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殇》向随然

15、第八章

　　慕之从控制室回来，还没进办公大楼，就看到两个人从里头走出来，他戴着安全帽，低着头犹豫了一下才走过去，“嗨，好久不见。”
　　邢露停下脚步，看了一眼身边的倪琰，仿佛笑了一下，但那笑容太浅，浅到几乎看不见。
　　“我跟邢露出去吃饭，下午可能不会回来，你自己回家吧。”倪琰说着就朝外头走去，邢露跟上去，却忽然转过身看了慕之一眼。
　　慕之愣了一下，看着他们走远，才回过神。
　　他忽然有些焦虑。
　　心神不宁的回到办公室，整个下午都没做成什么事。下班也没叫司机，自己坐了公车上街。
　　回去做什么呢？
　　那么个空荡荡的屋子，他又不在家。
　　可又能去哪儿呢？
　　慕之心烦意乱翻着钱包，这里头有他的身份证，有银行卡，有员工证。这些东西都足以证明他是一个独立的成年人。他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他茫然的看着身份证上仍然称得上帅气的男子，这个真的是自己吗？为什么看起来有这么多的不同？他的眼神自信而清亮，但自己却无时无刻不透出黯然以及困惑。他深深呼了口气，却看到钱包里有一张前几日秘书小姐拿给他的自助餐券。
　　算了，既然心灵空虚，那就好好填饱自己的胃吧。

　　自助餐厅生意一向都是好的，好在慕之只是一个人，占个座还是及其容易的。他很不客气得大快朵颐，不管是海鲜刺生还是热炒甜品。但最后他自己也知道……他吃撑了。
　　回到家也不算晚，但倪琰还没有回家。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才惊觉脑袋有些隐隐胀痛。这是怎么了，他用力得按下太阳穴，难道是晚上黑咖喝多了？可不过多久，胃里就一阵翻腾，慕之赶紧掀开被子冲进卫生间，才掀起马桶盖子，他就忍不住吐了出来。
　　胃里强烈的灼热感刮骚着咽喉及口腔，胃酸刺激着上颚，慕之紧紧抓着马桶，放佛一松手自己就会跌进万丈深渊。好不容易吐完，胃里空落落的感觉倒叫他松了口气，他靠在墙角狠狠喘气，看吧，让你胡吃海喝，报应这么快就来了！
　　慕之艰难的笑，他笑话自己，本以为借着美食可以填补一下心里的空缺，可却落得这个下场，可还没数落完，胃里翻腾的感觉又一次刺激着他，他撑起身体狠狠吐了个痛快，撕心裂肺般，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淌，止都止不住，却不知是真的想哭，还只是身体多余的水分。他无声的笑，难怪双腿无力，这力气都用来收缩肠胃了。汗，这都什么时候了，倒是还有力气跟自己调侃。慕之正在努力发扬阿Q精神，想让自己好受一点，却在这个时候，一双温暖的手按上自己肩头，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你怎么了？吐得这么厉害？吃了什么？”倪琰递过水杯给慕之漱口，把他扶到床上，“我找医生给你看看。”
　　慕之躺在床上看着倪琰忙里忙外，心里更是茫然，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不过多久医生来了，却不是苏浩臣。
　　“能不能不打吊针？”慕之看着护士准备针药，迟疑开口。
　　戴着口罩的护士看他一眼，口气淡漠，“你要消炎，不打吊针你下半夜有得折腾了。”
　　冰冷针头扎进皮肤的那一刻慕之下意识“嘶”了一声，他不知道自己竟然会这么怕打吊针，住院的时候每天那么多瓶挂进去，整个手掌都是肿的，他也没什么感觉，怎么才过了多久，就开始害怕了？
　　人是有多么健忘哦？
　　慕之想到这里忽然笑了，自己果然是坏了脑子。
　　等到所有人都退出去，慕之已经累得连手指都抬不起来了。他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下，却听到轻微的开门声，睁开眼，却看到倪琰站在床边。
　　“好点了吗？”倪琰在床边坐下，视线紧紧盯着慕之打着吊针的手，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好多了。”一开口慕之才知道自己声音有多沙哑，也许是刚才吐得太急，把喉咙给刮伤了。
　　“睡吧。”倪琰的手抚上来，在慕之眉眼间停留，“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那声音带着蛊惑的味道，慕之感受那手掌干燥温热的气息，闭上眼睛，渐渐睡了过去。
　　那一夜睡得特别安稳，没有梦魇，也没有辗转反侧。慕之似乎知道那个人一直就在身旁，哪里也不去。这念头让他放心，让他安心。
　　所以早上醒来的时候，虽然身体还是有些酸软无力，但脑袋却是清晰的。他看到倪琰穿着居家的休闲服，坐在一边看报纸，那安然的神情，让慕之心中一软，升腾起无法形容的感觉，但他知道，自己希望这感觉能延续下去，直到一生一世，天荒地老。那一刻，理智骄傲，通通失灵。慕之在心里叹息，偶尔放纵，偶尔任性，大概也无伤大雅吧？可他不知道，人心就是个无底洞，得到一些，就会想要更多。贪心，是无药可医的绝症。
　　“醒了？”倪琰走过来，扶着慕之起身，“想吃点什么？秦妈炖了粥，我叫人端上来？”
　　倪琰把窗帘拉开，打开了阳台的门，清风徐徐而过，是个好天气。
　　倪琰在床上支了个小桌，把粥和小菜都端了上来，用调羹凉粥，看这架势，他是要喂自己？直到勺子递到嘴边，慕之才抬眼看着倪琰，那目光，有些慌乱。
　　但倪琰却是十分镇定，只是举着勺子，不开口，也不催促，只是嘴角含笑，看着慕之。慕之怔了怔，心里千回百转一番，张开嘴，把那口粥咽了下去。
　　一来一回，没多久慕之就吃完了整碗粥，“你肠胃还没恢复，不能一下子吃太多，等会再吃一点。”倪琰把小桌收了，拿了毛巾给他擦脸，末了连手都细细擦过，慕之忽然想起，在医院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照顾自己，那些昏迷的日子他不记得，但自清醒之后就只有他，大概这也是慕之会依赖，会信任的原因。
　　“是想看书，还是看电视？”
　　慕之看了看床头的钟，已经很晚了，“你去上班吧，我没事了。”
　　倪琰在床边坐下，一副悠然的样子，“公司也没什么事情，我也想休息休息。”
　　慕之在心里叹息，这个人总是在掐死希望的同时又给你一点期盼。慕之忽然很想问问，你到底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