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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1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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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手腕突然被温热包围。
宛如枯木遇春风,燎原迎星火,由点及面,席卷全身
他面色依旧很冷,可眼眸里是毫不掩饰的炽热,那其中的心意几乎是宁时歌一眼就能辨认出来的——混合着醋意、不甘和些许羞恼,哪怕别人完全看不出来,落在她眼里却直白如斯。
是深沉的想念,是沉淀已久的眷恋,是这四年都不曾变过的赤忱和坦然,还有男人挣扎不愿承认的傲娇。
宁时歌有一瞬怔忪,她低头看着覆盖在她掌骨的手指,感受到身侧男人的温度,内心竟生出就此沉沦的妄想。
亲密关系往往始于触碰。
无论牵手依靠,亦或是拥抱亲吻,都是胜过低声耳语的、最默契无间的、属于爱的语言,将不相干的两个人紧紧联系起来。
而她和林朝阳却好似突破了这种束缚。
曾经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就好像从来不属于对方,只属于自己而存在,两个完完全全独立的灵魂一朝碰撞在一起,就激荡起火树银花。
而除了见面时例行的黏腻,他们也完全不会过多干涉和过问对方的个人生活。情之所起就相拥,意之所动就亲吻,亲密过后依旧是各自过各自的生活,该吵吵该闹闹。她有太多心事,这样相安无事的恋爱关系让她无比舒畅,安心而放松。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生活打破了呢?从他忍不住追问开始,还是从她不愿意松口而拉下脸隐瞒开始?也或许从这段关系开始之初就埋下了不安的因果。
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那时的她没有做好任何心理准备,也从未想过将自己的过往向林朝阳倾诉。在无限追问和不耐烦中,她选择了分手。她不应该是他痛苦的根源,所以她选择离开前毫不留情地斩草除根。
只是……看到林朝阳此刻面色阴沉,双唇紧闭的模样,她蓦然心惊:这根非但没有除尽,反倒像生根发芽,滋长出藤蔓深深缠绕。
即使亲密关系早已结束,但他们言语中和碰触间同从前一样,无任何异样。她能和他能毫无障碍地相处,甚至连这种暧昧的姿势也不会感到排斥,甚至,熟悉的安心感都窜回心底。如果可以再拥抱着他……
不可以!她在心底对自己说,怎么能为了一己私欲就将林朝阳擅自拖入泥潭和沼泽呢?
他是凭自己的才华和成绩载入过九中校史的小林爷,是C大无人不晓的熠熠生辉的阳神,他是所有人眼里的前程似锦和星途璀璨,不可以让别人重蹈你自己的覆辙!
“林队?小林爷?”宁时歌唤他,不动声色地将手从他掌中一点点抽了出来。“您这么抓着我怎么回家?这位路警官说让我回去做笔录,你放心,做完就回,绝不在您眼前瞎晃悠。”
看了半天戏的路峋勾起嘴角,适时站起身,右肩一横,从两人之间穿过,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林朝阳的肩:“林队,咱不能对和人民群众这么粗暴啊。”
说着就招呼着宁时歌下楼。
三个人一言不发地下了电梯,路峋和宁时歌并肩走在前面,林朝阳跟在他俩后面,默默听着两个人交流。
本来宁时歌还沉浸在自己尚未整理好心情里,没想说话,偏偏路峋凑了上来:“你刚才是不是有提到路争鸣?你……认识他?”
宁时歌看路峋欲言又止的样子,点点头,又摇头:“可能谈不上认识,我知道他,但他未必记得我是谁。”
路峋摸了摸下巴,余光瞥着身后默默无言的林朝阳,好奇地说:“路争鸣是我爸,我常听人说我和他年轻的时候长得像。不过你应该不是来说这个的,怎么?难道我老爸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给我定了个娃娃亲吗?”
全市局都知道,刑侦队的路峋能力很强,就是太不正经,除了办案和汇报,总是满嘴骚话,张张嘴就能发射航空母舰那种。当然他也不是不看对象和场合,要不是眼前这个姑娘为人随和,认识林朝阳又好像和路争鸣有关,路峋也不敢开这种玩笑。
只是他话音刚落,脚后跟就被身后隔了几步的林朝阳一脚踢到,在宁时歌面前狠狠打了个踉跄,往前跌撞两步才稳住身形。
路峋转头骂道:“林朝阳,你是仗着我不敢揍你吗?”
林朝阳眼皮都不抬,双臂抱在头后,懒洋洋地说:“我还真不怕。不过你知道吗,我要是不踢你,就冲你这流氓话,你身边这位姑娘能把你按在地上摩擦。”
宁时歌鞋跟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站定,撩了一下头发,笑而不语。
袭警这种事,她也只能对楚霁挥挥拳头,怎么敢在这两个优秀男青年面前大放厥词?
见宁时歌不计较,路峋正色道:“我爸他最近被借调到别的省了,如果你找他有什么事的话,我过两天可以帮你联系……林朝阳!你给我下车!”
宁时歌刚点头应下,就看见路峋不顾形象地冲林朝阳大吼。
顺着路峋的视线望过去,就看见林朝阳自觉爬上了路峋的车的副驾驶,一条长腿抵着车门闲闲垂着。“怎么?我是坐你车来的,不还能坐回去了还?”
路峋也是个大龄单身青年,平时忙于工作连对象都没时间找,一个接一个案子压在身上,清心寡欲地都快成佛了。
现在好不容易能遇见一个小美女,还认识自己的父亲,虽然林队嘴上说喜欢,可看上去明显小姑娘态度更冷淡一些,他可不得抓了紧地攀谈两句。
偏偏这个该死的林队一点儿念想都不肯给他留。
宁时歌看着林朝阳,想说这人都多大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但她不敢这会儿怼林朝阳,谁知道这人发疯起来会做出什么事情,只好从善如流地打开后排车门坐了上去。
“你这样是追不到姑娘的,林队!女孩子要哄啊要宠啊,吊着一张脸给谁看呢,长得帅了不起啊?”
路峋骂骂咧咧地从车前绕过,坐上车,系好安全带,一边发动车一边给副驾的林队送去嫌弃的眼神。
没想到林队居然恬不知耻地回了句:“对啊,就是了不起。”
说完就从副驾跳下去,关上前座车门,打开后座车门,一气呵成地坐在了后排,宁时歌的身边。
“开车。”
路峋长这么大从来都觉得自己是脸皮厚比城墙、最不要脸、最不让人省心的皮皮虾,此刻也不禁被林朝阳这番骚操作震惊到了。
他张圆了嘴,扭头看着林朝阳气定神闲地挨在宁时歌旁边,感觉自己鼻孔眼睛都在出气冒烟:“不带这样的吧,林队?当我是顺风车司机???”
宁时歌忍俊不禁。
他们一定都被长大后冷静沉稳的林朝阳欺骗了,哪里知道这个人以前脸皮厚到想翘课就翘课,甚至为了去琴房睡觉猜她密码锁呢?
看似被时光抹去少年棱角的人,怎么能轻易相信呢?
路峋还在苦口婆心,下一秒林朝阳就闭上眼睛,装作闭目养神不听他的话。
羲和的语音适时地冒出来:“路峋队长,请您继续开车,羲和为您导航。”
宁时歌打了个激灵,左转右看,寻找声源。这个声音不就是接了她给林朝阳那通电话的女性吗?怎、怎么是个导航系统?
她瞪大了眼睛看他。
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林朝阳修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睁眼,低头对上她发亮的眼眸。
对视良久,他嘴角罕见地扬起笑容,轻声说:“望舒,还记得吗?”
记得。宁时歌心里应着他。
林朝阳第一次参与的国家创新项目,用于深海探索的水下智能机器人,就被命名为望舒。
她当时说,小林爷你做的东西,为什么要起个月亮的名儿?怎么不叫羲和,远古神话的太阳之神,不正和你“朝阳”呼应吗?
只记得那是他一笑而过,淡淡说,那不是完全属于我的作品。如果是属于我的孩子,那就用你送她的名字。
原来不是莫须有的女朋友,不是能帮他接电话的搭档,而是,他们的羲和。
楚霁那天跟她说,林朝阳现在是市局一名人民警察时,她很诧异。林朝阳明明应该是在高等学府深造,在他热爱的计算机领域驰骋,为什么会成为网安队队长?
这时她才突然发现,自己错过的这四年,林朝阳未必就如她所想的那般。他只是以另一种形式,在完成他热爱的事业。
她垂下眼眸,不知道是感慨还是松了一口气,总之心中的纠结已然散去大半。只要他一直他的路就好,之后她便不会在影响他,干扰他。
正想着,手背突然感到温热。
黑暗中,路峋后视镜看不见的死角,他轻轻柔柔牵起她的手,将她狠下心来的想法瞬间又扔去了九霄云外。
他托着她的手,顺着掌纹细细描摹。
宁时歌觉得心脏砰砰快要跳出来,生怕他发现什么端倪,大气也不敢喘。
林朝阳明察秋毫,刚才捏住她之后,就看见她想要挣脱的神色。联想到她资料上的那份就医消费,心底那份还没得到证明的猜想立刻冒了出来。
你还要一个人扛多久?宁时歌?
他眼眸幽深,暗暗想着,轻抬起宁时歌的指节分明的手。
低头,将唇虚虚落在她无名指处。
若即若离,将吻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