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三 ...
-
难避免，终面对。
殷凌再怎么不希望，月神军还是如期到达王城。一列玄甲禁军，列队城门两侧，庄严肃穆，和军纪严明的他们又略感不同。
殷凌言拙词穷，很难形容这种感觉，直到她看到为首的领军者--那不正是当年亲自到青州城约见他们的太子殿下吗？
之所以时隔多年，她还记得这么清楚，完全是因为--他的银面具实在太触目惊心，不管事过几载，都难忘记！
再说了，他的身边不还标志性地站着那只王八肚子疼么！这些年，他可是军营的固定客人，总算也是常相见，自难忘了。
以至于连她都能一眼就从大帮的官员中，把“不显眼”的他给认出来！晦气！唉！不是她生性悲观，只是……还未进城就看到衰神霉神，他们之后的命运不惨淡才怪咧！
更何况隔着段距离，她也能清楚地看到那票官员在看到她，或者说看到她那头扎眼的黑发后，便开始相互耳语。
殷凌深知，来自东陆的自己，在这里是何等身份。这样堂而皇之地与将领并排行进，自是很难不让人侧目。忍不住的，她偷偷瞟了神月离人一眼，听说颇负盛名的神月一族之所以一夜被屠，很大原因是因为他的父亲--老将军的妻子，是东陆人。
现在，神月离人功高震主，性格又直率危险，一举一动皆备受瞩目。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局面尴尬的他，居然还敢让她跟在身边，不是更容易被人捉到话柄么？
然而神月离人却全然不觉困扰，相当自得。见太子下马，他便缓缓举起右手，夜影马上心领神会，传令停军。
浩浩荡荡十万余人，在令起三声后，同时停下。偌大的队伍，竟没有一点置疑，一星杂音。
神月离人率先翻身下马，衔四品以上官员，上前行礼。太子半露在外的唇角，勾着淡漠的浅笑，道：“为贺将军凯旋，父王特命本宫领众臣迎接，为将军接风洗尘。”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群臣仿佛得到指令般齐声高呼：“恭迎无敌大将军回朝！”
神月离人未表傲然，只恭谨地垂首，道：“臣等，叩谢王恩。”
太子见状，朝杜子腾使了个眼色，他立马上前，朗声宣布：“王谅将军路途劳累，特许将军先行回府休整，明日上朝复命。”
宣读完后，他便收起装模作样的官腔，亲切地笑道：“将军一路辛苦了，赶紧回去歇息一下吧！将军府空置许久，若再不回去，怕都认不得了。”
“杜大人有心了。”对于他的热络，神月离人依然不咸不淡。
幸而杜子腾也习惯了他的冷淡，笑颜不改：“月神军队伍庞大，王上特准军队在北郊安营，休整候命，不必进城了。”
杜子腾说得轻松，夜影和夜魅却脸色一沉--蘅王此举，摆明了不信任他们。
神月离人倒是不动声色，深紫色的眼眸如同十里平湖般静止无波，却深邃得让人看不明白：“臣，领命。”
话毕，他半侧过身，对夜影吩咐：“宣王上旨意，商羽军师暂待将职，率军郊营。没我亲命，不得妄动。”
“属下领命！”夜影躬身，衔命而去。
缩在后头的殷凌，听到这里就想跑到商羽身边去，却被不知何时赶上的律一把揪住长辫，害她差点摔了个嘴啃泥。
“你干嘛啦？”殷凌吃痛，回头怒瞪，却发现七禾比自己瞪得还狠，只好把骂律的话生生咽了回去，低声斥道，“死绿毛，找死啊！”
“我才想问你呢，你跟去做什么？”律努力无视吊在身旁的七禾，拽住殷凌的手臂死活不肯放开--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跟痴缠的七禾处！
“啥叫没我的事？不是说闲杂人等去北郊扎营么！”
“笨蛋！我们是将军的贴己人，自然可以进城。”律才不肯放手，他不会让她弃他而去，独享清福的，“你是影的人，自然跟着影，还想跑去哪？”
“我……”殷凌一时无从应对，小心翼翼地往夜影的方向偷瞄了一眼，却发现他老大压根懒得理她。其实，她并没有那么所谓跟谁走，只是没由来地对王城很是排斥。
“你什么你？快点跟上吧，将军府很大的，会迷路哦！而且，花婶做的菜超好吃，桂花莲藕，香煎酥油饼……”律自顾自地说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喂喂！文武百官还在看呢，形象，形象啊！”殷凌汗颜地甩开他，实在羞于与他为伍。只是不待律有所回应，夜魅独有的凉薄声音已插了进来：“你们还在磨蹭什么！”
顺着他的声音望过去，只见太子和杜子腾皆已进轿回城，神月离人亦已翻身上马，在众臣的注目和恭贺声中缓缓朝城门走去。
城门大开，像张开血盆大嘴的野兽，要将他们全部吞噬。殷凌强压下心头无由来的恐惧，略带忧虑看着律，却迎上了一个粲然笑容，一如最初的灿烂。
不由得，心安。殷凌攥紧的手放松了些，正想回以微笑，不料一颗脑袋忽然出现，凭空隔绝了两人的目光。
殷凌的笑容瞬间扭曲成讨好的弧度：“咳……七，七禾姐姐，将军大人已经走远了，我们还是赶紧追上去吧！我，我先行一步！”
话音未落，她已一夹马肚，再次不负责任地把律独自留给了显然已醋劲大发的七禾。
阿弥陀佛！比起王城未知的陷阱，当下之急，还是先逃过七禾的怒火吧！
--------------------------屁颠屁颠走的分界线----------------------------------------
无法适应！
住进将军府已是第二天，可是殷凌还是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将军府的确很大，这几年虽无主人在府，却被打理得井井有条。内里布置平实不奢，却处处竟显匠心，雕琢巧妙，让人觉得很舒服。
对此，殷凌自是万分喜欢的。只是……该怎么说呢？她也曾被卖到过大户人家，看到过极尽奢华的府邸院落，可按她的身份，最多配到下等仆役房，基本都在柴房打地铺！但这一次，管家竟把她当神一样供着！
从他第一眼看到她起，不知是激动还是怎的，也毋须神月离人吩咐，自动视她为上宾，不但安排了独立的厢房，连衣服和日常用品都上了最好的。这让殷凌如何能不受宠若惊？从来都很卑微，何曾有过这般待遇？军营的人虽视她为友，却都粗枝大叶随意的过，怎么可能伺候她？
殷凌扯了扯刚换上的衣服，从未触过的手感，如流水般顺滑，贴在身上清凉舒爽。不由感慨--真没白跟着他们在战场上混啊！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总算也出了头了！
只是这名被派来伺候她的贴身丫头，给她盘头时能不能不要那么使劲啊？殷凌觉得自己的头皮都要扯裂了，忍耐许久还是痛得发憷：“小柠，要么……还是我自己来梳吧！好不好？”
小柠一听，马上扁起小嘴，可怜巴巴地说：“凌小姐是不是嫌弃小柠？不愿让小柠伺候？”
“不是不是！怎么会呢？我是说，我其实……很不习惯别人伺候我，所以……”这倒不是假话，从来只有她服侍别人的份。
可小柠不信，她马上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颓然地说：“凌小姐一定是不喜欢小柠才这么说的！都怪小柠手拙，大家都不喜欢……”
她自怨自艾的话逼得殷凌立刻大声叫道：“没有的事！你很好！手也巧！我看我还是继续麻烦你帮我梳理好了！”
小柠闻言，顿时笑逐颜开，又开始欣喜地盘弄起殷凌的黑发，一边还羡慕地说：“凌小姐的头发真漂亮，比檀木还要黑呢！”
殷凌一顿，铜镜里照不出小柠的表情，但她话里的欣羡之情却是真切：“小柠，我的头发……是黑的耶！你真的觉得漂亮吗？”
小柠想都不想地肯定：“就是黑的才漂亮啊！小柠从没见过这样的发色，可是好看！不像我，顶着头红毛，刺眼死了！”
殷凌淡淡敛眸，这孩子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想必是不知道黑发在这里代表着什么。相信她也绝不会知道，若她真的拥有，将会多么痛苦。
罢了，小女孩的世界还是多留一点儿明净吧！殷凌闭了闭眼，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将军和夜影大人呢？”
“哦，管家爷爷说，将军和几位将爷今天一早就进宫面圣了。”
啊，她忘记了，今天早上睡过头了！殷凌不由吐舌，也暗自庆幸自己的错过：“那军医呢？”
“军医？凌小姐指的是哪位？”小柠不解，低下脑袋一副等挨骂的样子，“对不起，小柠是前年才进府的，对刚回府的各位还不是认得很清楚呢……”
殷凌随即安抚地解释：“没关系，他们都很好认。将军就不用说了，夜影大人就是那老板着脸的那个，终于一副娘娘腔样子的是夜魅。军师是他们当中那个最温文儒雅的，可惜没来。至于军医嘛……你看那个终日死没正经顶着一头绿毛的就是了。”
“喂！小太阳！你的解释也太主观了吧！”一个声音忽而从窗外传来，吓得小柠手上的梳子掉了地。
殷凌听到这声音却心中一喜，立即奔到窗前，果然看到他蹲在外头：“死绿毛，你怎么不去王宫领赏？”
“那是大人们的事情，我一个小小的军医算个屁啊？”律好奇地把脑袋探进，左右环视了一周，然后嚷嚷道，“哎呀，管家大伯好不公平，怎么你这间这么漂亮？不行！我要跟你换！”
殷凌一掌推上律的额头，将他推出窗外：“不要脸！偷窥少女闺房！”
“少女？你么？”律不依不挠地趴在窗台上，却已是一副憋笑憋得很辛苦的表情。
殷凌眯了眯眼，不待他大笑出声，就俯下身子贴到律的耳边，不怀好意地阴笑：“我说绿毛，大家朋友一场，可别怪我不给你提醒，这边是女眷厢房，七禾姐姐就住我隔壁哦……或许，你也有兴趣参观一下她的闺房？”
一听到“七禾”二字，律脸色一变，没等殷凌说完，他已脑袋一缩，拔腿就跑：“我有事，先走了。你弄好后出来玩啊！”
看着他逃命般绝尘而去的背影，殷凌才“啪”地关上窗，捂着肚子大笑出声：没想到律这种祸害也有死穴，真是太好玩了！七禾的确住在隔壁，可没人说她现在就在啊！
笑得差不多了，殷凌才发现仍站在梳妆台旁的小柠，已是一副木头人的模样。她连忙站好，学着大家闺秀，慢慢踱回位子：“嗯，刚刚那就是军医，不过他是个神经病，你可以不用理会他的……现在，继续吧！”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