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头之囚》小星布丁

8、觊觎

　　典礼结束回到宫殿，爱丽娥敏锐地发现她的看守者有些焦躁。
　　他在宫殿里走来走去，每每望向她，他的目光都仿若野兽望着心爱的猎物，疼惜不甘，不舍留恋，却又无法下手。
　　这很反常。
　　今天一定发生了某些事。
　　掩住眸底深色，爱丽娥脚下不停，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然而她突然就被抱住了，男人的手缠在她的腰上，下巴蹭着她的发顶，声音中混杂着哀怨却森冷的怒气，他说——
　　“……你真狠心。”
　　狠心吗？她觉得面对仇敌，这样的态度已经算平和了。
　　今日她得到了一些讯息，神力的使用上也取得了突破，她无暇和他周旋，只想要回房去好好思索，于是转过身面对他，道：“你该出门去了。”
　　男人愣了一下，脸上突然爆发出介于惊喜和急切之间的情绪，他道：“我没有碰过它们。”
　　无论是那些魅魔还是丝魔，他都没有碰过它们。
　　按照惯例，此时男人应该出门去寻欢作乐，然而他却喜滋滋地将少女抱到了膝上坐了下来，把玩着她柔嫩的手。
　　冥王为什么会笃定他不会爱上她呢？明明她是这样诱人，如同被蜜蜂追逐的香花一样，对黑暗中的生物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被她温柔对待的冥王能够在几年之内疯狂地迷恋上她，那么被她冷淡对待的他自然也能在几百年之间着迷地爱上她。
　　或许魔物都是容易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东西吧，深深地眷恋上冥王的至宝，连他都觉得自己是嫌命长。
　　换做是以前他一定不会这么做的。能在冥界之中活上十几万年，他向来克制、理智，做出最合适的决定，避开不利的因素。
　　然而现在他却什么都不想去想。只想要像这样黏腻地抱着她，一只手还贪心地将她微凉的手握在掌心。
　　突然而然被关注的惊喜令他隐忍多时的爱欲一下便爆发出来，心中充满黏糊糊的情感，享受着怀中的饱满，他忍不住喘着气想，就算是带着她一起叛出冥界，其实也是可以的。
　　虽然肯定会被冥王追杀，但是如果和她在一起的话，那也没关系。
　　*
　　爱丽娥大多数时候都不明白这个喜怒无常的人到底在想什么，所以她只是冷淡地应了一声。
　　她感觉到他手上的动作一下便顿住了，背上倚着的胸膛僵硬起来，那种滚烫的热度似乎在渐渐熄灭。
　　顿了许久，他突然将头凑到她的耳边，恶劣地呵气，微哑的声音中带着致命的怨毒。
　　他说：“你就要成为冥界的冥后了，开心吗？”
　　这不可能。
　　爱丽娥的瞳孔猛地一缩，她立刻扭过头去，望向他的眼睛。
　　*
　　瞥见她眸中的不信和防备，他心中苦笑，更加凑近了她，将头抵在她的额上。
　　“你不相信吗？六百岁生辰的那天，你就要嫁给冥王为妻。”
　　嘴里吐出残酷的话语，他望着她煞白的面庞，心中充满了疼惜与满足混杂的情感。
　　厌恶吗？畏惧吗？
　　这样才对，凭什么他就要承担他全部的仇恨，而那个家伙就可以坐享其成？
　　本来你所应该仇视的、怨恨的人，就应该是他才对。
　　可是他连这样的实情都讲不出来。
　　*
　　眼前浮现出当天的情景。一向不现身的冥王突然找到他，然后问他，是否想要与他打一场。
　　如果赢了，冥王之位让给他；如果输了，他也不用死，只需要履行三个承诺。
　　他不知道冥王为什么会突发奇想与他定下这个赌约，并且还不是为了取他的性命。但是他确实想要与他一战，权势那种东西他没兴趣，却想要试试冥王的真正实力。
　　想要看看，他是否真有那个能力掌控他。
　　结局自然是他输了。
　　其实冥王的能力只比他超过一点点，但是他的年纪却是冥王的几倍有余，所以论能力，他远远不及。
　　他的心思本就不常放到修炼上，愿赌服输，他乐意认下。
　　然后，冥王就让他缔结了契约。
　　第一，他要杀死住在雪山之巅的神主与他的妻子。
　　第二，他要将一个神明掳来，细心照顾，直到她年满六百岁。
　　第三，他永远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他们的契约和契约的内容。
　　契约一旦达成，便成为约束。不是“违者身死”，而是“无法违背”。
　　这三条看似毫无关联，令他摸不着头脑，但他也爽快应下。
　　杀人对魔头来说本就是常事，即便要杀的是神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于第二条他倒是有些许猜测，或许是冥王看上的东西？被冥王所眷顾爱恋，倒也真可怜，却也不会引起他的同情。
　　六百岁，本就是冥界中成婚的最小年限。
　　在神界中，这个年龄一般是一千岁。
　　所以当他看到冥王的心上人竟然是那样小的一个神明时，才会感到惊讶。
　　至于第三条，却是完全没有必要。
　　当时他满不在乎地这样想着。
　　*
　　现在想来，冥王所设置的那些约束，分明是将他牢牢地困住，再难脱身。
　　他是不是应该称赞他一声真有信心呢？居然没有加上一条契约，让他不能爱上她。
　　还是说，他本就有了十足的把握，认准她不会爱上他，而即便他对她产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也无足为惧。
　　因他被他掌握在手中。
　　真是令人不快。
　　每次看到她的抵触和反抗，他都会感到无法抑制的烦躁。
　　为什么要这么看我啊？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的眼神，你应该留着看他啊，他才是令你家破被掳，小小年纪被囚在这黑暗深渊的元凶。
　　所以他想要避开她。
　　但是又做不到，因为一时不见他竟会感到思念。
　　真是的，变得像那些黏人的东西一样了。
　　这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所发生的错误的爱情。
　　不该投入进去的，不能沉溺进去的。
　　然而他的身体却违背了他的意志，纵情地、任性地、不知悔改地沉沦在了这样的甜腻之中。
　　传说魔头一生只有一次爱情，极致又疯狂地爱着。
　　虽然即便他含情脉脉，甜言蜜语，她也不会回应。
　　*
　　艾莱德如果早知道爱一个人会令他如此疼痛，他是不会去爱的。
　　可是啊，他还是爱上了、黏住了、分不开了，义无反顾，不惧后果。
　　所以现在会感到痛苦，也是自作自受的。
　　不想要放手啊，明明是他养了她四百年，也是他陪了她四百年，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将他的宝物拱手让人？
　　思不断，舍不得。
　　*
　　爱丽娥只感到浑身发冷。
　　除了无法为父母复仇之外，只有永生被困在冥界这一点，更令她恐惧了。
　　与此同时，她的大脑飞速地运转起来。
　　他说，她会成为冥后。
　　但是他并不是此间的界主，在他之上的至高者，难不成——是那个人？
　　脑中浮现出那人身上的雪山气息。
　　她记得，黑发黑眸是冥界之主的象征，一代只有一人。而艾莱德偏浅的眸色并不符合这一点。
　　但是她清楚地记得，今天是那人和自己的第一次见面，她从小生长在山间，从未见过冥界的冥王。
　　所以，他为什么要让一个初次见面的人成为自己的妻子，尤其这个人还是来自神界的神明？
　　而他若是想要，她根本无力反抗。
　　攥紧了拳，她忍不住地浑身颤抖，不知是因为悲哀还是愤怒或是恐惧，亦或是兼而有之？
　　她为什么，为什么会如此弱小？
　　*
　　“害怕啦？”
　　男人望着怀中下意识瑟缩的少女，不由地勾起唇，感到心情变好，那些痛苦而不甘的阴暗情绪突然便被冲淡了些。他笑弯了眼，轻轻在她发顶落下一个吻。
　　“对嘛，你早就应该害怕他才对……几万岁的年轻人，可不会像我这么节制。魔物都是一些占有欲强得可怕并且不懂克制的东西啊，成为他的妻子，你大概会被永远囚在他的宫殿中，再也出不去了……”
　　男人选择性地忽略了自己也是魔物的事实，一心只想要吓吓她，拉低冥王在她心中的印象。
　　所以说嘛，他这么爱她，凭什么要为他人作嫁衣裳？！
　　“然后你大概会被绑在他身边，不分日夜地狠狠占有……直到有一天你怀上了他的孩子，然后就会被吃掉，和他一起死去……”
　　男人心情愉悦地恶狠狠恐吓着她。
　　真是妒忌啊，他想要这样做很久了。将她吻到窒息，咬住她的喉咙深深地占有她什么的，全都想要得要命啊。
　　按照那位的性格，大约不会让她拥有孩子吧，只是因为不想要她的注意力被分给他人而已，不知对她是幸还是不幸？
　　身为魔物，他太了解魔头们的心思了。所谓魔物，就是这样一种疯狂而自私的东西啊。
　　如果不是伴侣会消亡，没有一任冥王是愿意留下子嗣的。然而这一次，一切都不一样了。
　　因为冥王认定的伴侣也是永生的神明啊。
　　永无止境，不能远离，真可怜。
　　*
　　“……不，我不要。”
　　他怀中的少女突然颤抖着出声，坚定中甚至带着某种决绝的意味。
　　他的心狠狠一跳，于是将她从怀中拉出，细细察看她的神色。
　　刚来冥界的几年，被仇敌所豢养的她无时无刻不想要死去。然而成为神明就是这点不好，无尽的生命连死亡都成为了一种奢侈，没有疾病没有苦痛，唯一能杀死他们的，唯有冥界的冥火和特殊的武器。
　　冥火唯有冥王可以掌控，而能够杀死神明的武器嘛，他又怎么会让她碰到呢？无论是杀死自己还是杀死他，他都是不会允许的。
　　强大者可以以神力化作武器杀死神明，他知道她一直在努力修炼，然而却做不到。
　　平心而论，对于不满一千岁的小神明来说，她强大得出奇了。但是要对付他这样的老家伙，却还远得很。
　　她在未来一定会成为一个强大的神明的，或许可以跨越位阶挑战老家伙们，然而却不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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