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击的御剑士[西幻]》故事贩卖机

3、伊莲公主

　　【小女孩一开始以为那是闪电。

　　那东西首先是云上的一个小黑点，然后慢慢变大，如蛇一般在空中扭曲，像个灵活的舞者不断修复着自己，他的身体遮住了太阳，阳光在他的身上跳跃，他的力量如同指甲划过小女孩的脊背，激起一阵战栗。

　　那巨大的生物用没有瞳孔的黑色眼睛俯视着小女孩，女孩也看着他，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已走过了溪流、高山、沙漠、大海、朝霞、极光……】

　　***

　　布雷德首先注意到了公主头上的东西，想不注意到都难。小公主采下了皇家花园里的矢车菊，试着把它们串成花环编进头发，但结果并不美丽，花朵太密集，布雷德觉得看起来她仿佛是被花篮砸中了脑袋。

　　这可怜小妞的审美简直是重灾区。

　　“来打个招呼吧，伊莲，这位布雷德兄弟将来会成为某一个贵族的御剑士。”柯尔特说，“过几年，我也将有一个御剑士。”

　　小公主羞怯地看着她未来的丈夫，嘴巴张开了又闭上，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柯尔特露出了夸张地沮丧表情，偷偷对布雷德说道：“看吧，布雷德，我们已经相处了两个月，但她跟我说过的话不超过三句，也许她没有聪明到能说出三句话。”

　　伊莲公主攥紧了手中的东西，那是一个长条的玩偶，用丝绸缝制，针脚乱七八糟。布雷德看了半天才看出来那似乎是一条龙。

　　柯尔特叹道：“姑娘，你别再折磨那可怜的玩具了，它都快被你掰弯了。”

　　小公主的头低得更低了。

　　布雷德都能想象她的生活，这是个残酷的世界，公主们被关在迷宫般的城堡里，她们的一生都在联姻、生育后代、保护儿子不被暗杀、忍受丈夫数不清的情人。伊莲公主小心翼翼地活着，试图让所有人忽视她，因为她清楚没有人会迁就她。她背井离乡，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本来应该保护她的未婚夫却明显不喜欢她，说不定还恨她，连仆人都懒得搭理她。

　　【要是我是你，我不会抬头看她的脸。】

　　但布雷德已经走到小公主眼前，他并不像个骑士一样去吻公主的手，他怕自己把她吓坏，他单膝下跪，公式化地说道：“公主殿下，我是铁堂的布雷德，欢迎您来到阿黛尔城。”

　　伊莲讷讷点了点头。

　　他为公主解了围，这行为并不合适，他是都灵国未来的御剑士，伊莲公主属于葛迪思帝国，她不是他的公主，而是柯尔特的未婚妻。但他还是这么做了，仅仅是想让嚣张跋扈的王子不能称心如意。他在适度的范围内对王子的权威进行挑衅，又刚好不会过火。

　　布雷德站起身，平静地看向王子，王子也用耐人寻味的眼神打量着他。柯尔特拔出了佩剑，象牙手柄，花哨的笼手，单开刃的刺劈剑，钢刃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全身上下都在散发着华而不实的味道，布雷德从没见过这把剑，这不是铁堂打的剑，难道也是他的弟弟送他的？

　　王子将剑扔到了他的脚下。“把它捡起来！”

　　布雷德没有动。

　　“听说御剑士能用剑斩断落叶。”柯尔特说，“你可以么？布雷德？我们都想看呢，是吧，伊莲？”

　　布雷德盯着那剑，剑身暴露在花园中，温暖的花园仿佛冷了好多，似乎有一片乌云掩盖了阳光。

　　“不。”他说。

　　布雷德相信在柯尔特十几年的生命中很少听到这个单词，王子的眉头蹙了起来。

　　“为何不？”

　　“不！”他不愿意再多说一个字。就不，你又能如何？再整瓶酒泼我脚下？

　　两个人像化石般纹丝不动，而布雷德用温和且不容抗拒的眼神直视着柯尔特，柯尔特歪了歪头，嘴角的笑容消失了。场面有些尴尬，布雷德猜测王子也许在找借口处死他，没人会关心一个小学徒的生死……

　　“因为他的眼睛。”一个细小的声音，带着不确定。是伊莲公主。

　　“什么？”柯尔特拖长了腔调。

　　小公主咬了下嘴唇，手里的娃娃握得更紧了，“我见过他们这种……有这种眼睛的人……像我父亲一样……他们不会舞剑逗你开心，”她抬起头，瞳孔清澈又坦诚，吐字清晰了起来，“他……他们不挽剑花，不舞剑取乐，不哗众取宠。他将成为御剑士，很清楚剑的用处——剑出鞘，亡魂泣！”

　　小公主帮他解了围，用令布雷德吃惊的话语，他想象不出这些话会出自一个十岁的娇弱女孩，他再次学到了一课——刻板印象并不可信，有些人只是生性害羞不善言语，但她们既不傻，也不懦弱。也许伊莲小公主的父亲尼禄声名狼藉，但她却有一颗明镜般的心。

　　布雷德不愿再呆下去了，他朝公主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又对柯尔特点了点头，说道：“请恕我失陪了，殿下。”他没有理会对方是否同意，就大步转身走开。

　　“我允许你离开了么？”柯尔特在他背后说道。

　　布雷德没有转身，继续向前走着。

　　“停下！”

　　布雷德没有回头，他不相信柯尔特会为了他动用城堡的守卫，就算他这么做了，布雷德也应付的过来。只要不是御剑士出马，他就能跑出去……

　　唰！

　　王子射出一箭，箭矢在他的脸颊旁飞过，那凶器划破空气带来的微风拂乱了布雷德耳畔的金发，最终射中了树木做出的雕像，王子没有再说话，而是用这种方式命令他停下来，布雷德下意识去摸自己背上的弓却摸了个空，才想起他的全部家当都缴在门口，只剩靴子上奎因没有发现的飞镖，但就算他全副武装又能如何？去谋杀皇室？

　　御剑士学徒的脚步一顿，柯尔特几乎以为他要转身，但对方只是停了一下，又继续向前走去。

　　又一箭飞跃而过，射中了另一尊雕像，而布雷德随之迈出了一步，他走在箭矢的攻击范围中，却如同闲庭漫步。弓弦紧绷，伊莲公主在尖叫，而射手和猎物却继续着这奇怪的角逐，布雷德又迈出一步……一箭紧追而来，擦着他的耳畔飞过，他沉下气，前进……又一箭，猎手并没有向他靠近，只是不断拉紧弓弦，箭在弦上，前进……那是士兵打仗用的弓，一个少女甚至拉不开，一个少年能坚持多久呢？前进……

　　但他失算了，柯尔特没有一箭射偏，每一箭都在叫嚣着让他停下，却正好擦身而过，很显然，王子的箭法跟他的混球程度不相上下。

　　那些被射中的雕像们用忧郁而恼火的目光瞪着他：小子，你害我们被射穿了。

　　布雷德苦笑一声：我能怎样，我也很无奈啊。他收回视线，心中却有种奇异的感觉，仿佛只要他毫无畏惧，柯尔特王子并不会真的伤害他。

　　布雷德没有再停顿。

　　***

　　“停下来！”伊莲公主尖叫道。

　　角逐继续着。

　　“停下！”

　　柯尔特没有理会她，伊莲攥紧了手中的玩偶，感到自己无比渺小。曾几何时，她也会大声表达自己观点、也会肆意大笑，就像任何一个娇生惯养、被宠坏的公主一样。

　　别的女孩都喜欢漂亮衣服、吃柠檬蛋糕，她也喜欢这些，但她却更喜欢剑与匕首。她曾偷偷看着父亲手握阔剑，站在树下挥舞，黑白相间的剑刃随着男人的步伐连成一线，皇帝猛然转身，如同雄鹰俯冲向猫鼬，那柄阔剑穿过了挂在树上的圆环。

　　他的父亲很少练剑，外面的人甚至不知道他父亲会剑术，伊莲隐约觉得剑对他的父亲有某种特别的意义……也许不是剑，而是一个特别的人。

　　他的父亲扭过脸，发现了她在偷看，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似乎是自己隐秘的东西被一个陌生人所刺探，任何人看到这种眼神都会怀疑尼禄-艾德曼是否厌恶着自己的亲生女儿。

　　她记得自己笑嘻嘻地冲向了年长者，摇着他的胳膊，撒娇道：“教我么！父亲！教我么。”高大英俊的男人只是用毫无情感的目光看着幼小的女孩，一声不吭，他掰开了她的手，让扈从带走她。

　　她的声音很小，甚至喊不大声，但就算她的声音洪亮到全世界都能听到，也没有人会关心他的话语。那她为什么非要在乎其他人的想法？她为什么一定要听话呢？她为什么一定要说话呢？

　　小女孩下定了决心。

　　角逐继续着，却没有一支箭射中布雷德，每次都差那么一点。猎手和猎物都没有注意到公主的动作，她走到被花朵围绕着的山毛榉树下，树干上插着一颗飞镖，布雷德的飞镖，她踮起脚尖将它拔了下来。

　　【嫁给他，为什么不呢？你是个好姑娘，伊莲。】

　　飞镖很轻，她举起它，对准了柯尔特-布鲁射箭的手。她要阻止他。

　　“我才不要当好姑娘！”

　　十岁的公主使出自己所有的力气，将飞镖丢了出去。

　　一瞬间，一切仿佛变得缓慢了起来，飞镖划破空气，飞过柯尔特的手掌，插在了地上，柯尔特的手颤抖了一下，箭脱弦而出，深深地嵌入了布雷德的胸膛里。

　　布雷德的身体颤抖了一下，软软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