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了，又好像没结》陈安杨

5、恋爱和结婚

　　安意乍然醒来，意识慢慢回笼，那股后背发凉的感觉很久才散去。

　　“你还好吧？”大约是不想吵醒睡在床中间的小圆宝，江琅的声音压得很低，听在她耳朵里，莫名有种安抚意味。

　　安意摇摇头没说话，她侧过身，隔着被子抱了一下小朋友柔软温热的身子，重新闭上了眼睛。

　　#

　　等到天大亮起床的时候，安意的情绪已经恢复如常了。

　　早餐依旧是江琅下厨。

　　安意不好意思一直让他干活，她把圆宝抱到餐椅上坐好，便来到厨房帮忙。

　　江琅正在煎蛋。
　　安意从橱柜里拿出白瓷碗和碟子，把它们整齐地摆放在料理台上。

　　她站在一边，看江琅单手举着平底锅，手腕微微用力，锅里的煎蛋就稳稳地翻了个面，微焦的蛋白裹着将熟未熟的蛋黄，伴随热油的滋啦声，香气瞬间充满了整个厨房。

　　男人高瘦挺拔的背影融在清晨的阳光里，周身笼罩着一层浅浅光晕，仿佛磨掉了一贯的冷沉气质，多了几分平常生活里的烟火气。

　　安意用余光偷偷观察着他，心神一晃，忽然想起秦梧枝女士说过的，她当年就是被安桦亲自为她下厨的样子骗走了心，然后掉进安家那个虎狼窝里，一腔真心喂了狗。

　　轻易动心倒霉半辈子。
　　这是秦梧枝女士在留给她的日记本里反复提及的一句话。

　　可是江琅为人这么正直又这么高冷，和安桦那种假正经伪君子明显不是一类人，这个理论在他身上也适用吗……不对，她又没有动心，为什么要考虑那么多？

　　思绪越跑越偏，安意晃晃脑袋，不再胡思乱想。

　　早餐桌上，圆宝抱着小碗吃得很开心，吃到一半，还不忘提前问道:“今天我们要去哪里玩呀？”

　　安意朝她笑了笑:“爸爸带你去植物园，好不好？”

　　听到她的回答，圆宝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小意也去吗？”

　　安意神情一顿。

　　昨天圆宝就是用这样的语气和眼神恳求江琅，然后江琅就留了下来。
　　此时小朋友再开口，如果她说出拒绝的话，难免在小孩子的心里形成落差。

　　其实她心里也明白，她和江琅的相处模式，必须要做出改变了，否则迟早要露馅。

　　深埋内心的龟壳隐隐有被撬动的迹象，安意下意识抬头看向江琅，当她不能下决定的时候，就只想把决策权送到别人手里。

　　这是一种很不好的行为习惯。

　　江琅不知道她内心的想法，但是却从她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捕捉到了一点茫然无措的情绪，于是他淡淡颔首，很直白地问了一句:“一起去吗？”

　　他问完之后，圆宝眼睛里的期待和兴奋都快要溢出来了。安意缓缓沉下一口气，轻声说:“好。”

　　……

　　今天是周末，植物园里人不少。

　　他们从南园进入，先去的温室，里面有几对家长带着小孩正在参观，小朋友们不约而同都对食虫植物十分感兴趣，围在玻璃室外叽叽喳喳地交流。

　　有半大的小孩跑过来和圆宝搭话。
　　小圆宝一开始还有些害羞，在安意的鼓励下，她才渐渐放开，很快加入进去，跟着他们一起趴在玻璃上观察。

　　圆宝看着里面正在进食的捕蝇草，微微睁大眼睛，露出好奇的表情。
　　阳光从上方的玻璃顶投射下来，落在她发旋处，形成一个暖融融的光圈，乍一眼看过去，就像一个小天使，又软又乖。

　　画面太美好，安意忍不住拿出手机，镜头对准，连续抓拍了好几张。

　　江琅默默站在一旁看她给圆宝拍照。
　　安意整理好照片，察觉到他的视线几次从她手机屏幕上扫过，便主动提出来:“需要我发给你吗？”

　　江琅垂眸和她对视半秒，清清嗓子，说“好。”

　　安意挑出几张抓拍角度最完美的照片给他发过去，就在她退出相册，准备把手机放回包里时，江琅看到了她一闪而过的手机壁纸。

　　他抬手指了一下:“这张照片也是你拍的吗？”

　　“什么？”安意顺着他的眼神示意，重新点亮手机屏幕，这才反应过来:“你说这张屏锁照片吗？”

　　照片里的小圆宝睡在客厅地毯上，手边散落着拆了包装的半盒饼干，她两手握拳高举做投降状，嘴角还沾着一点饼干屑，一头软毛乱糟糟的翘起来，衣摆也被蹭得卷起，露出一截白白的肚皮，仰面朝天，睡得呼呼的。

　　安意在相册里找到原图，递给他看过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是上次我身体不太舒服，原本只打算在沙发上躺一会儿，没想到再睁眼天都黑了。圆宝没吃晚饭，她饿了也不哭不闹，自己翻出一盒饼干，玩累了就守在我身边睡着了。”

　　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她还是会忍不住心软又心酸。

　　秦梧枝女士离开后，她告诉自己，不要再有任何软肋。
　　可是她现在又拥有了世界上最好的宝宝。

　　安意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飞快地补充道:“不过你放心，这只是极少出现的情况，我以后会尽量避免这种情况发生的。”

　　她态度十分诚恳，江琅沉默片刻，低缓开口:“我一直都很放心。”

　　“看得出来，她跟你在一起生活得很好很开心。”江琅收到她发过来的照片，修长的手指划过屏幕，仔细地看完每一张。

　　他收回手机，然后叫了她的名字:“安意。”
　　视线上移，四目相对，他的声线清冽低沉:“谢谢你。”

　　安意心里明白这三个字背后的深意，她轻声说:“你不用那么客气。”

　　江琅停顿了一下，说:“有什么地方需要我的，你尽管告诉我。”

　　他这句话说得很认真，但安意也知道他的工作性质。
　　江琅所在的空军部队在下属县城，距离A市有将近三个小时的车程，请假一趟更是不容易。

　　为了让他放宽心，她把三爷爷、二叔安柏、家政李阿姨，甚至连顾准都搬了出来。
　　“有他们的关照，我和圆宝的日常生活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你不用担心。”

　　江琅点点头。

　　听她提到顾准，江琅倒是想起了还有这么个人。

　　他和顾准一共见过两次。
　　第一次是在安意家门口，周末，他按照约定时间来接圆宝。
　　安意照例在小区门口等他，顾准就坐在旁边的车里，懒洋洋地看着江琅出现，眼底的轻慢丝毫不加掩饰。

　　第二次是在安意三爷爷家。
　　江琅作为已经和安意结婚领证的侄孙女婿，第一次上门拜访老人。
　　快开饭的时候，顾准几乎是踩着点到的，他进门后先和老爷子打了招呼，然后像是才看到江琅，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哟，今天家里有客人？”

　　那天吃饭过程中，顾准不断提起他和安意小时候的事情，而安意一直在想办法堵他的嘴，安老爷子则偶尔加入其中，笑骂顾准两句混小子。

　　只有江琅淡然以对，仿佛置身事外。

　　两次短暂的碰面，通过对方表现出来的种种迹象，江琅基本可以断定，顾准喜欢安意。

　　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如果没有圆宝的意外到来，或许安意和顾准在某一天，就会顺理成章地走到一起。

　　然而对于江琅来说，在过去的前二十五年里，恋爱和结婚，从来不在他的人生规划中。哪怕和安意结婚这件事，也没有过程，只有一个结果。
　　无论从哪方面考虑，他都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的归宿。

　　他想了很多，但这一切还有个未知的前提——他并不知道安意的想法，也不知道她是否了解顾准对她的心思。

　　于是江琅看向安意，喉结滚动了一下，低低道:“如果你……”

　　此时安意正好瞧见不远处的棕榈树下，一个小女孩踮起脚尖飞快偷亲了一下旁边眉清目秀的小男生。她偷亲完就一溜烟跑了，留下小男生在原地气到跳脚。
　　两边大人应该是认识的，他们站在一起相视大笑，笑完还不忘逗一逗那个气鼓鼓的小男孩。

　　安意围观了全程，也跟着笑出了声。
　　这一晃神的功夫，导致她只听见了江琅说的零星几个字。

　　她重新抬起头，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歪了一下脑袋表示疑惑:“怎么了？”

　　江琅被她无意识的‘歪头杀’动作惹得心神一动，目光有意识的在她脸上停了几秒。

　　安意的眼睛生得很漂亮，又大又圆，瞳仁乌润透亮，在阳光的照射下，就会变成温柔的浅茶色，跳跃在鼻尖上的一点光晕，衬得那点肤色白得几近透明。

　　此刻她脸上的澄澈笑容，比温室玻璃顶上落下来的几缕阳光还要明亮生动。

　　这一瞬间，江琅脑子里晃过许多画面，大部分都是他和圆宝的日常相处，画面飞速变换，最后定格的一幕，是昨天晚上，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轮流和对方说晚安。

　　这是江琅从未设想过的生活。
　　……

　　“怎么了吗？”

　　就在安意发出第二声疑问时，男人忽的敛下眉眼，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他侧过脸，轻咳了一声:“我是说，现在换季时节容易生病，如果你身体不舒服，一定要及时看医生。”

　　他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安意有些发愣，虽然不习惯，但她想着总归是好意，便点头应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