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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九 离家出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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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执帝君被一只膏药狐给缠上”这桩奇事在天界闹了个沸沸扬扬,最终到了该收场的时候。此后,凡是能见着白执的场合,总能见到一只狐狸。
有人说,天庭三大奇景如今又多了一个。一为天君的后宫,佳丽三千;二为君玄的招摇殿,酒色笙歌;三为仙尊府邸的后院,金屋藏娇;而多出来的这个便是白执帝君的怀抱,成了移动狐窝。
但在没人的时候,白执看向胡说的眼神却总有点让人难以捉摸。甚至有时会让胡说觉得,对方只是在盯着他出神,脑子里其实正想着其它的什么。而这一点,自他能开口讲话后变得越发明显。
那日君玄带着云察离开湖心亭,在他转身那刻白执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垂眸望着怀中的狐久久出神,直到朱槿备好了晚膳来寻,他才轻念了声胡说的名字。
“呵——”叹息一般,道:“我倒盼着你是在胡说,你欺我,总好过我自欺欺人。”
“帝君,你在说什么,我有点不明白。”胡说仰着脸,懵懂地问:“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为什么要欺骗你?”
被问得一怔,白执有些失语。沉默许久,指腹温柔地虚抚过狐狸湿亮的一双眼,才冲他一笑:“本帝不是在说你。”
“那在说谁?”胡说心中冒出点不安,好像还有点酸酸的,很奇怪的感觉。第一次,他不希望白执心中除了自己还惦记着别人,可任他怎么追问,白执都不愿再说。
此后几日,白执待他较以往更好,便是夜里歇息也要睡在同一张榻上,时间一久,胡说就忘了追究此事。
听扶桑他们说,偌大一个帝君府,养的动物没有一万也有三千,但是能爬上白执床的,他还是头一个。
“那个大块儿头呢?他不是很讨帝君喜欢么?”
“哪个大块儿头?”
“青蒿,那只猎犬。”
“噢,你说青蒿殿下啊。”看出了胡说的心思,扶桑促狭地笑着说:“这个你大可放心,帝君绝没像抱你一样抱过他。”
胡说的脸颊有些发烫,忙低了头,但还是捕捉到对方话中的关键:“殿下?”
“听说他本是犬族的王,因为犯了重罪才被帝君封印了法力,落得只能在帝君府看大门的下场。喜欢是不可能喜欢的,我觉得他对帝君,可能更多的应该是恨吧。”
“好吧。”胡说撇撇嘴,突然有点同情青蒿了,“想不到他还挺可怜的。”
曾被青蒿追得无处可躲,转眼却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其实想想也怪尴尬的。当初在帝君府里见着青蒿时,胡说吓了一跳,尤其是对方还瞪着一双碧绿的眼睛怒视汹汹地盯着他,好像随时都要扑过来。可最后却也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就迈着高傲的步子离开了,并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那一瞬间,胡说觉得或许青蒿也没想象中那么可怕和令人讨厌。
才聊了几句,白执便开始唤着胡说的名字,喊他回屋念书,直到胡说磨磨蹭蹭地进了屋,书房的门才缓缓阖上,接着屋里传来白执教胡说背诗的声音,嗓音不轻不重的,却好像有着用不完的耐心。
扶桑笑着摇摇头,想当初信誓旦旦地说“再不养狐”的人,如今却整日与这狐腻在一起形影不离。或许连帝君自己都没发觉,他早就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个黏人的小妖精,所以才会哪怕只分开半盏茶的功夫都忍不住一遍遍地唤人罢。
白执说,胡说终有一日是要修炼成人的。既然成人,就该有个成人的样子,可以保持天真,但不能事事懵懂,所以要念书识字。
胡说并不喜欢念书,前半个时辰还能勉强集中精神背几句《三字经》,后半个时辰却忍不住连连打着呵欠,开起了小差,一会儿把小脑袋窝在白执颈间蹭了又蹭,一会儿又扯过他一缕银发在指尖绕着玩。
见此,白执也不逼他,学得累了便玩一会儿。书房里不全是书,还有很多摆件,件件都是珍品,胡说隔一会儿便唤一声:“帝君,这是什么?帝君,那又是什么?这个木偶真好玩,帝君,可以送给我吗?”
白执揉揉他的头,笑道:“自然,相中哪件拿去便是。”一顿,“前提是先完整背下这首诗。”
“帝君……”胡说撇撇嘴,刚要说‘不想给就直说’,余光无意中瞥见架子一角有个精致的紫漆木盒,巴掌大小,浮雕绚烂的紫荆花纹,伸爪想要拿下来看。
谁知还没碰到盒子,一道凌厉的气浪袭来,瞬间将他伸出的爪子打得缩了回去。
胡说吃痛眼中泛泪,难以相信是白执所为,抬头却见对方向来温润的眉眼此时竟像蒙了层亘古不化的冰。
不由一怔:“帝君,我只是好奇,想看看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没有多余的眼神留给胡说,白执只望着那只木盒,用衣袖拭去上面的灰尘,动作小心而珍视。声音如他此刻的表情一般冷而坚决,“你喜欢哪个都可以,除了这一件。”
胡说心里有点委屈,觉得自己也没做错什么,白执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一直温柔以待却突然为了只木盒对他动手,想辩解几句,却发现对方根本没在听他说什么,一气之下跑出了门。
扶桑正带着一群小动物在院子里晒太阳,见胡说从旁边跑过,问他去哪里没得到回应。青蒿趴在门边假寐,看到胡说后只是皱皱眉,又重新阖上了眼皮。
然而等出了帝君府,胡说才发现自己在天庭孤立无依根本无处可去,找个隐蔽的角落等了会儿又没见白执追出来,才开始后悔不该随随便便就离家出走,导致现在找不到台阶下,彻底成了无家可归的小可怜。
伤心地在天街上游荡着,无意间听人提起“仙尊”二字,他心中一亮,想起蓝灿来,便一路小跑到了明韶宫。
“啊,这只狐狸怎么又来了?”还是之前那几名打扫的小童子,见胡说闯进来,再次拿着笤帚来撵。
之前来过一次,驾轻就熟,没等笤帚苗子砸到身上胡说就找到了通往后院的小路,而等他进了院子,那些小童果然就不继续追赶他了,只纷纷喊着:“快去禀告仙尊!”
蓝灿没在屋里养病,而是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望着天空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连眼角都带着落寞。听到动静,他木讷地动了一下,却没回头,自言自语般道:“你看,有鹰。”
“鹰?”胡说抬头,见空寂的穹顶之上只有浓到化不开的祥云仙雾,以至于连阳光都显得有些朦胧,疑惑道:“除了云,我没看到鹰。”
“飞远了,你自然看不到。”蓝灿极轻地笑了一声,微微偏头看向胡说。
“才一月不见你竟然会说话了。听说你认了帝君做主人,也是,如我这般,就算想养只宠物作伴儿也不配吧。”
胡说看到蓝灿的脸色似乎比第一次见面时更苍白了些,明明笑着却让人觉得这笑容死气沉沉的,那件宝蓝色的袍子在他身上也显得更加单薄。
想起蓝灿曾说过的话,他好像懂了些对方的孤独,于是靠近几步,说:“我不是认白执帝君做主人,而是在和他谈朋友。如果你愿意,我们也可以做朋友。”
蓝灿一怔,“朋友?”
“对。”
蓝灿笑了,虽然眼底的凄然并未散去,但笑容中多了几分真实,眼睛亮亮的,道了声:“好。”
胡说跳上桌面:“既然是朋友了,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你都可以对我说。”
手肘撑在桌上,蓝灿支着下巴,笑道:“那你先对我说说,你又是因为什么不开心?”
胡说目光一缩,避开了蓝灿的视线:“没啊,我没不开心。”
“怎么,与帝君吵架了?”
“没吵。”胡说郁闷。可正因为没吵他才更觉得心里憋屈,情愿大吵一架,也好过白执直接将他当空气爱答不理。
看出胡说不想多说,蓝灿也没再问,回屋取了些零嘴儿摆在石桌上,他犹豫了下才说:“你能不能对我讲讲人间的事儿,你来的地方究竟长得什么样子?”
“你从未去过人间吗?”
“不记得了。”蓝灿摇头:“可能去过,也可能没有。自我有记忆以来一直被困在这四方小院里,并无以前的记忆。但在梦中,我是去过人间的,似乎那里才是我的家乡,而且尚有亲故在世。”
“什么亲戚?”
“兄长。”
“真巧。”胡说道:“我也经常做一些奇怪的梦。你看我现在才三百岁吧,可在梦里,我总觉得自己有一千多岁呢,你说我是不是疯了哈哈哈哈哈。”
“是,你是疯了。”蓝灿被逗笑,笑着笑着,眼角就滑出了眼泪,但他依然笑着,说:“我也疯了。”
胡说敛住笑,抿抿嘴说:“算了,我还是给你讲讲人间的事儿吧。但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有巫云山那么一丢丢。”
于是胡说将发生在身边的事儿像倒豆子般一股脑儿地全讲了出来。比如春天山里会开满鲜花、小孩儿到了年龄要去私塾、成亲都要敲锣打鼓、冰糖葫芦是世上最好吃的零嘴儿之类。说的东西既没逻辑又颠三倒四,但蓝灿一直极认真地听着,不时会露出向往的神情。
“蹴鞠?那是什么?”
“踢着玩的,一片场地加上几个小孩跑来跑去。说好玩挺好玩儿,说没意思其实也怪没意思的。”
听到“跑”字,蓝灿的眼神暗了几分,胡说才记起蓝灿说过,他的身子是经不得跑的,跑了会出人命,正想安慰他几句,这时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蓝灿打趣地笑了声:“快看看,是不是你家帝君来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