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二 ...
-
“你……你不是真要我住你帐里吧！”殷凌在内心挣扎得很是激烈。烂肉堆？抽风男？感觉还真比不出哪个更糟啊！
“啊？哈哈，你又把玩笑话当真啦？”律楞了一楞，便放声大笑起来，笑中还甩了个媚眼给她，“讨厌，就算你肯我还不肯呢！本少爷的闺房，是可以随便给脏丫头进的吗？”
无视他！要在这里生存下去，当务之急就是一定要学会无视他！默默在心里反复念叨，殷凌走进帐内。一种淡淡的难以言语的味道扑鼻而来，怪怪的，却并不难闻。
仿佛看透了她心里的想法，律主动解疑道：“是药味啦！我跟你说过我是医师的嘛！”
原来他是说真的啊……殷凌在心里默默地想，当初她跟符扬哥可都一致认为他比较像需要被医治的那一个，尤其是脑袋……
“擦把脸，脏死了。”律让殷凌坐到一边去，随手丢给她一块湿布，然后从角落里搬出一个大药箱，“手拿来。”
殷凌谨慎地看着他，多次经验告诉自己这个人的行为实在是太过脱线，不可信啊！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可是好心要帮你包扎！”律指着她受伤的手，对她的鄙视的目光非常不满。
“我怎么知道被你包扎完会不会变残废！”殷凌终于忍不住给他吼回去了。
律见她恢复生气，不怒反笑：“喂喂！你这样说真是太不给面子了！我可是月神军里最出名的大医师哟！小丫头真不懂事，算了，我大人有大量，勉强原谅你一次。现在，把手拿来吧！”
殷凌瞪了他半晌，他始终挂着暖暖的笑意。那种如若轻风的感觉，好似能化去沙漠窒人的闷意。
终于，她把手慢慢伸了出去。律托着她的手，清理了一下伤口，就将药粉往上洒。
“嘶……痛痛痛……你谋杀啊！！！”火辣辣的刺痛立刻传来，殷凌忍不住大骂着想把手收回！
她傻啊她！居然会被这家伙的笑容迷惑，相信了他的话，她真是被传染到脑抽风了！
“别动！消毒当然会痛！但不处理的话，会发炎的！你知道军队里每年有多少人，是因为炎症而死的吗？”律的表情很严肃。他紧紧地捉住殷凌的手，坚定地对上她的眼睛，“难道到现在，你还认为我会害你？”
轻轻一句话，竟如同针刺。
然而，他确实从未害过她。
相反的，他救过她，帮过她，也曾经给予警示。
那双墨绿色的眼珠，清澈澄明，看不到一丝欺瞒的影子。
殷凌突然无由来地有些愧疚，对自己的小人之心。然无法忘记的，是那个冰冷的身影，如同死神降临般的恐惧：“对不起。只是……你和那个人……”
接下来的话，她想过很多遍，却怎么也接不下口。
“那个人？哪个？”律眨眨圆亮的大眼，歪着脑袋故作天真，“莫非……你是说我们家小月月？”
小月月……这个称呼放在那样一个冷面少年身上的效果还真不是一般的震撼！殷凌忍住心头的翻腾，不停在心中默默念叨：他抽风，别理他；他抽风，别理他……
律略为一顿，依然灿烂的笑容中却似是添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无奈：“若你问我为什么能那么肆无忌惮，我还真没办法回答。只能说：眼睛，有时候也是会骗人的。有些东西看着残酷，却十分无奈；而有些东西，虽然很灿烂，内里却早已腐化。”
她不懂。殷凌不否认，自己是在等一个辩解。可真当他说了，她却依然无法理解，不管是他的无奈，还是他们的残酷。
她只知道月神军所镇之处，人间变成炼狱，沃地寸草不生。这只救了她数次的绿毛，在屠城的时候，亦沾着满身的鲜血。
只有那一次，他，没有救她。
闭了闭眼，她总觉得心里，有些苦闷的窒息感，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去看待眼前的他。
律见状，嘴角泛出一丝淡淡的苦涩。转瞬，即逝。
“你们……真的不留下活口吗？”好一会儿，殷凌才犹豫地讷讷开口，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律为她包扎的动作停了一下，才轻轻地说：“是啊。”
不知道是因为他碰痛了她的伤口还是因为他的肯定，殷凌瑟缩了一下。
律的眼底流过一道暗光，他复而笑了笑说：“现在知道为什么刚才大家都拿你当鬼看了吧？幸运的笨丫头。”
幸运？确实是吧。一道清冷的身影，刹那闪入殷凌的脑海。
那仿若覆着寒霜的面上，凿着双冰冷的眼眸，好似看到的一切，都是死物一般。只是被他的视线扫过，肌肤就像被锋利的刀刃划过般的疼痛。
那样一个夺命修罗，她居然见了四次都还活着！
她，真可以说是神的宠儿了。不真实的感觉，让殷凌一阵恍惚。
律看出了她的游离，却难得的没有打扰。他向来如稚童般的墨色眼珠中，略略上了一抹沉思--她能活下来的原因，他很清楚。
早在那个晚上，他不经意地看到殷凌将头发洗净时，就已经察觉到神月离人的异样。虽然只有一瞬，但对于这么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来说，已足够让人在意。
那头不该在西陆存在的黑发呵……律的嘴角牵起些许弧度--不知神月离人这家伙想的，是否和他一样。
忽然，殷凌抬起头来，就这么恰好的，对上了律玩味的目光。眉头，不自觉地轻轻蹙起：律出现的时候，虽然总是疯疯癫癫的，但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他绝对不仅仅只是个白目的家伙，甚至……
察觉到她的疑虑，律又是傻傻一笑，甚至夸张地搂过她的肩膀：“哎呀呀！你干嘛突然用这么热情洋溢的眼神看人家？我会不好意思的！”
这个突来的怀抱，配着如斯口吻，自然异常惊悚。可殷凌却偏偏感觉到了一股淡淡的暖意，平和着自己的不安。此前所有的恐慌，竟在他随手的一抱中，渐渐消弭。
怎么会这样？殷凌心中溢满了矛盾，她只能用力地推开温暖的源泉，用凶狠的语气掩盖住自己的挣扎：“死色狼！占我便宜啊！”
“啊呀呀……好过分！人家明明是在回报你的热情嘛！”律委屈，垂着脸扮怨妇，不遗余力地继续恶心她，“你好无情哦~~难得我这么大方地出借自己的怀抱，你居然不赏面！真是太伤我的纯纯少男心了！”
“……拜托，你还是杀了我吧！总好过在这里受精神摧残！”鬼才对他热情呢！殷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所有的思绪都被他的变态吓得无影无踪。
“你这么说得就不对了，活下来才有希望！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听到这句话，殷凌一怔，收起了嬉闹。半晌，她才垂下眼睑，低问：“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无辜的百姓活下去？”
“有些事，不是我能决定的。”律淡淡的声音里，难得的没有戏谑，他深深地看了殷凌一眼，才缓缓道，“你折腾了一夜，还是早点休息吧。这里安静，没什么人会来打扰，放心养伤吧。”
说完，他转身离开，却在跨出帐子时被生生叫住：“等一下！”
殷凌咬咬下唇，半晌，才下定决心般小小声说：“我，我叫殷凌。”
“殷凌？”律转过脸，上面正绽着暖暖的笑意，如同冬日的暖阳，丝丝融入心间，“凌驾于红云之上，很有气势的名字。”
殷凌一怔，从未有人跟她说过，自己的名字还能有这样的解释。
一个晚上接连受惊的情绪涌上，此前强行压下的湿意又忍不住泛上眼眶。
然而，律的下一句话，立马将她所有的感动全部扫光--
“怎么说呢？跟你还真是一点儿都不配啊！”
他一脸遗憾地摇了摇头，然后在殷凌咬牙切齿的瞪视中，得意洋洋地大笑而去。
撩起又落下帐帘，将无声的世界，还给殷凌。
最后，又只剩下她一个。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