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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幕四 闲来剪烛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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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四闲来剪烛花
烛火轻跳。
黑森林的冬天很冷,基尔伯特终于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受伤之后根本不能离开这间林间小木屋太久,走得稍远一些肢体就会冷到失去知觉,而等到伤好就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也许是开春,也许是外面这场雪停下来。
雪季一贯漫长。
晚上伊万会跟基尔伯特一起睡,毕竟护林人的木屋很小,容纳不下两张床;倒是有一张简易吊床,奈何几根线绳撑不住厚重的被褥,还不如两人凑一起抱团取暖,只要注意不压到基尔伯特的伤口就好。
伊万白天要出去巡逻,看看有没有偷猎的或者是需要救助的受伤幼兽,睡之前还要摸黑再就近看一遍,防止在寒冷的雪季里有饥饿的大型野兽夜袭。基尔伯特喜欢他身上带着的那丝轻薄的雪的味道,冰凉又柔软,能渗进每一个毛孔的细致,夜里他熄灯爬上床的时候基尔伯特会借着睡意趁机搂住,就仿佛抱住了一个温暖的棉花团。他也不会过分挣扎,基尔伯特无时不刻不在用伤口这件事暗示来得到百般好处。
而事实上伊万不喜欢基尔伯特身上去不掉的血味儿。也不能说是不喜欢,大抵是闻着不舒服,林中受伤垂死的野兽、偷猎者、以及所谓的圣殿骑士,身上都有这个味道。那是腥甜而泛着铁锈气息的触目赤黑,要攥着他心底那些个已经压下去的旧事重新翻检出来,惹他不愉。
他不敢直面的是,这负面意义上的甜让他兴奋,让他忍不住追逐,他害怕自己会变成那样一个可憎的怪物,直至坠入择人而噬的深渊。
“诶,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圣殿那帮人也许会追过来。”
“要把你带回去吗?”
“是啊。谁知道呢,这都说不准的。”基尔伯特懒懒地打了个呵欠,“伊万你剪刀搁哪了,这烛花要剪啊。”
“小桌下头……你找得到吗?”
“啊,找着了。”基尔伯特挑高了灯芯慢慢剪着,“我怎么感觉伤好得这么慢呢……再躺非得躺出病来不可。”
“冬天冷嘛。”伊万的声带轻巧滑出句尾的语气助词,听上去有些软糯。“要不然你帮我收拾收拾吃的?”
“行。”基尔伯特试了试独立下床,还可以,牵动伤口也没那么疼了。“你说吧,怎么弄?”
伊万嘴唇抿着笑了笑,招了招手,示意靠近些。基尔伯特看着他的侧脸,忽然觉得斯拉夫的女孩子大概也就是这么好看了吧。
“我觉得你有问题。”明明是猜测,偏语气笃定。基尔伯特撑着下巴咬着勺子对面前的人下定论,“我听明白了,是说我俩其实认识呗,然后你好心收留我什么的。但你描述出来的那些,我感觉你的心理是有问题的。”
他挖了一大口炒三丝塞进嘴里,“你……唔,是不是、嗜血?”
“怎么会。”伊万笑笑,“我说了呀,我厌恶血的味道。”
“不对,”基尔伯特皱眉,“欲盖弥彰。你表面上抗拒,其实心里就一直想着吧。你当时肯定没想好事。”
“你不是全忘了么?”伊万幽幽道。
基尔伯特有些不自在地摸摸鼻子,“啊,这个,你说故事还不让人评论了么!”
“它不是故事,是我们的过去啊,我亲爱的贝什米特先生。”
说不清谁先开的头,总之事情已经发生并结束了,基尔伯特选择全盘接受。
但是接受并不意味着负责。基尔伯特任由被褥滑落,露出他腰间精壮的肌肉,室内炉火熊熊。
“我说了,我迟早会走诶。”
“我知道。”伊万靠在他身边,“走之前再陪陪我,可以么?”
“不要把我说得那么无情啊,”基尔伯特抱怨了几句,“我又不是故意的,万一他们找来了会牵累你,你能打得过那些人?他们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跟我一样的亡命之徒,不然你以为凭什么能在圣殿混?”
“他们要真来了,我不会走。我们一起死,好不好?”
“有病啊?”基尔伯特翻了个白眼,“干什么不能好好活,你人不错,以后不在这干了可以出去找事做嘛,又不是只能待在林子里。”
“……没意思,”他轻声,“我一个人,活着没意思。”
基尔伯特听了简直想把这人脑子扒开看看有些什么玩意儿堵住了还是怎么的,平白说这疯话。“你以前不是一个人?酸不酸呐。”
伊万没再说什么,穿好衣服准备开始今天的巡林工作。臃肿的织物一层层包裹住了那具年轻鲜活的□□和明晰流畅的曲线,基尔伯特倚着床头看着,忽然说,伊万你今天别去了吧。
昨天晚上,好像也是这样一句话,突如其来地燃点了室内的炉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