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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高山仰止(一) ...

  •   `帝王澜攻x太傅巍受。古代架空,记赵云澜的某一世。
      `如有与现实相重合宫殿、服饰、民族等,纯属作者想象力不足起名废。

      头戴十二旒冕,身着十二章衣,五色珠轻荡在眼前,山河日月负于己身。

      自太和门至太和殿间的御道上长毯铺地,华盖如云。文武百官分列东西两侧,气势如虹。赵云澜一步步走向太和殿,满朝文武由礼部官员引导自两侧紧随。文官居左,武官居右。

      烈日炎炎,登基大典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双阙平明烟雾开,九重颁诏出层台。盖了御印的诏书由宣诏官登台面西而立朗声宣读。

      “皇帝臣澜,敢用玄牡,昭告皇皇后帝...”

      赵云澜仿佛木偶人一般按照礼部的提示一步步走进太和殿。百官亦随。

      仪式还在进行,赵云澜望着文官队首,却觉得自己的精神和躯体愈发割裂开来。身体机械地任礼部拉扯动作,精神却随着那人系在腰间的紫绶微荡。

      那人身形欣长,头戴三梁进贤冠,身披青缘绛纱袍,腰缠玉带,行止风流,正是位列三公的太傅。明明满朝文武尽是敛目低眉一般颜色,偏他就能让帝王夸一句“好神情!”当然,前面那句“妙有姿容”帝王只是不敢再说。

      想来也是十年前的往事了。赵云澜称帝二十有四,十年前也不过是个带着弟弟上树爬墙、不服管教的“皮猴子”。

      都说昆朝皇帝多痴情,先帝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他一生只娶皇后一人,育有两子。长子赵云澜大次子五岁,是为太子。只是如此太子着实愁坏了老皇帝。太子五岁开蒙,教他的夫子不是当朝大儒就是学宫祭酒、文渊大学士。他倒好,学到十四岁,换了不知多少老师,最后也不知怎么只会了强词夺理、偷懒耍滑一套。还带着他弟弟爬皇宫的墙头,掏花园的鸟窝,气的老皇帝胡子都快揪秃了。不得不派人求到了千里之遥才告老还乡不出五载,年愈古稀的前太傅欧阳玠那里。

      欧阳玠对这小太子也是早有耳闻,直言都城玉京的玉京学宫沈博士是他的关门弟子。他老了,实在跑不动了。

      沈博士姓沈名巍,据说取自“巍巍高山,绵亘不绝”。老皇帝一看,这气势姿容是半分不落名号,假以时日必是朝中栋梁。况且这是他老师的关门弟子,寻常关系还能称上一句师兄弟。直接拍板定了太子太傅,生怕他也被气跑。

      赵云澜眨了眨眼,调皮的紫绶被广袖挡了。那柔韧纤细的腰肢随着揖礼动作更加动人,但是...繁重的朝服是给大家看的,哪比的上那人青衣白衫,发带翩然的样子。

      十四岁那年夏天。依稀记得那时午睡都是在寝殿的院子里。这可能也没什么,但他待的位置是池边大桂树的树杈上....

      “微臣拜见太子殿下。”

      他打心眼里不想理会这些“书袋先生”,满嘴仁义道德引经据典,他自己不会背啊,用的着他们。

      但刚被打了一顿。太子害怕自己的臀部再次遭受重创,只得勉强问道,“你是哪个?”

      “臣姓沈,沈巍。”

      呦,这可称的上是最简短的介绍了。

      “前面那个好歹说自己是什么大学士,你怎么回事,一个名字就想打发本太子?”

      “回太子殿下,臣在玉京学宫教书,不值一提。”

      “呵,看来你学问不错。能过了我父亲那关,可不一定能过我这关。”

      “太子尽可出题。”

      赵云澜自觉这音色悦耳,不急不躁。侧头看去。树影斑驳中一青衣文士正仰头站在树下,没有高冠华服,简简单单地一条布带半系着长发,瓷白的脸上微微带着点笑,意外的年轻好看。

      赵云澜心头一颤,忙回头闭上眼睛,默念了不知多少声绣花枕头才鼓起勇气怼了回去,“看你这般好看,本太子提醒你。现在退出去告本太子个不服管教还来得及。过会儿可就是你学识不够了。”

      虽然没再往下看,但赵云澜几乎可以肯定,树下的太傅美人一定是在笑。一句“太子殿下不必为臣忧心”他可清清楚楚记到了现在。

      再然后是什么...他问何为太平之世?

      当时大概是决定听完他的《礼运大同篇》再撵人,算是给美人的一个恩典。

      但那人只给了他十六个字。

      “国安民乐,选贤任能。途无饿殍,百姓吃饱。”

      “.......”

      “还是太子殿下更想听臣背一遍`大道之行也`?”

      这人怎么什么都看的透,说话还如此直白。他想下去,没想到一脚踏空,险险是挂在了树杈上。四目相对,羽睫下的明眸清晰地映着他衣冠狼狈在树上摇摇晃晃的丑态。

      赵云澜现在回忆都忍不住发笑,他道“老师请受学生一拜。学生羞愧难当,自挂东南之枝。唯有摘叶子给您见礼才能聊表心意。”

      沈太傅一生桃李满天下,这带着蚂蚁的树叶当真是最特别的一份拜师礼了.......

      不过对于赵云澜来说,他是真的认下了。一认,就是一生。

      初时,赵云澜对于这个新上任的年轻太傅观感并不如何,可以说是本着找太子妃的心态认下来的。

      赵云澜从小灵慧过人,却又万事不挂心。他不排斥学习,什么都通,但什么都不精。文才武略都能说上两句,可每每问深了他就恼羞成怒。接连几任太傅都说他顽劣并非空穴来风。

      “殿下...殿下....”

      沈巍敛袖在赵云澜眼前挥了挥。

      午后的阳光透过金桂的树影落下细碎的光斑。赵云澜撑着石桌,对方还像初见那般半披着长发,素白纤长的手指捏着清透的琉璃盏,动作间处处透着文士儒者的风流气度。东宫用新桂自制的桂花茶,茶色清绿,馥郁芬芳,氤氲间赵云澜竟有些痴了。

      “沈老太傅....您能别扰人美梦吗?”手虽好看,可脸更漂亮。

      睁着眼睡觉的太子沈巍见多了,他也不恼继续重复道,“屈子所言‘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是何用意,殿下想到了吗?”

      “自然是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恐不能天长地久兮~”赵云澜漫不经心地抬眼看他,当朝太子也不知道哪学来的斯文匪气,调戏起自己老师来毫不含糊,“轻云闭月,流风回雪,人间绝色当如是。”

      “如此...”沈太傅脸皮实在比不得脸比城墙厚的太子,他梗了一下,似乎骂人太有辱斯文了,退而求其次道,“太子似是没见识过宋玉所言的“东家之子”才有此妄语。”

      “怎么没见识过,宋玉东家之子算什么,我东宫夫子....”赵云澜舍近求远,取了沈巍面前的琉璃盏捏在手中,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家太傅就着方才的位置抿了一口,“才是真绝色~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玉京,迷昆仑。太傅孤陋寡闻了。”

      “你..你真是....”

      “孺子不可教也~换个别的词。”

      赵云澜回过神来正对上沈太傅。约是发现他在大典上走神,此时年轻的太傅眉头微蹙,一双明眸带薄怒。像是在说,我怎就教出你这么个学生。

      赵云澜回了他个洋洋得意的表情。万幸一群低着头的大臣无知无觉。

      沈巍是个很好的老师。文武双全不说,还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文采斐然,谋略超群。能帮玩心大起的太子在天南海北的士子里吟风弄月拔头筹,也能在朝会上力挺武将主战派,把主和一方说到哑口无言。至于武,赵云澜学武多年,这看似文弱的沈太傅凭一把乌木折扇就能在他宝剑下过百招有余。

      但是赵云澜觉得沈太傅没教好。

      儒家重一个“礼”字,沈太傅的亲传弟子赵云澜却想“欺师”。沈太傅越厉害越遥不可及越冷若冰霜,他就越想“拨云见日”。他嘴里每每叫着“老师,太傅,夫子”,心里一声声映的都是“沈巍,小巍”。

      沈巍怕是以为他这些年改好了,也不想想他是怎么被逼无奈“改好”的。

      别的夫子惩罚不听话的学生,他的夫子用不听话的学生惩罚自己。

      “太子殿下,策论您看了几篇。若是五日未能完成进度,便是臣失职。”

      十七岁的太子玩玩闹闹,直到第七天。授完课的沈太傅当场晕倒在地。他才知道他一天看不完,太傅就一天不肯吃东西。他整夜未眠看完二十几篇策论才没让沈太傅成为当朝第一位被饿死的太子太傅。

      如此不出三次,赵云澜再不敢口出狂言妄语,不理学业政务。

      但是更重要的是,只有拥有天下,才能守住巍巍高山。

      沈巍有一件灰蓝色的襕衫,穿在身上,腰间再系一条深灰的细带,说不出的清雅。沈巍很喜欢那件衣服,赵云澜也喜欢。直到有一天比武,他一朝不慎,削了袖子一角。

      “老师,你看。苍天都知道我心悦于你,断袖啊~”

      “太子慎言。臣再不堪也是您的太傅。”

      “太傅太子又如何,这江山不过是一片山山水水。烂石头野河水怎么比的过你?”

      沈巍当时面色极难看,“太子!你此言置苍生于何地!若是无意继承大统何必...”他一时气急,竟口出大不敬之语。

      “你...生气了?”

      “太子!”

      那次沈巍并没有如往常一般一笑了之。他捏着扇骨的手指大力到血色尽失,最终不顾礼仪的拂袖而去。

      袖子的残布赵云澜现在还存在匣子里,银线绣成的半句诗让他再不敢放松,“....欲剩风去...”我欲乘风归去吗?

      登基大典要结束了。赵云澜望着位列队首的沈巍。

      沈太傅,天子一言,你还能悠然乘风归去吗?

      当天晚上,赵云澜换上东宫时常穿的衣服去了偏殿。现如今南方安定,北方由北蒙称王。南方收复故土之计还未施行,北蒙却趁着昆朝皇位更替有所动荡而举兵南下。事务繁多,重臣留宿皇宫已是常事,太傅更是十之有九不得回府。

      “陛下。”

      沈巍披着单衣坐在灯下,夜半之时也没那么多礼数,笔下不停地标着书案上的昆朝旧图。

      “沈巍。”

      火光微跳,沈巍的深色有一瞬的模糊,他抬头看向可以直呼他姓名的帝王,“臣在。”

      “我...我要立后。”

      (宋玉《登徒子好色赋》,沈巍气赵云澜不认学还不正经。说赵云澜是登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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