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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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有个太阳，水中落了月亮……”平日里最爱的小调，现在哼来居然也有几分沮丧。殷凌虽到了向往已久的大街上，但因为身后跟着只背后灵，也难以放开，只能皱着眉头，僵硬地迈动脚步。
然走了一阵，贪玩的天性终战胜了怯懦。这个别有风味的小城镇，很快擢取了殷凌全副心神。她逐渐忘了后头的移动冰块，转而将所有注意力投放在路边的店铺上。
记得刚到沙那堡时，她还没来得及感受那个热闹的城市，就遭逢战乱。接下来都随军队呆在沙漠，每天不管怎么张望，也只有一片茫茫的黄沙。她已经好久、好久没看到热闹了！
一时激动，殷凌开始撒开脚丫子左右乱跑，在每家铺子前都流连一会。神月离人不紧不慢地在后头跟着，青州城的人民似乎只在意自己的生活，对他出众的容颜和罕见的银丝也没投注过多的关注。
神月离人低调地紧跟殷凌，静谧的眸子里却闪耀着某种特别的光点，将余光不着痕迹地投向周围。以夜魅的能力，能把他伤成这样，必定不是寻常人，极有可能是……“那个”身边的人。而且，他很有可能尚未离开青州城。
思及此，神月离人垂下眼睑，眸光轻闪了下。没想到律随手丢给他的，会是个好幌子。视线不觉移到前方不远处那个活蹦乱跳的身影上，一头夺目的红发如火焰般随着她的动作跳跃，几乎要晃花了人的眼睛。
可浮现在神月离人心里的，却是沙漠的那一晚，那头漆黑如墨的长发，及那双无法掩饰的如黑曜石般的瞳仁。他那双连杀人时都不曾兴起一丝波澜的紫眸里，终于出现了一丝轻微的晃动，转瞬即逝的流色。
再定神时，他蓦然发现那个猴子般到处跳的身影忽然停住了脚步，眼巴巴地望着某一个方向，专注地……流口水？
神月离人顺着殷凌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在那里有一群孩子簇着一个小贩，他手上举着的，正是插满了糖人的草棒。
表情，瞬时僵了一下。神月离人默默地拉回视线，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继续前行，直至走到殷凌身边，她却还是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意思，死死地盯着那些栩栩如生的小糖人，大有跟它对看到海枯石烂永不移的意思。
神月离人再扫了眼过去，那里挤满的都是些小毛孩，于是，他别过头，望向别处，右手虚握成拳，凑到唇边，轻咳一声。
殷凌像是这才意识到他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旁边，抬头看他一眼后，又迅速地低下脑袋。然而，脚步依然纹丝不动。眼睛，不断地往糖人小贩的方向偷偷瞄去。
好久没吃甜食了……而且那只猴子造型的也好可爱！哎哎！如果是律陪她出来的话，一定能缠到他买吧！可是……对糖人的渴望，已完全盖过了对神月离人的恐惧，殷凌不无哀怨地瞅了那个完全不为所动的冷面少年一眼，扁了扁嘴。
神月离人的眉梢抬起了那么一点点。原来，在这个怕他怕得要死的丫头面前，自己的威严，还比不过糖人的吸引力。
殷凌犹豫的目光，依然在糖人和离人之间不断游移。半晌，她终于叹了一口气……唉，算了，他肯让她出来放风已是莫大的恩赐，她似乎也不能再奢求什么了。
殷凌给糖人投去最后一抹依依不舍的目光，低下头准备乖乖离开，眼前却忽然出现银光一闪，有什么东西丢向了她，她反射性地伸手接住——竟是一锭白银！
殷凌错愕地抬起头，但神月离人却别开了脸。她只看得到他脑后的银丝，比手上这锭银子更为耀眼。殷凌只迟疑了片刻，就下定了决心，低低对他的背说了声“我马上就回来”，就撒腿冲向小贩，发挥她多年狗见溜功力，在一众小P孩中挤出一条血路，用惊人的速度完成了买糖人的全过程，三两下回到了神月离人的旁边。
找回的碎银，殷凌习惯性地想塞到自己兜里，神月离人却正好在这时转回头，给她淡淡的一瞥。她一抖，颤巍巍地将已经放到兜里的手又拿了出来，慢吞吞地递回去，强忍着心头滴血般的痛楚，声音虽小却满怀悲愤地说：“那个……将军大人……这……”
“收着。”神月离人看都没看那几锭碎银一眼，冷冷地吐出一句，“备用。”
啥？他的意思是……她可以明目张胆地贪污了？殷凌先是一怔，在看到神月离人已迈开步伐前进后，才忙不迭地将银子全部塞进里兜，追了上去。
心满意足地舔着小糖人，殷凌一边看周围街景之余，一边不自觉地偷偷看向神月离人。他长得……还真是好看哪！有一种介于男孩与男人间的俊秀，若不是那股冷然的气息太过明显，让人不敢靠近，他应该会很受女孩子欢迎吧！尤其是那头银色的发丝……好像是由星星的碎片铺就而成一般，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几乎刺得人不敢直视。
这样的人，怎么会被称为“魔鬼之子”？想到这儿，殷凌不由得抚上自己红色的发尾，愤愤不平地撇了撇嘴——同样是这片大陆上少有的发色，为啥人家是星屑般的银光闪闪，自己却是一头乌鸦毛似的黑不溜秋？老天不公平！
想得出神，殷凌没注意到前方的神月离人已停下了脚步，一个刹不住脚就撞了上去。原本是有个垫背存在的，但神月离人好像背后长眼，瞬间避了开去，让殷凌一个踉跄，直接扑向大地的怀抱，衣服后领却及时被他用剑鞘勾回。
殷凌愕然地回头，却发现神月离人正直直地盯着斜前方。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得耳边撂下一句“留在原地”。
随即，一阵风从身边掠过。等她定下神时，眼前已连人影都看不到了。
靠……搞什么呀！一会儿跟背后灵似的紧紧跟着，一会儿又话都不说清楚就溜得无影无踪……这人真认定了自己不敢逃跑吗？一时间，殷凌还真不知道自己是该为这样的信任感到安心还是悲哀。不过……她确实也不敢挑战堂堂月神军主将的权威，更何况……
殷凌环顾四周一下，想找到能坐或是能蹲的地方等人，省得傻不拉叽地呆在大街正中，一转身，竟差点撞上莫名地出现在身后的人，吓得她口一松，叼在嘴里的糖人“啪”地掉落在地上。
殷凌瞠目结舌地瞪着地上，糖人掉落的瞬间，少了脑袋的猴子便沾满尘土。她心疼地蹲下，颤抖着手指想去捡回来看能不能把上头的灰尘拍掉，却在触及木棍的刹那，发现它的四肢已经在掉地时四分五裂地断开。
谁！到底是哪个天杀的死人突然出现在别人后头的！找死啊！殷凌怒火中烧，猛然站起，双手叉腰，抬头就想要对来人大骂，却迎上了一道深思的眼光。
那个人高挑挺拔，看起来年岁大概跟夜影差不多，面如冠玉，朗目如星，衣着的布料要比一般人好些，眉宇间更是带着一股天生的贵气，看起来该是富贵之人。
此刻，他正低头紧盯着殷凌，神情若有所思。半晌，才捏着下巴，喃喃自语：“没想到他竟然好这型……品味真怪，难怪之前送去的美女都被退回来了……”
声音不大，却能清晰地穿入近距离的殷凌耳中，她的嘴角抽搐一下，顾不得自己在体型上差了对方多少，眼睛一瞪就骂了过去：“喂！你这人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站在别人后头吓人也就算了！现在还在大路上盯着一个姑娘家直看，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你羞不羞呀？”
“姑娘家？”那人先是一怔，然后轻笑一声，仿佛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你你你……你还笑！这样很没礼貌的知不知道！”被他的嗤笑激怒，殷凌不管现在还站在大街正中，就大声吼了回去。
“你……”那人没有加以理会，反而开口问，“跟刚才那人，是什么关系？”
“刚才那人？谁啊？”殷凌被他问得一愣。
他低头看了地上分尸的糖人一眼，说：“给你银子买这个的人。”
顺着他的目光，殷凌看到已经布满灰尘几乎看不出原貌的猴子，猛然想起了自己的深仇大恨，抬头叫道：“关你什么事！倒是你，害我吓掉了糖人，快赔给我！不知道让千年面瘫大仁大义一次的艰辛，就知道浪费，小心被雷公霹！”
那人闻言勾起了嘴角，甚有兴趣地偏头看着她，问：“你想吃东西？”
“对！你马上赔我！”殷凌瞪圆了眼睛吼道。
“好呀！那我带你去吃点好东西！”那人笑道，毫无预示地拽住殷凌，转身就走。
“喂……喂！你干什么！”殷凌比不过他的力气，被强行拖着，只能大声嚷嚷，“你要带我去哪儿！”她不是那么倒霉吧！世上疯子才几多？怎么每次都让她遇上？
“你不是说要吃东西吗？我带你去啊！”那个人笑吟吟地说。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赔我糖人就可以了！喂……放手呀！”虽然刚才就发现青州城真的是平和，百姓对外界的事情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可现在都光天化日之下强抢良家妇女了，居然还没什么人多看一眼，这也……平和得太过分了吧！
殷凌拼命回头张望，希望看到那个不知所踪的神月离人能及时赶回来，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完了完了，才出来这么一小会，就又摊上疯子了，鬼知道他要把她拖到哪里去！万一等会神月离人回来找她，见她没有乖乖听话留在原地，以为她趁机逃跑了怎么办？
殷凌皱紧眉头，脑瓜子里转过千万种念头，最后，她还是决定用最直接的方法跟这个莫名之人沟通，连忙叫道：“喂！我不要你赔了！你赶紧放开我啊！”
“那不成，我可是很有诚意地要补偿你呢！”那个人转头对殷凌一笑，忽然停下脚步，说了句，“就这里好了。”
殷凌抬头看去，他竟真的停在了一家小食肆前面，她一怔——这人，难道真是拖她来请吃东西的？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