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头之囚》小星布丁

3、前世

　　她想要回头看他，从没有过的关注令他的心头微喜。
　　但他却不能让她看到他，只是看到她眼眸中他的身影，他就会——忍不住的。
　　但是她为什么要望向那边的杂碎，只是一个还未成形的魅魔而已，值得她投入这么多的关注？！
　　前一刻还欣喜，下一刻他的手指便猛地攥紧，差点在违背了自己曾经的决定之后再违背自己曾经许下的承诺……
　　将她带回去，然后，藏起来。
　　——藏在自己的宫殿里。
　　*
　　昏暗的宫殿里，布置着珍宝钻石和柔软的狐裘皮毛，因为缺少光线，却显得晦暗褪色。
　　奢华的大床上，一个身影正仰卧着，黑发黑眸，正是冥界至高之血的象征。
　　今天与少女的见面令他的心贪恋又柔软，仿佛被扎了无数个洞般，满溢着幸福的泡泡。
　　他的手指攥着一缕金发，凑在鼻间嗅着，神情如同对罂粟上瘾的人一般痴迷沉醉。
　　“唔~……”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露出本应靥足却又不满足的神色。
　　今天他违背了自己昔日发下的誓言，去见了她，但他却不后悔。
　　无论何时见到她，他的心都会被动摇，滋生的爱欲如同野草般疯长。
　　有一瞬间，他差点就没忍住将她带回来，亲吻、爱怜、拥抱、占有……
　　然后在极致的幸福过后，走上和从前一样的老路。
　　男人躺在床上，身旁是一个幼稚的布娃娃，针脚歪七歪八，像是小女孩的作品。
　　却被他爱怜地搂在怀里。
　　*
　　亚德里恩有一个秘密，那就是他拥有前世的记忆。
　　他的父亲是这冥界的界主，他从未见过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或许是人类，又或者是这界中的魅魔，反正不会是神明，因为他的身体里并没有一滴神明的血液。
　　他的父亲在他记事前就死了，和他的母亲一起。
　　准确地说来，是他的父亲吃掉了他母亲，然后杀死了自己。
　　和心爱的人融于一体，属于魔头一生一次的极致爱欲就是这样的，然而他那时不懂。
　　年幼继位的他在冥界面临着很多困难，但是魔头对于血缘亲人是没有多少谅解和照顾的。他所在意的是父亲这样做很蠢，身为一界之主，有什么是得不到的，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
　　后来他就知道了。
　　*
　　寂静的冥界里，时间过得飞快。
　　他的力量越来越强大，魔物们开始畏惧他、躲避他，他的麻烦终于比以前要少了。
　　然而孤身一人在冥界担任冥王，还是很容易便遭到大魔物们的暗算。
　　弱肉强食，他从来不惧。
　　然而有一次他终于中招了，拼着最后一口气将对方置于死地，他脱力地从王座上滑落，于是决定先离开冥界，到人间去养伤。
　　比起到处是魔物虎视眈眈的冥界宫殿，平和安稳的人间显然更加有利于他的安全。
　　*
　　他将自己变成了一只蛇。
　　长在冥界的家伙，即便是变成动物，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再次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被一个小家伙发现了。
　　她好奇地睁着眼睛望着他，伸出两只手指将它小心翼翼地提起。
　　“诶？这里有只小蛇诶……”
　　奶声奶气。
　　他冷冷地想着。
　　然而对方显然并不是这样想的，山顶并不适合动植物生长，从小长在雪山上的孩子见过的小动物少得可怜。这次偶尔“捡”到了一条小蛇，她惊喜极了。
　　墨色的小蛇在洁白的雪地里分外显眼，她将它拢在怀里，抱得紧紧的。
　　“不要冻死了……”
　　头贴在她温暖的怀抱里，很快就暖和起来了。她不知道他的牙齿有剧毒，可以瞬间令人类乃至神明毙命，也不知晓他的原身强壮有力，可以轻易勒死任何东西。
　　这么轻易地让他靠近，真是傻瓜。
　　在温暖中，他这么想着。
　　*
　　等到了小女孩的家中，他才发现，自己的目的地设错了，这不是人间，而是神明的处所。
　　不远处雪山之巅的宫殿在人间大约是难得的珍宝，在神界却至多是一个家常茅草房。
　　他们一家就生活在这里，没有神从，没有仆人，只是一家人生活在这里，不理世俗与纷争。
　　对于神明来说，这倒是挺稀奇的。
　　*
　　头一次捡到“宝物”的小女孩将他放在了自己的小床上，还怕他冷盖上了被子。
　　“你就先待在我这里吧，不然外面太冷了你会冻死的……”她忧心地说道，“你好像还受了伤，我去帮你拿伤药……”
　　“放心，等你养好伤，我就拜托父神带你到雪山下去……你就可以回自己家了，好不好？”
　　她凑近了他，声音软糯，瓷白的小脸可爱得很。
　　然而在他眼中所有人都不过是两只眼睛一个嘴巴，魔物除外。所以他只是冷哼了一声，没有理她。
　　如此轻易地帮助他人，真是愚蠢！
　　她对于他的伤势这么敏感，将来肯定又是他所厌恶的司光明的神明中的一员。
　　嗅着被子里的香气，他如此想着。
　　*
　　神明用的伤药自然不是凡品，本来在人间需要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能养好的伤，在几年之后就完全痊愈了。
　　在这段时间里小女孩一直养着他。因为担心父神和母神会不答应的原因，所以是偷偷地养着的。
　　她将他藏在房间里，让他到处转转。但其实雪山上也没什么好转的，所以她总是尽量花很多时间来陪着它。
　　很难说这段时间有什么特别的，这些日子平平淡淡，却又无法不令他产生复杂的情感。
　　第一次不用每天防备着魔物们的偷袭和暗算，可以在床榻上睡得饱饱的起床，身上还会被人贴心地盖上暖和的被子。
　　第一次不用和老家伙们勾心斗角，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面对小姑娘的各种爱抚和孩子气的故事。
　　第一次不需要流血受伤地抢夺，只要对对方吐舌头就会被喂得饱饱的。
　　……
　　闲着没事的时候，小女孩会抱着他说话，两个人一起窝在暖和的狐裘里，讲故事或是对他说些天马行空的话。
　　他从来没对她开口说过话，而她竟会认为他和她一样也是会无聊的。
　　将知道的所有故事全都说尽了之后，她便开始对他说一些孩子气的话，比如说，她会抚摸着他的鳞片，无视他呲牙威胁的样子欢快道：“小黑你真好看！”
　　——那是当然的。
　　蛇傲慢地吐了吐蛇信子。虽然冥界众人大多没有审美，但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容貌。
　　她会把他抱在怀里说自己很喜欢很喜欢他。
　　蛇：“……”
　　她会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地诉说自己孩子气的愿望，想要成为一个“好神明”，万物昌盛五谷丰登什么的，神情满是憧憬。
　　——好神明什么的，真是没出息！
　　蛇吐了吐舌头，但望见她亮晶晶的眸子，他突然又迟疑了。
　　——但是也不是……不可以。
　　*
　　他受着她的照料，鄙薄她的善意，苛责她的温柔，却又无法克制地沉溺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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