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不垂帘》六十甲子

16、终于……

　　李淼余光时不时的往身边的李璟那里看，就见李璟小小的身子一动不动，眼睛直直看着停在殿中的皇后的棺椁，面色木然。

　　想着白天时候听到的那些话，李淼似是自言自语一般，轻声道：“父王和母妃离开的时候，阿淼只有六岁。父王离开的时候，阿淼虽然难过，但是想还好母妃还陪着阿淼。可等母妃离开了……阿淼就只有一个人了。然后、然后阿淼就遇到了姑母。因为有了姑母，阿淼就不在是一个人了。姑母……阿淼知道自己能为您做的不多，但是、但是阿淼无论什么时候都会陪着您。即便是姑母觉得阿淼烦了，阿淼也会一直跟着姑母，您赶也赶不走。”

　　李璟微微抬眼，看了李淼一眼，轻哼一声。“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捡了这样一个烦人的侄儿？我这里不需要那你陪，快滚回去。”

　　“已经到了宫禁的时辰，没有令牌，侄儿不能在宫中乱跑的。在说，阿淼方才也说了，姑母烦了，阿淼也不会离开。”李淼说着，伸出手勾住李璟孝服宽大的衣袖。“而且，皇祖母也在呢！如果姑母赶阿淼，阿淼可是要给皇祖母告状呢！”

　　“母、母后……”李璟声音一颤，紧抿着唇，想要将衣袖抽出。

　　李淼手紧紧攥着李璟衣袖的一角，根本不愿放手。

　　李璟试了几次无果，动作越来越急躁，最后转过身抬手想要甩开李淼。

　　“啪！”李璟的手背生生的打在了李淼的脸上，声响在无其他人的殿上，格外的清晰。

　　李璟手僵在半空，张着小嘴，有些吃惊的看着李淼脸颊上泛出的红色。

　　“阿、阿淼……”李璟声音微颤，喃喃道。

　　李淼抓着李璟打在自己脸上的手，眼睛泛出泪来。“姑母，疼不疼啊？阿淼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说着，李淼在李璟的手背上轻轻的吹了吹。

　　终于，这些日子李璟那似是干涸了一般的眼睛又一次的泛起了水光。

　　“疼~阿淼，真的好疼……母后，璟儿好疼啊~！您快些哄哄璟儿啊~！母后，璟儿好想您啊~”

　　“姑母……”李淼见李璟终于哭出了声，抓着李璟的双手抵在额前，随着李璟的哭声，悄声抽泣着。

　　姑母，不怕！阿淼在呢！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李璟似是哭累了，终于依靠在李淼消瘦的肩上睡着了。而李淼也是打着迷糊，脑袋一点一点的，强撑着不让自己睡着。李淼害怕自己稍有动作就会将李璟吵醒，一动也不敢动。跪着的双腿早已经没了知觉。

　　姑母好不容易睡着，可不能吵她醒来……

　　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李淼迷迷糊糊之间感觉有动静。

　　他睁开眼睛，第一件事便是往身边的李璟看了一眼，见她没有醒来，下意识的松了口气。而等他转过视线，借着橙色的烛火竟是发现皇后棺椁旁站着两人。

　　李淼先是一惊，但随即便反应过来，在这宫中能自行靠近皇后棺椁的人，除了姑母，也就只有……

　　“皇祖父……”李淼小声道。他想要行礼，但又怕吵醒姑母，一时之间竟是僵住了。

　　好在皇帝一直看着那皇后的棺椁，并未有注意这里。

　　候在一旁的吴勤向李淼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倒也算是让李淼可以不用惊动李璟，继续让她靠着。

　　皇帝站在棺前，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李淼和吴勤都是静静的，殿上只有在梦中的李璟时不时的呓语。

　　“母后……”一滴泪水从李璟眼角滑落，渗到了李淼衣衫里。

　　李淼伸手将盖在李璟身上的斗篷整了整，另一只手依旧是抓着她的衣袖，未有松开。

　　皇帝转头看了一眼沉睡中的李璟，后伸手轻抚着棺椁上的纹理，低声道：“皇后，朕知道你累了，朕不怪你。所以，请你走慢一些，等一等朕。等璟儿长大了，朕就去找你。只是到那个时候，你莫要嫌弃朕老了。”

　　皇帝的声音细不可闻，听到的也就只有他自己，也许还有棺中的皇后。

　　吴勤将皇帝神情似有不妥，忙是轻声唤道：“陛下……”皇后娘娘故去固然伤心，可逝者已矣，留下的人总要释怀。

　　皇帝似是怔了怔，而后长叹一声，手留恋的在棺椁的纹理上摩挲了一会儿，转身走下台阶，来到李淼面前。

　　李淼低下头。“皇祖父。”

　　皇帝没有说话，在吴勤吃惊的表情下，蹲下了身子，伸手轻轻抚过李璟的额角，将一缕碎发小心的置于她的耳后。

　　“好好照顾她。”皇帝轻声道。

　　李淼点头应道：“孙儿知道。”

　　皇帝看着样貌越来越肖似已故去长子的李淼，说道：“你、很好。”

　　李淼紧抿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而皇帝也不需要他回自己。

　　皇帝走到殿外，又一次向殿中看了一眼。“吴勤，邵阳醒来之前，任何人不准登阶近殿打扰。”

　　“诺！”若是长公主殿下天亮还未醒，那些来哭灵的宫妃们可就要在殿外迎着秋风跪着了。到时候，怕是会生出不少怨言来。可这又能如何？陛下醒来之后，听闻长公主殿下两日未能好好休息，便不顾劝阻来了这里。

　　全天下能得陛下这般关心的，除了皇后娘娘，就只有长公主殿下了。有陛下在，那些怨言都只能是往肚里吞。

　　皇后娘娘殡天，后位空悬，内宫的其他娘娘们卯足了劲儿的想要在陛下那里得一个好。若非陛下登基之后便下令，无旨宫妃不得擅自去陛下寝宫，否则在听到陛下晕倒的时候，早就到陛下那里了，哪里还会在殿上一个个的哭得身心俱疲？

　　看着皇帝一夜染满霜色的头发，吴勤心中微叹。可惜啊！她们所做的一切都将是徒劳。

　　然，就如吴勤所预料的一样，数天未能够好好休息的李璟，这一觉睡到了辰时三刻。

　　而从卯时便在殿外候着的众人，吹了一个多时辰的秋风。等进了殿看到李璟，还得佯做担心的说着关心的话。

　　无视那些人强忍着嫉恨，还得在自己面前装模作样。李璟的心思早已经飘到了被张嬷嬷强行带下去休息的李淼身上。

　　母后，父皇虽然疼爱自己，可父皇是天下的皇，即便您离开还未满七日，他仍旧要以国事为先。明明昨天都病了，今早还是要上朝。

　　璟儿不怪父皇，也知道何为轻重？只是女儿难过的时候身边还有一个傻侄儿陪着，父皇难过又该找谁来陪呢？

　　母后，请您一定要保佑父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