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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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2点。
苏浩臣摸着方向盘，夸张得打着哈欠，肚子好饿……他伸手摸了摸扁沓沓的肚皮，脑袋里想的全是夜市的好吃的。
羊肉串，鸡翅膀，关东煮……
啊……口水要出来了。
整齐而宽阔的马路，车辆稀少，行人更是零星三两只，只有两旁的路灯驱散了些许寂寥。苏浩臣关了空调，打开车窗，百无聊赖得撑着手臂，一只手握住方向盘。医生是不是个短命的职业？再这样下去，自己早晚英年早逝。
车子驶入闹市区，从安静到喧闹的转换，车辆行人多了起来。苏浩臣的睡意立即散了个干净，还是有很多夜猫子啊。
啊……最兴奋的就是……马上就有好吃的了！
可是……
那是什么？
苏浩臣踩下刹车，车速瞬间减慢，马路对面的人行道缓缓走过来一个人，旁边跟着条雪白的萨摩耶。有毛病啊？这么晚出来遛狗？
距离近了，苏浩臣才发现自己怪异的熟悉感不是错觉，可他怎么会在这里？现在……不该是小孩子喝完牛奶，享受深度睡眠的时间？
“慕之……”苏浩臣停下车，拉开门就朝对面喊：“倪慕之……”
倪慕之一怔，抬起头四下里望了望，这半夜三更的……怎么会有人叫自己名字？难道因为饿得厉害，精神恍惚了？
“倪慕之！你给我站住！”苏浩臣看着他顿了顿脚步再继续往前走，不禁气急，这小孩是怎么了，整个充耳不闻视若无睹啊？！也太不把我苏大医师放在眼里了吧！
倪慕之迟疑得顿住脚步，那凭空而来的声音让他心慌。难道是倪琰派人来找自己了？他垂下视线看了一眼走在身旁的包子，这个……要怎么解释？如果说是朋友寄养，那又是什么朋友？邻居？住在同个住宅区的邻居？这是不是有点牵强？
倪慕之站在原地心慌意乱，手足无措。肩膀却一把被人捏住，“这么晚，你在街上闲晃什么？我让倪琰接你回去！”
“不需要！”倪慕之甚至都没有看清站在面前的男人是谁，就下意识的拼命摇头。
这小孩的反应有点奇怪，苏浩臣微微蹙眉，柔声道：“慕之，你脸色很难看，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倪慕之深深吸气，镇定了情绪，缓缓抬起视线，这才看清面前这个男人的样貌，眉目分明，却不是自己熟悉的面孔，“你是谁？”
“我？”苏浩臣无奈得笑出声来，“你问我是谁？”
倪慕之小心翼翼看着他，“我应该认识你吗？”
“那你记住了，我姓苏，苏浩臣，我是你的专属家庭医生。”
医生？我的医生？这样一说，倪慕之脑海中跳出几个零碎的画面，上一次头痛昏倒意识模糊时候看到的男人好像就是他……难怪觉得声音有点熟悉……那他……他不是跟倪琰很熟悉？倪慕之心惊肉跳，他不想回家……
“你不是才退烧吗？怎么……”倪琰怎么会让他半夜三更出来晃荡，这条狗又是怎么回事？
“我要走了！”倪慕之牵着包子就想离开，却被苏浩臣一把拉住，“我送你回家！”
“我不回去，我没有家！”
“倪慕之！你什么时候才可以改改你的少爷脾气！你以为人人都要迁就你安慰你听你的！比你不幸的人多得是呢，也没见得谁一天到晚寻死觅活，你不烦我都烦了！随便你回不回去，你们倪家的事我管不了，以后也都别来找我！”苏浩臣憋了一肚子气，自己招谁惹谁了，哥哥是这样，弟弟也是这样。吃力不讨好的活全让自己接了。真他妈没劲！苏浩臣一甩手刚想转身，却发现手臂被人拉住。
“你……能不能先请我吃饭？”倪慕之走到他身侧，看着地面小声说，“我很饿……”
苏浩臣顿时心软了，心底叹了长长一口气，“那你跟我上车吧。”
“包子，你要乖乖的呆着哦，不许在车里干坏事，我们吃晚饭就回来找你！”倪慕之宠溺得摸了摸包子脑门，包子坐在后座拼命地摇着尾巴。
“你确定……它不会在我车上拉屎撒尿？”苏浩臣十分担心，自己的爱车等下回来不会一股子怪味儿吧？
“不会的，你放心好了！”倪慕之信誓旦旦。
“那……好吧。”苏浩臣没辙，总不能牵着那么大条狗去吃饭吧？
“苏医生……”倪慕之走在他身边，整理了一下开口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当我的家庭医生？”
“也有好几年了吧。”苏浩臣心不在焉，带着倪慕之往夜市深处走去。
“那我出车祸失忆的事情你知道吗？”
苏浩臣脚步一顿，忽然意识到他想问的是什么，他转身看着倪慕之，“我知道，但主治医生不是我。倪琰带你去的也不是我那家医院。”
“那……为什么我会撞车？倪琰只说我自己开车出去发生了车祸，可他也说不出我为什么会出车祸……这种事情，警方不是会调查吗……报废的那辆车呢？如果真的是严重到车辆报废，那为什么我除了失忆之外没有严重外伤……还是我真的福大命大？”一切过于巧合，世事太多疑点，如果不是自己想太多，那就是倪琰在撒谎。至少他有什么在瞒着自己，而这些，也许就是整个事情的关键，更是自己找回记忆的关键。
“如果你不知道，那我就更不知道了。”苏浩臣耸耸肩，无奈道。
“那就是说，我出车祸其实根本就没有人看到，那我是不是因为车祸受伤才会失忆也根本就无从考证？”
苏浩臣转头看他一眼，“你在怀疑什么？”
“我……我不是在怀疑什么，我只是想知道更多……那种没有记忆的痛苦，不是谁都能体会……”
“是，”苏浩臣点头，“你说的没错，可有一点我必须告诉你。这个世上，对你最好的就是倪琰，我估计他宁可杀了自己，也不会伤害你。”
倪慕之一怔，诧异得看着苏浩臣。后者的话对他来说太过沉重，卡在胸口无法消化。他尴尬得扯出一个笑容，“倪琰是我大哥，他对我好……也是正常的。”
苏浩臣没有马上接话，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倪慕之被他看得有点心虚，不自然的转开视线，明明就跟他不熟……要不是因为他刚才说的那番话，听起来好像很了解自己家里的情况一样，自己才不会跟着他到这里……不过，自己也确实是饿了，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包子还有那么一大袋狗粮，生活根本不成问题，可自己怎么办？总不能带着包子去睡公园吧？自己连身份证都没有，万一遇上警察都不知道怎么办。
“慕之，你可以怀疑任何人，但你哥……不论他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
苏浩臣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有点好笑，明明就是别人的家务事，自己干嘛这么鸡婆？人家也不见得就会领情。
“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就什么都可以做吗？包括隐瞒包括撒谎？”倪慕之忽然有点动气，这个人分明就是倪琰那边的人，不停的在帮他说好话，“他就要结婚了，他以后也没那么多精力对着我了……”
“啊？”苏浩臣失笑，“赶紧你半夜出来游荡，是因为气他要结婚了？”
“当然不是！”倪慕之下意识反驳，可心里却是发虚，自己怎么可能因为他要结婚就……离家出走？
这也未免太孩子了……
再说，他总是要结婚的，连自己都是要结婚的不是吗？
倪慕之忽然觉得心乱如麻，这个苏浩臣，嘴巴真贱！
“你真不回家？”苏浩臣打着哈欠，歪着身子靠在沙发，懒洋洋的看着倪慕之。这什么小孩啊，不回家也不通知一声，一点都不知道家里大人会担心啊！
倪慕之摇头，“倪琰不让我养狗。”
天啊！苏浩臣顿觉头痛，这什么乌龙，人和狗争宠？苏浩臣看着蹲坐在沙发那头，“哈哈”吐着舌头的包子，“所以你就为了这条狗离家出走，连倪琰都不要了？”
什么叫做“连倪琰都不要了”！分明就是他不要自己！不能养狗，还要结婚，这什么世界！好像错的都是自己！
倪慕之这才体会什么叫做白抓挠心！那种纠结和闹心根本不是言辞可以形容，或者连他自己都无法了解这一时冲动的行为，又如何跟他解释？苏浩臣这个欠扁的家伙，自己干嘛一时头脑发昏就跟他回来！
“我不管你了，随便你吧，”苏浩臣站起身，“睡觉去了，我撑不住了！”
“喂！”倪慕之抬头看他，这人怎么一点风度都没有，哪有主人把客人丢在一边不管不顾的，他去睡觉了，那自己怎么办？
“你……你自便吧，除了我房间不要进来，这屋里随你动！”苏浩臣头也不回的朝房里走去，伸个懒腰丢下这么句话。
“苏……苏……”倪慕之坐在沙发，看着他潇洒得关上门，再也说不出别的话。
难道这就是他的待客之道？
倪慕之摸了摸身下的沙发，应该也挺舒服吧……
“包子，”倪慕之伸手抚摸包子，“我们就在这里先住一个晚上好不好？”包子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原本直起的身子趴了下去，只抬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倪慕之。“对不起包子，委屈你了……”
没有想象中的难熬……
沙发够宽，也够长，即便倪慕之180以上的身高也没有“委屈”到一丁一点。窗帘大开着，凉风习习，抚慰烦躁焦灼的心情，浅淡的银色月光洒满了床边的客厅。倪慕之侧过身，看着那随着微风轻微晃动的窗帘下摆，睡意一点点袭来……
好累啊……脑袋很累，身上也很累……饿着肚子牵着包子走了大半天……
只是，早上邢露这样闹，倪琰跟她的婚期……应该是不远了吧……
那他很快就会搬出去，还会离开公司吧……
倪慕之，那你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没有了以前的记忆，连最基本的情况都不知道……一旦倪琰走了，你到底要怎么办？
倪慕之，你个没出息的笨蛋！
苏浩臣轻轻推开门，客厅的灯光已经熄了，他拿着薄毯蹑手蹑脚走到沙发前头帮倪慕之盖上，少许月光洒在少年一边脸颊，反射的银色光芒尽数落在苏浩臣眼底。他直起身，抱着双臂站在原地，好半晌过去才微微舒了口气，转身走回房间，掏出手机按下号码。
“倪琰，你现在不要过来了，他睡着了。”
“可是……”
“你明天早上再来接他吧，你现在过来，他就没法睡觉了。”
“那……好吧。”
“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他坦白？”苏浩臣直截了当，没有丝毫掩饰，“他刚才就在不停问我知不知道他是怎么出的车祸，你打算怎么跟他解释？”苏浩臣听到那边沉重的呼吸，心里顿时一紧，“倪琰……”
“你跟他说了什么？”
苏浩臣无奈叹息，“我什么也没说。”
“你只要保持沉默就可以了。”
“纸包不住火，难保他那天就想起来了。你能瞒他多久？”
“我不会再伤害他了……无论如何，都不会……”
“倪琰，”苏浩臣打断他，“这不是你能说了算了，你不想伤害都已经伤害了，现在你准备怎么办？连我都不知道倪慕之是怎么受得伤……你这功夫真不是一般了得！”苏浩臣用力捏了捏鼻梁，这两个人的麻烦事情也不是一般人管得了的，等他接到倪慕之受伤的消息，竟是在他出院第一次昏倒之时。说实话，以他医生的专业角度来看，与其说倪慕之是因为车祸受伤，他更相信是因为打架受伤。但他更艰信的一点就是--无论在何种情况之下，倪琰宁可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倪慕之，所以他未曾质疑过倪琰的隐瞒，他相信倪琰有苦衷，而这个苦衷，也是为了保护倪慕之。
“……”
“还有，”苏浩臣叹了口气，“包子跟慕之在一起。”
“包子？”对方一怔，“难怪他昨天晚上问我能不能养狗……”
“左劲涛回来了，你麻烦大了。”
“那人渣有什么资格接近慕之！”对面原本平静的语气顿时拔高，苏浩臣似乎能听到咬牙切齿的声音，他无奈抚了抚鼻梁，“不管有没有资格，现在包子就跟慕之在一起！”
“我不会让他伤害慕之的……”
“你白痴啊！反反复复只会说这个，你知不知道伤害慕之最深的人就是你！要不是你当年拒绝他，他怎么会跟左劲涛在一起！又怎么会……怎么会……”苏浩臣捏紧了手机，那些不堪的过去，连他自己都没有勇气回忆。有人说，最珍贵的财富便是记忆，但最残酷的又何尝不是记忆？也许，像慕之这样失去记忆，也是重生的一个机会吧。如果可以，苏浩臣甚至不希望倪慕之想起过去。
“你别再说了！”倪琰口气不善，不耐烦打断，“我不会再伤害他，我不会……”
“那邢露是怎么回事？”苏浩臣不屈不饶，当局者迷，看来是一点都不错！这家伙不是一向精明非凡的吗，现在是怎么了？
“邢露？”倪琰心头一怔，难道跟早上的争吵有关？
“对啊，慕之说你要结婚了，他害怕失去你，所以他惊慌失措了。在他的潜意识里面，他宁可提前离开，也总比以后被你遗弃好！”
遗弃？“他……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缺乏安全感。他对这个全然陌生的环境恐慌，而你大概是唯一一个能让他依赖并且信任的人，可你在他还未适应这个环境之前却告诉他，你要结婚了，他当然会惶恐。”
“可我并没有要结婚……”倪琰说得心虚，在这个问题上，他是挣扎的。一方面他想，只要他结婚了，就可以彻底得从这场混乱中逃脱，可他又无法心安理毫无顾忌得去结婚。
结婚……这世人最简单最合理的一个人生经历，为什么在他这里就如此困难？
“你的想法闷在肚子里，是不会有人知道的。你也知道邢露是什么个性，她本来就讨厌慕之，以前的倪慕之当然不必担心，邢露想欺负他只会自己吃亏，可你没发现自从他受伤以后个性都变了许多，他现在就会一个人躲起来，你不在的时候天知道邢露跟他说过什么又做过什么！要不是我碰巧遇见他，你现在就哭去吧！”
苏浩臣的话像一根根尖锐的针扎进倪琰心里，痛得他眼眶充血，呼吸困难。他必须承认，对于倪慕之的态度，他是逃避多余面对，可他一直以为，只要自己不那么接近他，就不会给他带来那么大的伤害……可是，又错了吗？为什么自己会一次又一次得伤害到他，而且每次都几乎是致命的……
为什么自己怎么做都不对？
“好了，”苏浩臣软下口气，这人也痛苦着呢，自己就别火上浇油，暂且放他一马吧。“你也休息吧，明天一早过来，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倪琰挂上电话，微微叹息。窗外，月色皎洁，洒满视线。
慕之，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苏浩臣起来之后才发现屋子里没有人。
准确的说是除了他之外的一人一狗都不见了。
按着发酸的肩膀，苏浩臣挑了挑眉，嘿，这小子也挺能过河拆桥啊。但思绪才没飘出多远，就听到开门的声音。
“包子乖，叔叔去给你弄早饭哦。”
苏浩臣慢慢走过去，就看到倪慕之蹲在地上给包子擦脚。一只一只擦过去，细致而耐性。包子一看见他，“汪汪”叫了两声，尾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你起来了。”倪慕之看到他，立即站起来，有点儿不好意思，“我看到你的钥匙在鞋柜上，就带包子出去转转。哦，我买了早饭，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买了好几样……”
苏浩臣挑了挑眉，侧过身让那一人一狗进来。倪慕之先帮包子拌好狗粮，这才回去厨房把买的早饭弄好了端上桌。
“你有什么打算？”苏浩臣问。
打算？埋头喝粥的倪慕之抬起头看着他，想了一会才摇了摇头。
“你不回去倪琰会很担心，”苏浩臣看了一眼“呼哧呼哧”吃得正欢的包子，接着道：“为了一条狗……你就连倪琰也不要了？”荒唐吧？
倪慕之愣了一下，他没想这么深远，没想为了什么而放弃什么。可听苏浩臣这么一说，问题似乎有点严重了。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眼神黯淡了下去。
“倪琰昨天回家发现你丢了几乎都要疯了，”苏浩臣叹口气，颇有些无可奈何，“你已经是个成年人，行为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
倪慕之抿着唇，还是不出声。他其实已经在后悔了，可难道他能丢弃包子？这半个月，它除了自己，没有人可以跟着。
“倪琰同意收留包子，你是不是就愿意回家？”
倪慕之看了苏浩臣一眼，还是不说话。
“那……”苏浩臣忽然笑了一下，笑得倪慕之心里发毛，说不出的诡异，“还是倪琰不结婚，你就肯回家！”
倪慕之脸色渐渐变了。他盯着苏浩臣，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好吧，”苏浩臣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我让倪琰来。”
倪慕之在餐桌边坐了一会才起身收拾。他忐忑得，等着倪琰到来。
苏浩臣站在门口，瞥了倪琰一眼，才道：“我什么都没跟他说，你放心。”
倪琰点点头，走进去就看到倪慕之蹲着在帮包子梳毛，小心翼翼的不让毛发掉落在周围。他做的一切都如此自然娴熟，完全不像一个从未养过宠物的人。
包子看到他自然是热烈的摇着尾巴，倪琰走过去，慕之站起身，低着头不敢看他。
“慕之，回家吧，秦妈很担心你。”
慕之看了一眼包子，再看看抱着手臂站在一旁一副看好戏模样的苏浩臣，“对不起。”他轻声说。
可倪琰听到了，听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往日的倪慕之何等桀骜，怎么可能跟人低头道歉？他在心里感慨，“带包子一起走吧。”
关上门的时候慕之朝苏浩臣说了声“谢谢”，后者却只是挑了挑眉，不屑道：“再见，不送。”
秦妈看到包子一脸惊诧，“大少爷……这……这……”
倪琰摇了摇头，“去给二少爷弄点吃的，二少爷累了。”
“哦，好。”秦妈应着，赶紧回厨房去了。
倪琰看着跟在倪慕之身侧的那只雪白大狗，微微蹙眉。
阴魂不散。
“你们为什么都不喜欢包子？”倪慕之踌躇着，还是问了出来。
“没有喜不喜欢。”倪琰轻声道，“只是你身体还没好，狗身上有很多过敏原和病毒，怕你不适应。”
“我完全没有问题啊。”倪慕之急着解释，狗是灵性的动物，人的情绪它都能感知，慕之并不希望包子觉得大家都不喜欢它，狗也是会抑郁的。“更何况它只住一段时间，等它主人回来就回接他回去的。”
倪琰点点头，“洗个澡下来吃点东西，还是你想再睡一会？”
倪慕之摇头，“我不困。”
两人对视，却是相对无语。异样的情愫在空气中翻腾，在两人间较劲。
倪琰轻叹一声转开视线却听得慕之开口，“你不去上班吗？”
“今天不去了，在家陪你。”
慕之慢慢笑了，“那我先去洗澡。”说着还蹲下身拍了拍包子脑袋，“叔叔去洗澡，包子要乖哦，屋子里的东西不能乱咬哦。”语气温柔，神态亲昵。倪琰看着这幅场景忽然有点泛酸，自己竟然都不如只畜生？
倪琰坐在偏厅翻着本杂志，包子也是怕热，伏在他脚边，眼睛半开半合，尾巴时不时甩动一下。
这是麻烦的源头，倪琰看了一眼包子，放下手里的杂志看着外头。左劲涛很快就会来找自己，应该怎么应对才可以全身而退？他深深吸了口气，自己的麻烦何止这一个。
包子听到脚步声飞快奔了过去，围着慕之打转。慕之笑着跟它一起走到偏厅，倪琰抬头看他，刚洗完澡的青年浑身散发着一股水汽，双眼迷蒙，两颊嫣红，气色好了很多。难道饲养宠物真能治疗许多疾病？这才几个小时，就已经有如此大的转变。他笑起来那么轻松惬意，这自他醒来，从未见过。
也许……左劲涛把包子带来，是正确的。
糕点茶水是早就准备好的。慕之坐下来喝完了整整一杯水才觉得喉咙里痛快许多。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整个午后，轻松舒适。慕之就坐在躺椅上慢慢睡了过去。大概也是累了，睡得深沉且香甜。
因为嘴角都是挂着笑的。
夏日午后。整个屋子静悄悄。倪琰端着水杯慢慢喝着，视线里满满的只有那一个人。
慕之近来心情大好，胃口也跟着好起来，再加上生活规律，脸色一日比一日好看。
这天傍晚他帮包子洗澡，倪琰回来就见到一人一狗追逐玩水的情景。
车子才进大门，就听得“汪汪”狗叫声，慕之拿着皮管“包子包子”得喊，可包子只觉得慕之在跟他闹着玩，奔跑着不肯呆在原地。倪琰随意停了车，脱下西装丢在车上，扯下领带，一边朝他们走去一边解开了衬衣的扣子。
“你回来得正好，帮我把它拦住，包子……包子你回来！”
“包子坐下！”倪琰伸手一档，包子居然摇了摇尾巴就乖乖坐下了。前爪直立，黝黑的眼睛看着倪琰，“呼呼”得喘气。
“哈！”倪慕之拿着皮管给他冲洗，“看不出你还有这样一手，挺厉害的呀！”
倪慕之穿着简单的家居服，T恤和运动短裤，但此刻却已经湿了大片，刘海贴在额前，脸颊通红，却说不出的青春迷人。倪琰仿佛见到的是多年前那个少年，夏日的午后，一人一狗围着院子散步。时不时停下脚步转头看看自己，然后微笑，那画面好像昨天才发生，定格在记忆中未曾淡去。
吃过晚饭，难得凉爽，慕之带包子散步，正给他系着项圈，倪琰走过来，“一起去吧。”
慕之愣了一下，他一直以为倪琰并不喜欢包子，对自己跟包子的活动一向不太热衷，但此刻居然愿意主动提议跟他们一起散步，不免有些意外。
而意外之外，却是高兴。
所以他笑着点头，“好啊。”
慕之牵着狗，两人一左一右往山上去了。
虽然住在一起，可自打慕之带包子回家之后，两人见面的时间十分有限。倪琰忙，忙着新项目，忙着慕之受伤期间落下的工作。甚至有的时候，因为加班整晚整晚的不回家。
慕之并不清楚管理一个公司是不是会忙成这样，还只是因为倪琰并不想回来这个家。但他只知道他们见面的时间越来少。若是平日，倪琰不是回房看文件，就是回公司加班，难得有这么一个悠闲的傍晚。两人牵着狗，一起散散步。
“倪琰，”慕之转头看他，就对上那人深沉视线，他心头一惊，忙转过头，深深吸了口气，什么时候连跟他对视都能这紧张了？
“什么事？”
“哦，”慕之顿了顿才开口，“左劲涛今天打电话来，说他过两天就回来了。”
再一次从慕之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倪琰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怨恨，他仿佛没有资格，厌恶，他大概没有立场。他做的事情，又何尝不是自己一遍又一遍在做的事情？
伤害的本质并不会因为方式不同而有所改变。
他害怕的一切似乎都无力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遵着既定轨道缓缓滑行，直至靠近。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