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纲吉老师每天都在捡团子》花欲晓

36、第三十六章（捉虫）

　　第三十六章森林的边缘

　　纲吉最终从里包恩口中得到了一个不错的评价。

　　之后里包恩就回去自己卧室了，临走前他似乎留了个深意的眼神给鸣人，但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就走出了房门。

　　夜越来越深，纲吉是最后一个洗澡的，洗完后他打了一盆水跪坐在鸣人面前，稍稍地给他的手脚清理了一下。

　　温热的淡淡水迹余存于一双本应和同龄人一样稚嫩但眼下却粗糙得仿佛一块麻布的小手上。不，更准确来说那两只手已经不能用“小”字来形容了。它看起来有些肿大，并非气血不足的原因，毕竟纲吉才给他使用了个性。它更像是因为长期干活而被cao磨出来的厚茧，用愈渐坚实的硬壁闸起了那象征着弱小的软肉。

　　这一刻纲吉无比迫切地希望能将那副瘦小的身躯狠狠纳入怀中，他想，他非常想为这个遭遇困难的小男子汉建起最坚固的壁垒。

　　方法有一个，只要鸣人点头，他马上就能让这小家伙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小家伙不用再在冬天里穿着轻薄的秋衫，不用再踩着露趾的泡沫鞋，他可以和其他孩子一样待在教室里，一起玩，一起欢乐地生活着。

　　纲吉关了灯，在一片漆黑的环境下梦起了美好的未来。

　　包括鸣人在内的小包子们奔跑在馥郁浓香的花海里，仿佛他们也成了向阳的花朵一般，等跑累的时候，他们会回过头来望着永远跟在他们后面的纲吉，对着他甜甜一笑，然后纷纷喊着“纲吉”地扑向了他。这一幕好像一卷坏掉的录像带一样停格了，花海里的场景轮转了一季又一季，直到纲吉变成了一个中年大叔，直到纲吉变成了一位耄耋老者，到最后安详地合上双眼时，那些孩子都一直像童年时光这样依赖地抱着他，他们长大成人，在梦里纲吉早就忽略了他们从幼稚园毕业后会去向何方的现实，总之在虚无的幻境中那几个乖巧的孩子就好像他自己的孩子一般，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纲吉。

　　纲吉是做梦笑醒的。

　　睡前他已经想好一切说法，甚至如果鸣人愿意的话，他还可以让小家伙把自己的姐姐接过来附近居住。

　　然而当鸣人看到兴致冲冲的男人用两颗灯泡似的眼珠凝望着自己并发出了一番惊掉人下巴的言论时，他并没有很高兴的模样。

　　“你疯了，在开什么玩笑！”

　　纲吉摇头：“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是认真地在邀请你。”

　　温润的掌心握住了鸣人的双手，纲吉将它们放在了自己胸前的位置。

　　热烈、激昂的跳动透过浴衣传达到了鸣人弯曲的指尖上。

　　这个只认识了一晚的陌生人用喜悦的眉间，空灵而坦荡的双眼在表露着自己的真心。

　　鸣人年纪虽小，可是近一年也见惯了多少冷漠的大人，其中的感情孰真孰假，他完全分辨得出来。

　　他知道自己真的碰上了一件不可思议的大好事，可是他并不能就这样理直气壮地接受了。

　　“我不要。”

　　“我现在就过得很好，不需要上什么幼稚园。”

　　他把纠结过后的心意说得如此决断。

　　并且在纲吉继续劝告下去之前，他就匆匆起床去找面麻了。

　　打开门，外面是凛冽的寒风，冷空气突然来临，刚从舒适的被窝里出来的鸣人便被那肆虐的寒意折腾得狠狠打了个哆嗦，似是察觉到纲吉在看他，鸣人咬住牙愣是没回头。

　　“面麻！”鸣人对彭格列的房间布置不熟悉，要找自己的兄弟只能靠喊。

　　面麻是从一间看起来相当昏暗的寝室跳出来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举止慵懒的男人。

　　是救了自己的大叔。

　　“要走了？”男人先张口问。

　　鸣人咬着下唇用力地点着下颌：“嗯！”那天意外发生之后鸣人就逃跑了，所以此刻面对里包恩这个救了自己性命的救命恩人鸣人还是有些不知所措的。

　　昨晚见到那几个同龄人的时候鸣人还以为会遇见里包恩，结果没有，他当时也是舒了口气。

　　尽管那样显得非常没有教养，可鸣人没有选择。

　　他不能去医院，不能给别人带来麻烦，更不能让姐姐知道一切，所以他只能逃避。

　　这次，也是一样。

　　里包恩仿佛能洞察人心一般，黑色的双眸渗进了别有意味的目光：“我知道你的顾虑，但你要记住一点，以后要是想开了，准备好了，彭格列随时欢迎你。”

　　他显然是知道鸣人的特殊的，却没有像纲吉一样劝解他留下来。

　　里包恩是个说一不二的男人，但对待鸣人又显出了难能可贵的耐心。

　　因为在他看来，与其用语言去打动一个人，不如让对方自己看清时势。

　　生而高贵的存在如果长时间被一些扎根于污臭下水道的人渣针对，那他总有一天会因为什么而发狂的。

　　里包恩在等着那一刻的到来。

　　比起纲吉只是单纯地希望能够保护鸣人，里包恩更期待看到的是一个独自从泥沼中挣脱的身影。

　　然后那孩子就会清楚了，所谓的自尊与纠结根本不算什么，他总会回到彭格列的。

　　纲吉追上鸣人的时候他正准备转身。

　　那带着一丝不舍的神情让鸣人不自觉地抽了抽鼻子。

　　他这会多想装作一个酷小孩扔给纲吉一个“我走了，再也不会回来见你”的眼神，然而一切都在他试图冷静地经过纲吉身边时化作了云烟。

　　鸿毛似的触感落在肩上，他看见纲吉蹲在了他身前。

　　“天气凉，多加件衣服。”说着面麻自发地爬到了纲吉肩上，纲吉则摆布着他的双臂，将他的身体塞进一团温暖的丝棉中。

　　做完了这些鸣人又听对方像是问自己孩子一般地问他道：“吃了饭再走吗？”

　　浑然不觉面麻已经挤进了自己的怀中，鸣人怔怔地望着纲吉，好久之后才回过神来闷闷地说：“昨天一晚没回家，姐姐会担心，我要赶紧回去。”语调里是谁也想不到的轻软。

　　“好。”纲吉站起身来，再也没阻拦他，只是在鸣人抬起双腿机械似地往们门外迈去之际念了一句，“我会等你的，鸣人。”

　　可能是下雨了吧，小孩的睫毛上挂了几滴雨珠。

　　穿过光明的大街转入幽暗的小路，他一边沉淀着自己低落的情绪，一边抱着面麻回到了从出生起就收容了他的存在的住所。

　　那是一间杂乱不堪的，混着吆喝声以及难以入耳的吟jiao声的风俗店。

　　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惊讶地看着他走近，接着松了一口气地呼道：“鸣人你这小子终于回来了啊，出去玩也不知道说一声，麻衣都快急死了。”麻衣是鸣人姐姐的名字，女人双手搭在鸣人肩上将他往店里的最里间推，“待会进去好好哄哄她知道吗，说你下次不敢了。”

　　说完像是感觉到什么不对劲似的在鸣人肩上捏了捏：“诶，你这大衣哪来的？”

　　鸣人顿了一会说：“上次救我的大叔，他有一个朋友，他……”想了想“给”字不太妥当，鸣人便道，“他借我的。”

　　“这样啊。”女人回答。

　　店里的好些姐妹都知道鸣人被几个男人打伤的事情，毕竟他那天回来的时候是一副猪头样，除非瞎子，不然谁都知道发生了什么。逼鸣人把整个殴打事件的详细过程讲完了之后，几个接待完客人的女人当即就在姐妹的房间里骂起了那些不要脸的老畜生，当然也同时赞美了一通乐于助人的某陌生男好一会，接着之后又开始说起了一箩筐的粗鄙之语。

　　不过说归说，她们也只能在暗里埋汰人家了。谁叫打伤鸣人的家伙是店里的老主顾呢，在街上有那么点“名声”，家里也有几个臭钱，大家为了能够自保连在外面都只能装作和鸣人不太熟的样子。

　　而且她们明知道鸣人的伤势有些严重，最后也只敢在私底下偷偷拿以前的药酒给他擦拭，根本不敢带他上医院。所以他的伤口才会好得那么慢。并且不当的处理方式还经常让他的伤口重新裂开了，对此很多姐妹们都十分不忍，可是又实在没有更好的方法。

　　今天倒是有些不同，鸣人边上的女人在给鸣人开门前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地再往里一推，把他带到了角落的位置。

　　“鸣人，今天的客人给了我一款祛疤的药膏，待会你来我房间，我给你涂上。”

　　关于这个。

　　鸣人摸着自己的外套抿起了嘴，他沉默了好一会后说：“不用了，我身上的伤已经好了。”

　　女人先是一怔，随即笑着说：“你不用跟我见外，我和你姐姐也算是店里最铁的姐妹了！哪，拿着。这次要是还不好的话，我就去勾搭街口那个老医生，反正他老婆也没了，和他玩玩也没什么。”

　　鸣人摇头没有把药膏接过来：“是真的，我身上一点伤也没有了。”

　　说完鸣人脱下了大衣，撩起衣服给她看。

　　果然，鸣人身上没有一点受伤的痕迹了。

　　“这是怎么回事？”这回轮到女人震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