开恩满脸戒备，伸手去拔剑，却被对方按住了剑柄。

　　一个男声低声道：“是我。”

　　许开恩一怔，惊讶道：“明癸？你怎么在这里？”

　　“此处有魔。”明癸抬眼，面色平静，“我来抓魔。”

　　许开恩皱眉，责备道：“可是刘老给你下了禁足令，你怎么可以到处乱跑？”

　　明癸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鬓角长发无风自动，显示着主人的沉默和固执。

　　许开恩道：“你现在赶紧回去，别又惹刘老生气了，这里有我，不会有问题的。”

　　明癸垂眉，片刻后，轻描淡写道：“我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

　　他负手转身往宿舍楼方向走去，垂在身后的右手指间火焰缠绕，忽闪忽灭。

　　许开恩无奈道：“你可真是……”

　　话音未落，粘腻吓人的猫叫声忽然戛然而止，只听“扑通”一声，高墙之上，一只野猫的尸体摔了下来。

　　许开恩迅速抽出背后木剑，朝天一指，一道白光从天而降，狠狠劈在面前的建筑上，他怒喝道：“何方妖孽，竟敢来此作祟？！”

　　包围着宿舍楼的黑雾瞬间被切成两半，向左右方向快速退去，许开恩正欲提剑去追，明癸却忽然出手拦住了他。

　　“你去六楼，看看那群孩子。”明癸道，“剩下的交给我来解决。”

　　许开恩犹豫了一会，正欲说点什么，明癸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他的面前。

　　他叹了口气，把木剑插回剑鞘，进了宿舍楼。

　　黑雾散去后，月亮重新探出了头，柔和的月光洒照着校园，校道旁的路灯霎那间又亮了起来，在空无一人的柏油路上拉出一条条长长的影子。

　　明癸身形如叠影般飞速闪过，快得让人难以用肉眼抓住实体，他的右手手掌心上汇聚出一团火球，火光红艳，照得他那张脸越发清冷无情。

　　下一秒，他忽然抬手，火球从他掌心直直射了出去，准确无比地击中前面那团黑雾的正中心。

　　浓重的雾气顿时被火球吸得一干二净，现出里面人的身影，那人长得高高瘦瘦，一身白衣，嘴里吐了一口黑血，踉跄几下，犹挣扎着继续跌跌撞撞地往前逃。

　　明癸停下脚步，冷冷道：“左护法，好久不见。”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看着对方艰难地走了几步，最后实在支撑不住了，背靠在一棵树下不断喘气。

　　“怎能说好久不见呢？”左护法虚弱地笑了笑，抹去嘴角的血迹，“你忘了，那晚在古孔国，我们不是才见过一面吗？”

　　明癸面色又冷淡了几分，整个人身上散发出森森寒意，只见他食指微动，一道火焰猛地穿进左护法的胸膛，将其白衣燃出一个破洞，在胸口上留下了如炭一般的黑色痕迹。

　　左护法惨叫一声，脸上大汗淋漓，嘴唇发白，仇恨地瞪着明癸。

　　“这是三昧真火。”明癸嘴角微勾，笑容温柔而又残忍，语气轻松道，“你放心，它不会要你性命，但它会每分每秒地燃烧着你的五脏六腑，让你时时刻刻都能感觉到痛苦。”

　　左护法捂着胸口，紧咬下唇，另一只手五指指甲突然暴长，指尖变得锋锐无比，而后他用力将其插进身后的树干，缓缓地吸收着树上的生机。

　　常青树绿叶逐渐变黄，树身枯萎，最后成了一棵死树。左护法舒了口气，大概好受了些，讥讽道：“没想到堂堂百鸟之王，竟然也学会了用这些丧心病狂的手段来折磨人。”

　　“你不是人。”明癸道，“你是魔。”

　　左护法疯狂地大笑起来：“我只是个小小的魔修，怎敢自称是魔？”

　　明癸道：“千年前你下令活活烧死那十万降兵时，就已经成功坠入魔道了。”

　　“所以呢？”左护法强咽下涌上喉咙的鲜血，笑道，“今天你是来替他们讨回公道的？”

　　明癸抬头，望了眼天边的月亮，今天本该是月圆之夜，但黑云遮住了月亮的半边脸，迟迟没有散去。

　　他的目光落在左护法身上，大概是被三昧真火燃烧的感觉实在太不好受，对方的一只手一直捂着胸口，在那被灼伤的皮肤上来回摩擦。

　　明癸状似不经意地移开视线，轻声问道：“是谁指使你那样做的？”

　　“还能是谁？”左护法嗤笑道，“除了异天宫的那位，还有谁指使得动我？”

　　他重重咳嗽了两下，恨恨道：“你那么聪明，不是一早就猜到了吗？你是凤凰，有起死回生之用，异天宫那位想得到你，自然就得先除掉魔尊，但当时魔尊已堪称大能者，差一步就能飞升，要想除掉他，也只能借天道之手了。”

　　明癸冷声道：“所以你瞒着他，下令活生生烧死了那些降兵，却跟那些降兵说这是他的命令，让他生生背负了十万人的性命和怨恨。”

　　“没错。”左护法得意道，“杀死了十万凡人，你觉得天道还会容得下他？”

　　“不过就是可惜了！”他又摇头叹息，“连九九八十一道九天雷劫都没能把他劈得魂消魄散。”

　　“闭嘴！”

　　明癸眼眶血红，一转手腕，一把长剑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他拖着长剑，一步一步走到左护法面前，剑尖抵着对方的喉结：“他不是魔，也不是你们的魔尊，异天宫那位才是。”

　　左护法抬头，与他互相对视，忽然诡异地笑道：“明癸，其实他俩都不像，你才像，你现在的样子，才像是一只魔。”

　　长剑直接刺入皮肤，剑尖逐渐被鲜血染红，明癸漠然道：“我杀该杀之人，守护该守护之人，即便成魔那又如何？”

　　左护法被迫高高抬起下巴，半晌不敢动弹，许久后，才咬牙嘲道：“果然，不愧是……被魔尊看上的人。”

　　黑云缓慢的飘动，半月变成月牙，月牙又被一点点地吞噬，大地重新陷入了黑暗之中。

　　明癸将剑尖移开，观察了左护法片刻，奇道：“你嫉妒我？”

　　他难以置信地笑了笑。

　　左护法怒道：“那又怎样？我迟早会取代你！”

　　他在胸口画下最后一笔血阵，霎时黑雾飘起，将他团团包围住。

　　明癸后退一步，收起长剑，看着对方从自己眼前消失。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发现没有沾染上血迹，这才转身回去。

　　六楼601宿舍。

　　许开恩扶起失去了意识的墨迹，探了探鼻息，道：“没事，只是精神力运用过度，支撑不住晕了过去，休息一晚就能醒来了，不过这段时间身体会比较虚弱，要好好休养。”

　　其他人都松了口气，罗胖子道：“老师，是因为画了符纸吗？可是我们三个都画了，为什么我们没事？”

　　许开恩心情复杂地看了眼宿舍门上那用指尖血画成的复杂图案，解释道：“你们画的是普通法阵，他画的那个，是上古法阵。”

　　“这个法阵，若是精神力不够强大，画的人将会遭到强烈反噬。”他扫视了一圈众人，严肃道，“这次墨迹不过是命大，在危急情况下精神力高度集中，所以只是晕了过去，但下次可没有那么好运了，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以后都不可以轻易去画它，记住了吗？”

　　所有人齐齐站立，认真道：“记住了。”

　　许开恩满意地点头，将墨迹抱回床上，安慰他们道：“你们都回去睡吧，是我大意了，等会就去给这栋宿舍楼画个防护阵，不会再有妖魔闯进来了。”

　　大家都还有些惊惧不已，听到这话，这才稍微放心下来，却也不敢走，围在一起，似乎这样就安全许多。

　　许开恩有些无奈，只好道：“你们过来，我给你们身上画个保护符。”

　　他依次给每个学生的手背上都画了几笔，法力一闪瞬间没入皮肤。轮到最后一个时，他发现对方表情有些不自然，关心道：“没事吧？今晚吓着你们了，这是老师的责任，别怕，以后不会再发生这事了。”

　　“不是，老师，我……”那学生眼神闪烁，吞吞吐吐道，“我没事，老师。”

　　其他学生都三三两两地结伴回自己宿舍了，许开恩画完最后一笔，拍了拍学生的肩，温声道：“你跟我出来一下。”

　　他挑了个离众人比较远的位置，直视着对方的双眼，语气亲切道：“有什么事别自己瞒着，对身体不好，跟老师说说，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不是，我……”那名学生犹豫了一会，鼓起勇气道，“老师，那个法阵，我以前也见过，墨迹就是从我这里知道的。”

　　他一口气把那天跟墨迹在天山约架的事说了，许开恩认真听着，没有打断他。

　　“就是这样了。”他说，“老师，我没想到那个法阵真的那么厉害，不然的话我死也不会让墨迹画了。”

　　“没事，这不是你的问题。”许开恩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名学生道：“王经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