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穴位》刀笔小吏

2、小厮

　　第二章小厮
　　这一切都得之不易，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游走在生死边缘了。他已经为南宫世家做了他能做到的一切，决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伤害到南宫世家一分一毫。一个会画画的小厮绝对不寻常，他当然要彻底弄清楚他的底细，放到身边才好就近仔细观察。

　　南宫鸣做事雷厉风行，当天就将他原来的贴身小厮调去做别的差事。于是洛千寻就怀着一肚子的疑惑走马上任了。他对如何做好花匠很有心得，但对如何做一个优秀的贴身小厮就完全没有概念了，他以前即没有做过，也没有用过贴身小厮。不过，他的母亲到时是跟他讲过她年轻时是如何使唤贴身丫环的。贴身丫环和贴身小厮工作性质差不多，应该有些共通之处可以借鉴吧。

　　上任的第一天，他决定学习贴身丫环叫醒小姐的方法，来为南宫鸣提供温柔的叫醒服务。他早早就起了床，端来一盆温度适中的清水，一块干净柔软的手巾，准备将手巾浸湿拧干，然后轻轻的放在南宫鸣的脸上，慢慢地替他净面，再用柔和尊敬的语调唤他起床。

　　他这打算是不错，可惜完全没用上。因为当他费劲拔力地将水端到到南宫鸣屋外的时候，看到这位少爷穿戴整齐，满身清爽的正在练剑，而且看样子已经练了有一阵了。似乎他这主人不需要他来唤醒，而且貌似比他起的还要早？

　　南宫鸣收了剑，看了洛千寻一眼。洛千录马上按他原来的即定程序将手巾浸湿，拧干，然后恭敬地递了上去。“少爷，擦擦汗。”

　　南宫鸣接过来擦了擦，将手巾递还给洛千寻后，扭头就走了。洛千寻连忙将盆子丢到一边，跟了上去。虽然南宫鸣没有任何指示，但自己身为贴身小厮不就是应该与主人形影不离吗？不过，洛千寻禁不住腹诽，这位少爷既不找人教教他如何成为合格的贴身小厮，也不给他任何的明示或暗示，完全奉行沉默是金这个哲理。这完全就是在考验他的悟性嘛。不过，目前开来，开局还不错，虽然他精心制定的唤醒服务没有用上。

　　俗话说，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洛千寻的贴身小厮工作，因为第一天就有了良好的开端，所以以后的工作都进行的很顺利，他现在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个模范的贴身小厮了。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他按照自己对贴身小厮工作的理解，制定了一个严格的“标准贴身小厮行为准则”，并用其规范自己的行为举止。

　　准则里列了很多项内容：一丝不苟的执行主人的命令；关心并操心主人的身体健康及衣、食、住、行；该知道的事情一定要细致了解，该掌握的技能一定要牢固掌握，不该不知道的事情一律不要过问，最好连听都别听见……其核心理念就是：尊重南宫鸣，但绝对不要亲近他，不要侵犯他的私人领域。

　　南宫鸣观察洛千寻已经一个月了，他可以确定这个家伙绝对不是个普通小厮。他的贴身小厮工作做的还不错，虽然没有人教他，他却凭着自己的聪明领悟了不少，起码该做的事都做的差不多。可是他做为贴身小厮，对自己这个主人虽然尊敬却一点也不亲近，总是有一种疏离感。不是那种冷若冰霜的感觉，相反，他给人的感觉很柔和，很清淡，却很漂渺。就象清风，虽然吹面不寒，但却无法掌握。虽然他尽力做出卑微的样子，但他不经意露出的气质说明他决不是一个久居下位之人。一个人长期所处的生活环境和养成的生活习惯，是烙在身上的最深的印记。气质是瞒不了人的。所谓的王者之气，就是一个人久居人上，习惯于发号施令而形成的极度自我的性格和气质。

　　而洛千寻的气质却令南宫鸣很迷惑，他观察的时间越长，这种迷惑就越深。他显然涉世不深，而且奇怪的是，他对许多常识性的问题竟然一无所知。他到底是什么人？他身上毫无内力，这点南宫鸣可以确定。如果说他是别人派来的奸细，那他的破绽也太多了一点，南宫鸣想像不出谁会这么笨派这样一个不成功的奸细来。

　　另外，这个小厮无论在怎样忙乱的时候，他的双眸总是平和而冷静的。南宫鸣从未见过这样的眸子，那么清澈、那么纯粹。即使他用最尊敬的语调，最恭顺的表情面对自己这个主人时，眼睛里都连一丝谄媚的痕迹都没有。他的那种恭顺完全是一种职业化的浅显表象，骨子里根本就对他这个主人没有半分敬意。这是一个仆人该有的眼神吗？不过，南宫鸣相信的有这样眼睛的人决不会是坏人。他就是坚信这点，才放心让他在身边当小厮，虽然不知他的目的是什么。

　　日子就在这对主仆各怀心事的平淡中飞快地流逝，转眼洛千寻到南宫世家已经一年多了。这一年里洛千寻一直是忙忙碌碌的。南宫鸣是个不错的主人，对他没有太多的要求，但贴身小厮要做的事总是繁琐细碎的，虽然不是很累，却也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只有今天，主人南宫鸣外出不在，他才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他已有一年多没有真正地饮茶了，很是怀念那股清香。于是他珍而重之地取出茶叶、茶具。对洛千寻来说，不仅饮茶是享受，泡茶的过程也是一种享受。

　　他的母亲是位茶道大家，洛千寻寻已尽得她的真传。他离家时只带了一个小包袱，里面一共也没装多少东西，但茶具却一样也没落下。他先去厨房要了一个小炉子。身为二少爷的贴身小厮，这点特权他还是可以享受的。然后他就一丝不苟的开始起火、掏火、扇炉、洁器、纳茶、候汤。候汤是很讲究的。《茶说》云：“汤者茶之司命，见其沸如鱼目，微微有声，是为一沸。铫缘涌如连珠，是为二沸。腾波鼓浪，是为三沸。一沸太稚，谓之婴儿沸；三沸太老，谓之百寿汤；若水面浮珠，声若松涛，是为二沸，正好之候也。”

　　耐心的候至二沸，然后高提铫走了七步，揭开壶盖，将滚汤环壶口，缘壶边冲入，冲满至“三山齐”，再提壶盖，从壶口轻轻刮去茶沫，盖定，再以滚水淋罐，沸水烫杯。当一切就绪，他给自己斟了一杯，先是端起闻香，让沁人的清香丝丝缕缕地渗入心魂。虽然一年多没有碰茶，但看来自己的手艺并没有退步。他满意的端起茶杯刚准备细细的品尝时，忽然听到有人在他背后说：“好香！可以给我一杯吗？”

　　洛千寻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是南宫鸣笑吟吟地站在那里。

　　要办的事情很快就办完了，所以南宫鸣回来的很早，在府中信步走走却闻到一阵他从未闻过的奇异清香，非兰非麝，沁人心脾，好闻之极。他心下大奇，当下顺着香气来到小洛的住处，正看见小洛拿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茶杯里散发出的正是将他吸引至此的那股清香。绝对是难得的好茶！南宫鸣也不禁为那独特的茶香所动，忍不住开口要了一杯。

　　“呃……好的。” 身为仆人是不能拒绝主人的要求的，洛千寻在心里默默背诵着他给自己订下的仆人手则。所以尽管有点舍不得，他还是答应了南宫寻的要求。

　　桌上只有一杯茶，就是洛千寻还没来得及喝入口的那杯。南宫鸣二话不说，拿起来就喝了一口。他是武林高手，身手利落，动作干脆，洛千寻根本就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把自己常用的杯放到嘴边。

　　茶未及口，先有一股香气朴鼻而入；啜入口中，更是觉得齿颊生香，甘醇无比；咽下许久，仍觉得余香幽遐，凝而不散，一股奇异的幽香随着他的一呼一吸，慢慢地沁入他的心肺，浸入他的骨髓。南宫鸣虽是世家公子出向身，又是见多识广，却也从未喝过如此香醇甘美的茶。

　　他抬头向小洛夸到“好茶！”，却发现小洛的神情奇怪地盯着他手上的茶杯。“怎么了？”

　　“啊，没什么，呃……只是没想到您喜欢喝我泡的茶。”

　　南宫鸣笑了，“别说是我，就算是神仙也会喜欢的。”说完捧着杯继续品茶。

　　洛千寻看着南宫鸣用自己惯用的茶杯喝茶，感觉心里怪怪的。这组茶具一共有四只茶杯，他们一家三口一人一只，还有一只是为客人准备的，虽然他们家从来就没有客人。他本来是打算拿那只备用的杯子给南宫鸣的，没想到他动作那么快，没来得及。他的杯子从未给别人用过，连他的父母都没用过，现在却捧在南宫鸣的手上，还用来喝茶，不时地放在嘴边，他说不上心里有什么感觉，反正是怪怪的。

　　“你怎么不喝，这本来不是你为自己准备的茶吗？”已经喝完了一杯茶，看他仍然呆呆地只看自己喝也不动，南宫鸣不禁问了一句。

　　洛千寻回过神来，取出那个备用的茶杯，与南宫鸣的杯子一起用沸水浇淋一遍，使杯子达到一定的热度。然后将两只杯子并排放在一起，每杯先倒一半，再周而复始，逐渐加至八成，这样可使每杯茶汤气味均匀，叫作“关公巡城”。

　　这种斟茶方法是将二人放在平等的地位上了，对于洛千寻与南宫鸣现在关系来说，他有点逾越身份了。不过他显然没想到这点，而南宫鸣也未提醒他，他们就这么悠闲地一起喝着茶。

　　外面已是夜幕低垂，星斗满天，书房里却仍然很安静，只是偶尔能听见纸张翻动的声音。南宫鸣专心地在看帐本，洛千寻随伺在侧，无聊的都快睡着了。以前南宫鸣处理公事的时候，从不要人伺候，可今天不知是怎么回事，非要他也跟来书房，却什么指示也没有，自故自的在那忙着。洛千寻不敢打扰他，轻轻的走到书架前打量架上的书。看过的，他就在脑中回忆，没看过的，他就猜测着书中的内容，借以打发时间。

　　“你想看哪本就自己抽出来坐到那边的椅子上看。”

　　南宫鸣突然出声吓了洛千寻一跳。他回过头来，却看到南宫鸣仍然在专心致志地对帐，脸上的表情毫无变化。

　　难道刚才那句话是自己的幻觉？洛千寻没敢轻举妄动，转过头继续研究书名。

　　“以后我办公事时，你就坐在那里看书吧。这书房内的书你可以随便看。”
　　洛千寻再次转过头。南宫鸣正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很……温和？

　　洛千寻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看错。“呃，谢谢二少爷。”

　　主人既然发了话，他还客气什么？他刚才就对一本《桐城医扎》很眼热了，现在正好拿下来看看。

　　两人不再说话，室内又重新归于寂静。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股熟悉的清香飘进了南宫鸣的鼻子，他抬起了头，看见小洛将一杯茶摆在他面前，他端起杯喝了一口。

　　从这天起南宫鸣做事都将洛千寻带在身边，每当他略感到有点倦意时，就会有一杯散发着清香的热茶摆在他面前。以前他在书房办公时从不让人侍候，他嫌有人在旁边绕来绕去的让他心烦。不过小洛不同，他有一种奇异的能令人心境平和的本领，就象他泡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