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回》某月

19、19

　　回到酒吧的时候，林森森又意外碰见了姗姐。她向林森森微笑，然后询问他伤口有没有好一些。实际上，林森森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个才从死神手里救回来的孩子——他从来都有硬朗的命，像小强一样越打活得越坚强。不过，疼痛倒是时常提醒他。

　　然后，砝客又蹦蹦跳跳地坐到林森森旁边。嚼舌头永远是女人的最爱——这个经验就是从这些和砝客聊天的时光中林森森总结出来的，虽然那些流言蜚语总是那样准确、精密又刺痛人心。

　　“你还记得上次我给你说的那个被SM狂带回家的男生吗？对喔你们是朋友应该记得吧……他回来了，居然能够活着回来！不过今天又被那个SM狂带走了，我们都在赌他这次能活几天，你要不要参加？”

　　林森森觉得嘴唇干干的。“如果我能拿出赌博用的钱，我会赌他能永远快快乐乐地活下去。”

　　砝客抿着嘴笑的表情消失了，而是无奈又想打人似的。“小笨蛋。”她说着，轻轻地敲了敲林森森的脑袋。“看你这么努力，我就帮你问问他的消息吧，没准还能知道他现在被关在哪里呢。”

　　林森森虚弱地抬起头，呶呶嘴。“我并没有想……”

　　砝客立刻不耐烦地站了起来。“是！是！你并没有想让我去问那个男孩的事，是我自己羊癫疯发作没有事情做，吃饱了撑着更年期提前才会去问的！到时候你就行行好听我这个羊癫疯患者更年期提前的家伙讲讲来之不易得到的资料，行了吧？”

　　看着砝客绷着一张漂亮的脸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是“羊癫疯患者”，林森森还是没有憋住，笑出了声：“哈……别说那些有的没的。谢谢你，砝客。”

　　砝客心满意足，就像嗜酒如命的人喝到了百年好酒。“果然，小兔子笑起来真是漂亮。”砝客的眉毛比平时要舒缓一些，在酒吧光线的照耀下仍然显得很祥和。“我猜就是这样的，笑美人。”

　　看着砝客意犹未尽的舒缓表情，林森森没有因为“美人”这个完全不沾边的称呼而动怒。而是顺着砝客的意思，再给了她一个柔和和真实的笑容。

　　“两位在谈什么？都不让我加入？”

　　美好的时间瞬间被破坏。一张放大了无数倍的俊俏面容出现在砝客和林森森背后，砝客“切”了一声，站起来拉客去了，而林森森慌忙地起身，用弱弱的嗓子喊“老板”。

　　陶玺难得没有露出笑容。他托着林森森的下巴，高傲得像个国王。

　　“像刚刚向小野猫那样笑似的，向我笑一个。”

　　林森森下巴比原本的位置高出很多，拼命垫高脚尖想要使自己不下巴脱臼。“我刚刚没有笑，陶老板。”

　　“明明就有。”陶玺还是没有笑，嘟着嘴巴一副赌气的样子。

　　林森森勉强笑了笑，觉得这个笑容害苦了自己——陶玺露出了像砝客第一次见时说“森森你嘴巴裂开了”的时候露出的表情，然后变成了久违的，玩味的笑容。

　　“森森，我要给你一个任务。好好把握，成功了的话奖金可是多得你想也不敢想喔。”

　　“那真是……太好了。”林森森想装出哪怕是一点高兴的样子，但他发现他用尽全力发出来的声音还是像掉进了冰窟窿一样令人绝望，不过这似乎丝毫没有影响陶老板的心情。

　　“你想知道是什么任务吗？”陶玺的表情明显是在捉弄人。

　　“非常想……老板。”一点也不想知道！我想立刻离开这里，带着我的妹妹和行李！林森森敏锐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任务可能会非常危险……非常令人胆战心惊，但他别无选择。无论是多么复杂难以攻关的任务，只要陶玺笑着加上“奖金可是多得你想也不敢想”这句致命的诱惑，林森森觉得就算陶玺叫自己去跳楼都是小菜一碟。

　　“我要你去陪李玉风两个星期！包吃包住包上床喔！”陶玺的表情无比轻松，“哦啦？你不知道李玉风是谁吧？就是上次那个把刀刀插到你手里面了的人。不过这样你的行李根本就没有必要搬回来嘛……一点用都没有了。”

　　陶玺还在那边自话自说，林森森只觉得指尖发凉不能动弹。半天才搞明白怎么发声。

　　“陶老板……可是……”林森森默默地停顿一段时间，试图是让自己已经精疲力竭的身子休息一下，或者是试图理清自己混乱的脑袋。“我为了搬到你们这边来不都是为了躲避李玉风吗？为什么现在……”

　　陶玺笑了笑。“他答应我不会再动我的员工一丝一毫。只叫我派一个人去真正享乐——不过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虽然身体上的折磨他承诺不给予但是让人精神失常的方法多得数不清。”陶玺眨了眨眼睛，神情就像在给幼稚园小朋友讲故事的阿姨。“要让人把最深处的秘密告诉别人的方法多得是，所以我决定派你这个对我们还毫不知情根本就没有秘密可以透露的家伙去，再来也是让你去气气他。”

　　林森森觉得自己还是站不住脚，他觉得自己就像是那只去探察外面有没有老鹰的新生海龟。“但……”

　　“嗯？”陶玺笑眯眯地盯着林森森，一点老板应该有的压迫也没有。“具体要给你吩咐的事情还很多，你要慢慢地、用心地全部记下来。”

　　林森森住了嘴。他明白自己根本就没有“但是”的余地，自己就是那样一个角色，就算被别人出卖了也只能任劳任怨。

　　因为自己是少爷。

　　林森森抬头露出了姗姐所教导的冷漠笑容。“是的，老板。”

　　两天后，正式出发。

　　望着漂亮的朝霞，柔和地洒在每一个人脸上，美得炫目。林森森最后一次向前来送行的人鞠躬，心里想着这时刻连老板的脸看起来都不是那么阴森了。姗姐又是那样担心，妆都哭花了。

　　“森森，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不管发生什么，都要活着回来。”

　　“好的。”林森森朝姗姐笑了笑，不过他自己都能感觉到可能会比哭还要难看。

　　虽然很不情愿，林森森还是格外向老板鞠了个躬。“陶老板，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沐沐就拜托了。如果要交医药费之类的，请拿我的‘工资’去吧。”

　　陶玺笑得很单纯。“当然没有问题，一路走好。对了，你不在家的话我一个人会很寂寞喔。”

　　林森森苦笑着摇了摇头。一群黑衣的人站在车前，已经咳嗽示意了。

　　“那么，我走了。”

　　林森森回头，最后一次看了看朝阳，它还是那样宁静地绽放在天空。

　　“我真的很不明白你。”望着林森森乘坐的黑色轿车越开越远，姗姐拿纸巾擦擦已经花得不成人样的装。一张脸凄美惨淡，“你让森森住在你那里，难道不是因为很喜欢他？”

　　陶玺“嘘”了一声。

　　“天机不可泄漏。”陶玺总是在笑，笑得旁人云里雾里。“我是谁？我是老奸巨猾的陶玺。”

　　刚刚上车，林森森的眼睛就被蒙上了黑布。车子很多拐弯，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森森估计可能有10个小时，或者更久，他们到了。

　　然后，林森森的眼罩被慢慢取下来了，然后就听见身后人的声音，冷冰冰的、公式化的。

　　“请不要立刻睁开眼睛，如果阳光太大可能会失明。让我扶着你慢慢往里面走吧，到宅子还需要一段时间。”一双不带温度的手附在林森森的眼睛部分，带领他慢慢向前。

　　又前进了大约一个小时，林森森觉得奇怪——脚下的触感竟然是熟悉的泥土，还有野草的露珠沾在裤子上，空气中熟悉的清新感让林森森的紧张感略微减少。然后脚步停下来。

　　“到了，请您自己进去吧。少爷不希望我们打扰。”

　　林森森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睛，阳光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刺眼。他对面前大得超乎想象的欧式建筑只能选择装作没看见——有钱人的世界太深奥了。林森森咽了口口水，希望眼睛尽快适应光线，不过他更希望的是停住手不停地颤抖。

　　听说人要死的时候都会回光返照，他听见妹妹铜铃一样的笑声，他听见姗姐担心的啜泣声，他听见老板那调侃的谈话声。林森森把两手合拢，慢慢呼气。他希望再回去，不管怎么样，不管别人怎么说，他想活着，即使是苟延残喘也好。

　　他推开了门。

　　李玉风一身黑色，像个篡夺别人性命的恶魔。静静地坐在大得似乎可以睡几个人的沙发上，唯一不足的是被绷带缠得严严实实的右手。

　　林森森发现自己居然有些歉疚——他也没想想自己的手还被戳穿了。他就干巴巴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即将面对自己的究竟是怎样的命运。

　　“果然是你。”李玉风慢慢地咧嘴笑了下，然后又把脸绷着了。“我和陶玺的想法果然很相似。”

　　半天都没有人说话，然后李玉风像调查一样开始询问。

　　“你怕黑吗？或者是蟑螂蜘蛛之类的小虫？”

　　林森森很坚决地甩头。“不怕。”

　　“怕刀伤吗？”

　　“铁烙呢？……电击？”

　　林森森咬了咬牙，又松开了。“那些是人都应该会怕，李先生。”

　　“确实也是。”李玉风没头没脑地来一句。“但是不是每个人都必须经受。”

　　“管家，带他到自己的房间吧。直到我叫他之前，都呆在那里吧。”李玉风站起来，拍了拍林森森的脑袋。“坚持住吧，我还想多玩玩。”

　　一个月，不会有人再看见林森森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