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好莱坞》宇文解忧

2、第 2 章

　　也不知贾黛玉女士是无聊还是真的与芳姿一见如故，或者两者兼而有之，自这日后，便三天两头的打电话来，不是约吃饭就是喝茶，希希这小妮子一听得是她，就蝎蝎虎虎地接进来，还总不忘吊着戏腔来一句，“林姑娘，老太太候着呢，”最后频率之高都惊动了老丁，特地绕过来和芳姿打哈哈，“我说芳姿啊，听说贾女士可是对你青眼相加。”

　　“没错，”芳姿正烦，头也不抬地看文件，“她是有青光眼。”

　　“别是这贾老太太相中了俺们财富之花？”老丁故意支腮做思考状，下巴的肉耸起来，眼睛还滴溜溜转个不停。

　　“BINGO！”芳姿也被逗笑，甩了文件摆个姿势出来，“见我年轻貌美想收去做头牌呢，快加薪，要不我就跳槽。”

　　“不妨推荐一下我？”老丁不忘展示一下并不存在的肌肉，“如今也男女平等了。”

　　“那为什么摇钱树比我工资高？”芳姿瞪住上司。

　　“嘿嘿，这个问题太敏感，今个我状态不好，改天再回答，”老丁见势不妙准备开溜，临走前又把头探回来，“听说贾老太太有个侄子，芳姿，可别让人民群众失望啊！”

　　门刷地合上，扔出去的书啪地一声跌落在地。

　　芳姿没有去拾，只是怔怔地看着书出神，电话忽然嘟嘟地响起，芳姿把脸埋进手掌，深深吸了口气才接通。

　　“林姑娘～～～”希希的声音。

　　“好了，”芳姿打断她，“接进来吧。”

　　“芳姿？”还是贾老太太。

　　“是我，您好吗？”芳姿笑靥如花，不管如何，至少要敬业。

　　“芳姿，晚上来我家，都说火星冲日，今晚看最好。”

　　“这——”芳姿想托词不去，还没出口却被打断了。

　　“就这样，下班我派人到公司接你，一会见。”贾老太不由分说挂了电话。

　　芳姿苦笑着摇摇头，这贾老太太不愧是贾老太太，简直是关起门来做小型慈禧，然而总归是大客户，又是个老人，也只得随她去。不过说来也奇怪，虽然这老太太有点专制，但每次看见她，总觉得有三分的亲切感，芳姿摁着额头笑了，和客户也这么滥情，难道芳心太寂寞？也许忙完这一段，该考虑重新开始了。

　　下了班，芳姿故意拖延了一下，好避开人潮，要不被人看见自己进私家大房车，还不知第二天传出几个版本呢。

　　关了电脑，刚想起身，就听有人叩门。芳姿以为是希希，忙应了一声，“你先下班吧，我就好了。”

　　门开了，却是摇钱树，斜斜倚在门边，看了芳姿笑笑地说，“还用你说，你那宝贝秘书早就溜了。”

　　“是你？”芳姿停下手，“才下班？”

　　“被一个客户烦住，”姚乾坤搓搓脸，“一起吃晚饭？”

　　“有约，”芳姿耸耸肩，“明年圣诞也许有空。”

　　“吓，原来行情这么好？”姚乾坤摇摇手中的车钥匙，“就说你没文化，看书只看亦舒，说三句就得引用一句。”

　　“谁说我只会亦舒，我还会唐诗宋词呢！”芳姿捞起外套，走到门边，看着倚门的姚乾坤，“正是‘甚时跃马归来，认得迎门轻笑’——”说罢自笑着去了。

　　姚乾坤看着芳姿背影，把外套往肩上一搭，刚想追上去，想想又停了脚，转了身往楼梯那边走去。

　　芳姿下了台阶，左张右望，不见贾家的黑色大房车，犹豫地拿出手机，想着要不要打个电话给贾老太，一抬头却吓了一跳，却原来面前多了一辆黑色复古跑车。

　　车门悄无声息地打开，滑出来一个人，不，应该是钻出来，可芳姿却觉得他是直着出来的。

　　“念芳姿？”今年好象特别流行黑衣装酷，这位大哥更甚，大黑天的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墨镜。

　　“你是谁？”芳姿警惕地后退一步，瞧这打扮就不象个好东西，穿黑衣带墨镜就以为自己是基努里维斯？那我竖个天线就可以说是火星生物了！

　　“我是贾家明，”他的个子不高，只比穿了高跟鞋的芳姿略高一点，五官平平，但是，芳姿不得不承认，他的声音，有种特殊的吸引力。

　　“贾家明？我只知道宋家明傅家明，”芳姿不信任地斜起眼睛，贾家明？我还叫甄玫瑰呢！

　　“贾黛玉女士是我的姑姑，”贾家明脸上没表情，“她让我来接你。”

　　芳姿舒了口气，“原来如此，对不起贾先生，我没见过你。”心里却做了个鬼脸，偷偷嘀咕，谁稀罕认识你，黑衣白板！

　　“上车吧，”他打开另一侧车门，“念芳姿，”声音有点僵硬，好象这三个字和他有仇似的。

　　芳姿依言坐进车里，借着大厦的灯光打量一下车里，不禁悄悄吐了吐舌头，清一色白皮车座，连仪表板都是白色的，黑白配，倒真是他们贾家的做派。

　　正在胡思乱想，却见大厦移动起来，芳姿刚想尖叫，却发现是车子在行驶，赶紧硬生生吞了回去，心想有钱就是好，连老爷车子也改装得这么先进。本想夸奖一下，看到贾家明的白板脸，立刻什么情绪都没有了，索性闭嘴。贾家明可能也觉得气闷，顺手打开了CD，歌声一点点流淌出来。

　　“Quand tu es loin de ton étoile de coyance,

　　Quand tu dis au revoir à ton pays de merveilles,

　　Quand tu ne connais personne,

　　Et personne ne te dit que ‘je t’aime’.

　　Oh, ma chérie,

　　Je suis là,

　　Très près de toi,

　　En attendant tes bisous et tes bras.

　　Je suis là,

　　Jusqu’à ce que les étoiles dorment,

　　Jusqu’ à ce que les rêves meurent,

　　Jusqu’ à ce que tu ne m’aimes plus,

　　Jusqu’aux douze jamais～～～ ”

　　(当你远离你的信仰之星，

　　当你告别你的梦幻国度，

　　当你身处陌生人潮，

　　没人说爱你，

　　哦，吾爱，

　　我在这里，

　　紧紧地贴近你，

　　等待你的吻和拥抱。

　　我会在这里，

　　直到星星睡去，

　　直到美梦消逝，

　　直到你不再爱我，

　　直到十二个永不～～～)

　　“这首歌？”芳姿震惊，看住贾白板，“你也会？”

　　贾白板没有答言，做了个手势示意芳姿继续听歌。

　　芳姿只得坐好，思绪却不知不觉飘远，母亲唱歌父亲弹琴，小小芳姿一旁打拍子，怎不是神仙眷属，合家融融？可自从五年前双亲车祸去世，旧日时光，如何复返。五年来，以为已经忘记，却只不过是，自己欺骗自己——

　　想得出神，不防贾白板的声音响起，“下车，”原来贾家已经到了。

　　一进门就见贾老太站在阳台，背对着门，虽是年纪不饶人，身形姿态仍无可挑剔。

　　未待芳姿开口，贾老太好似背后长了眼睛，回过头微微一笑，“终于来了，等了很久。”

　　“不好意思，下班晚了一些，”这话没头没尾，芳姿只好自顾自解释。

　　“先吃饭，”贾老太走过来，在桌边坐下，“晚些才看得清楚，”见芳姿一愣，又补充道，“早了你也走不了。”

　　芳姿心想什么话，难不成俺单刀赴会鸿门宴？又或者此山由你开，留下买路财？低头见桌上各式菜肴芳香四溢颜□□人，便想管它呢，吃，先吃够本再说，不管是打还是逃，也得先吃饱了才有力气。

　　这一顿数芳姿吃得最多，贾老太只吃了几口蔬菜喝了点汤，贾家明也是一样，芳姿偷偷斜眼看他，一面大嚼一面腹诽，怪不得海拔有问题，从小饿的吧？就这排骨身材还学人家减肥呢！自己觉得解恨，在心里嘿嘿奸笑了好几声，多吃了好几口菜。

　　吃过饭一起上了天台，就见偌大的天台上，只放了三架天文望远镜，这贾家真是特别喜欢浪费空间。

　　三人各自一架，镜筒里远远看去，今夜略阴，可见度不高，但偌大星空中亮闪闪一点，倒是清清楚楚。

　　贾老太看了一会，便嚷风大头痛，只叫芳姿和贾家明看，自己却让人扶着下去休息了。

　　芳姿觉得老大不自在，也想就便跟下去，不料贾白板出了声，“念芳姿，你害怕？”

　　芳姿一口气几乎噎住，心底大声咆哮，怕你？老娘我怕你？你以为你是谁？TNND，你敢动一动我就喊非礼！反正资金已经入帐，不怕你反悔，大不了撕破脸，掌扇色狼客户我又不是头一次干，当下便对贾家明盈盈一笑，“有什么好怕的？我应该害怕么？”

　　贾家明也不反驳，转过身去自己继续观测。

　　今晚，据说是6万年来地球与火星距离最近的一次，只有5千6百万公里，芳姿从高倍望远镜里看出去，只见荧荧如火，光彩绚烂，隐约可见黑色的印子。

　　“看到了吗？”贾家明没有离开望远镜，“偏南的部分是水手谷，有些突出的是著名的奥林匹斯火山——”

　　“——”芳姿撇嘴，装什么专业人士天体物理学家，以为这样就很有气质了？今个活该你落到我手上！便不紧不慢地说道，“水手谷由一系列峡谷组成，绵延5千米以上，宽500千米，深达6千米左右，奥林匹斯火山直径达600千米，比周围地区高出26千米，是珠穆朗玛峰的3倍。像水手谷和奥林匹斯火山这样的特大地貌，在整个太阳系里都是绝无仅有的。”

　　“你对天文有研究？”贾家明转过来看住芳姿，“你可认为外太空有生命？”

　　“当然，”芳姿头也不抬，继续看星。

　　“这么肯定？”贾家明停下手，“说来听听？”

　　哼，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不露一手你就不知道啥叫高层次，芳姿停手抬头，与贾家明对视，“何谓生命？是可见到的物质存在？还是可感觉的思维状态？如果对于生命都没有一个准确的公认的定义，就妄论生命的存在，岂不荒谬？”停下来看看夜空，继续炮轰，“就比如这火星，只说火星上没有适合生命诞生成长的环境，所以没有生命，可谁说生命一定需要0-100的温度？谁说一定需要液态的水？以地球人自身的状态和局限去推断外星生物，”芳姿打量一下贾家明，恶毒地说，“就象是说，你会跑，猪也会跑，所以你就是猪，这样对你对猪都是不公平的。”

　　贾家明出乎意料地没有生气，只是笑笑，“这么专业，那些都是什么星座？”

　　芳姿斜他一眼，弯下腰从望远镜里看出去，“火星左边那个是双鱼座，偏上一点是飞马座，和火星最近的是宝瓶座，右边是摩羯座，最上面略偏右那颗是牛郎星，咦，”芳姿疑惑地直起身，“怎么旁边有一团星云？不应该的啊——”

　　“那是蝴蝶星云，”贾家明仰望星空，淡淡地说，“由大质量高温恒星吹出的恒星风塑成。”

　　“天体表上没有啊，可是新星？”芳姿雀跃，如果这样都能发现一颗新星，那真是走狗屎运了，“可以申请命名权的吧？”恩，用芳姿这个名字，会不会有点小家子气呢~~~

　　“整个蝴蝶状星系叫做明星星系，”贾家明的语调难得地温柔起来，“中间那颗最亮的星叫做好莱坞。”

　　“好莱坞？”原来已经被人发现了，芳姿泄了气，“这么老土的名字，没创意——”

　　“——”贾家明抬头凝视星云，“我来自好莱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