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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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德里克再一次出现时，有那么一瞬间爱丽丝对自己判断产生了怀疑。仔细打量他几秒钟后，爱丽丝心中的怀疑消失了。她在自己的职业生涯中曾与好几个斯莱特林共事过，他们虽然性格各异，但无一例外地颇具城府。刚才德里克的短暂出现给爱丽丝留下了一个乐天大男孩儿的印象，所以当得知德里克是个斯莱特林时她还小小地吃了一惊。现在的德里克则完全摘下了开朗和善的面具——他挂着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让人摸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一个典型的斯莱特林。这正是一个能让斯内普这种人为之等待并与之密会的人。
“抱歉让你久等了，波特先生。”这是德里克的开场白。他拉开斯内普对面的椅子，施施然坐下。
“看来傲罗训练既没有教会你准时，也没有教会你如何使用借口，德里克。”斯内普拉长了声音说, “帽子忘了拿，嗯？你怎么没说魔杖忘了拿。”
“我很遗憾迟到了……嗯，两个小时。”德里克看了看怀表，“可傲罗工作充满了突发性，所以在这点上我希望你能原谅——至于帽子，我这不是在给可怜的哈利制造机会么？”斯内普假笑了一下，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他召唤侍者，让他将自己冷掉的茶换掉，又换上两杯新茶。
看着两人各自啜了口茶水，爱丽丝警惕地想，这两个斯莱特林背着哈利•波特在密谋什么？两个人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爱丽丝也近乎屏息地一直张大眼睛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最终，年轻人率先沉不住气开了口。
“亲爱的教授，如果你有什么事需要用到我，大可直接给我写信，这么特意约我出来，实在是令我有些……受宠若惊啊。”
“我现在可不是什么教授，德里克。一个人闲在家里捣鼓些魔药，远不能与你们这些大有前途的年轻人相比。”斯内普回答说，那种假惺惺的礼貌语气令爱丽丝印象深刻，“更不用说现在我有求于你，却用猫头鹰对你呼来喝去，这将是多么失礼的一件事。”
显然斯内普相当善于挑动别人的怒火，而这种情况发生在自己以外的人身上，简直是——富有乐趣的。爱丽丝欣赏了一会儿德里克僵硬的表情，然后听见他说：“可你现在的态度也不像在求人，院长先生，哦不，是波特先生。”
“不好意思，德里克，做了你七年的老师，看着你从一个头脑简单的小男孩成长为一个自以为是的青少年，有些习惯真的很难改正过来。”斯内普看上去真的在感到抱歉，如果不是在座三个人都知道他全无此意的话。
“好了，我的前教授。”德里克看上去突然冷静了下来，“让我们像格兰芬多一样开诚布公吧，你要求我做什么，还有，我能得到什么？”
“恐怕我什么也无法为你提供，德里克，像我这么一个声名狼藉的黑巫师，你的前教授和前院长，啊哈，还有你现任上司的现任丈夫。当然，我也没有权力要求你做什么。”
“……你不觉得羞耻吗？西弗勒斯•斯内普！”德里克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低声咆哮起来：“作为一个斯莱特林，我毫不讳言自己乐意臣服于力量与权势；在学校时，我尊重你作为教师的权威；在学校外，我也认同你作为一个年长巫师的力量与智慧。可你别想叫我对这个屈服，靠着向一个格兰芬多谄媚，不，是与他结婚！一个年纪是你一半的傻头傻脑的男巫！——才能保全自己一条小命，你实在是太令我失望了，教授，这种可耻的堕落……！你休想叫我为这个替你做什么！”
斯内普眼睛眯了起来，熟悉他的人将会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但四十年间习惯性的自我控制使他勉强保持住了冷静。他开口道：“如你所说，斯莱特林乐意臣服于力量，波特虽然没有头脑，力量却是多到令人咂舌，一个挥舞着大锤的婴儿。”他嗤笑道，“况且一个摄魂怪之吻和一桩看上去大有前途的婚姻，明眼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是不是？”
“所以我选择屈服于您的丈夫，而不是您，先生。”
“力量的大小是相对的，德里克。它取决于很多东西，比如说时间的积累，又比如说某些特殊的环境与刻意的准备。”斯内普以一种遗憾的眼神望着自己的前学生，“显然傲罗训练什么也没有教会你，它既没有教会你准时的重要性，也没有教会你注意谨慎饮食。”
德里克花了点儿时间来理解斯内普的意思，他眼睛瞪的几乎要掉出来，而爱丽丝比他更惊讶，她一直在一旁窥伺，却压根儿没看见魔药大师是怎么动的手脚。德里克站起来猛地叫道：“你在茶里下毒！你让那个服务生在茶里下毒！”他顿了顿，盯着坐在柜台处一动不动的侍者看了会儿，又扫了眼另一桌因为好奇而转过头来的巫师们，他难看地咧了下嘴，慢慢坐了下来。
“你在骗我，是不是？”德里克喘着气说，“你在虚张声势，这里是圣芒戈，你不敢……”
斯内普挑起眉：“你可以选择相信或者不相信。——至于我敢不敢，有一个傲罗办公室主任做丈夫就是方便，你说呢？”德里克咬着牙，掏出魔杖对着茶杯施了一个检测毒物的咒语，咒语没有反应，他捏紧拳头不停地重复道：“你在虚张声势……”斯内普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装了半瓶透明液体的水晶瓶放在桌上，他继续用那种遗憾的目光望着德里克：“对它试试。我还是那句话，你可以选择相信或者不相信。”
德里克摊在了椅子里。斯内普笑了起来：“什么是力量？——这就是力量。我虽然是这么的堕落、无能、不知廉耻，可我现在掌握着你的生死，所以你就得听我的。”
德里克沉默了半晌，从牙缝中一字一句地挤出回答：“你要我做什么，先生？”
斯内普满意的观察了一阵眼前的年轻人，似乎希望能看穿正在冲击着他的一波波煎熬与难堪，半晌，魔药大师打开水晶瓶的瓶塞，滴了几滴抹在自己舌头上。他这才得意地笑了起来。德里克与爱丽丝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感觉到了小命攥在别人手里的感受了么？”斯内普假笑，“被这样一个小把戏所愚弄，这就是年龄与智慧的差距，你要学会尊重长者，德里克，不要轻视你眼前的任何一个人。”
德里克不由自主地低笑两声，他随之大大地呛咳了几下，然后仰头大笑起来。另一桌的巫师看他像看精神病似的，连刚刚在打盹的侍者也被吵醒了过来。德里克旁若无人地笑过一阵，突然止住表情正色道：“你要我做什么，先生？”
“只是一个小小的请求。在某个时刻，我将会联络你，而你要照着我说的做。”斯内普说，“也许我本人无法给你什么好处——但你如果抓住了这个机会，它就会带给你一些附带的利益。要知道，和平年代的傲罗可是很难获得破格晋升的。”
德里克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微笑。
“差点忘了，还有一点小事。请帮我调查一个人，她大概已经失踪了。”斯内普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一小条羊皮纸。上面写着一个名字。
德里克开口念道：“丽贝卡•爱沙•阿那斯利亚，‘口吃’小姐？”斯内普往旁边瞟了一眼。爱丽丝反射性地向后缩了缩，她不敢确定他是在防范另一桌的几个巫师还是因为察觉了自己的存在。
“她的资料什么时候要？”德里克想了想问。
“尽快……其实也不是那么急。”斯内普沉吟着说，“我只是想确认某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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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贝卡•爱沙•阿那斯利亚。
爱丽丝终于得知了那个照顾了自己一段时间的年轻治疗士的全名。她甚至没有与她说过几句话。以爱丽丝惯常评价他人的标准看来，丽贝卡只是一个冒失、轻佻、有几分小聪明的年轻女巫——如果说她看上某个糟糕的年轻人、结交了一帮坏朋友或者做出某些偏离正道的举动，爱丽丝也许会在嘴上说“这真令人遗憾”心里却并不感到吃惊。可是，失踪——很大程度上等同于死亡——并不是爱丽丝所能想象发生在那个年轻女巫身上的事。
爱丽丝脑中不期然地浮现出了早上吉德罗•洛哈特说过的疯言疯语：“食死徒占领圣芒戈！”她看着面前两个相谈甚欢的斯莱特林，忽然觉得那些疯话并不好笑。
两个斯莱特林看上去倒是都相当满意。在此次接触中，他们对对方的底线有了初步的了解，并且有望获得自己所想要的，而爱丽丝除了更多的疑惑外什么也没有得到。她目送德里克离去，然后看着斯内普付了茶钱，站起身脱下外袍搭在手臂上。当黑巫师环视一圈的视线再一次掠过她时，爱丽丝心中蓦然闪过一个念头——斯内普早已知晓了自己的存在。
一个巫师如果下决心要摆脱跟踪并非一件难事。一个强效反魔法力场能让绝大多数魔法标记失效，如果那个巫师愿意付出数日无法动用魔力的代价；而像爱丽丝这样的“盯人”型跟踪手法，一道幻影移行就能解决所有问题。所以当一个跟踪者失去了他跟踪的隐秘性时，主动权就基本上交到了对方手中。但爱丽丝此时却反而没有先头那么焦虑——斯内普发现了自己，却没有对此采取任何措施——她倒要看看这个黑巫师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于是爱丽丝跟着斯内普起身，一路下楼，穿过一楼大厅，走过壁炉，从连接麻瓜世界的出口径直走了出去。圣芒戈外面是一家有着巫师背景的老式麻瓜百货商店“淘淘有限公司”，在这个时段商店中顾客开始多了起来。脱下长袍后的斯内普，身上衬衫、长外套和长裤的组合并不那么引人注目，但是一身黑色的服饰搭配与严肃阴郁的神情足以令普通麻瓜敬而远之。他所过之处麻瓜人群自动变得稀疏起来，这多多少少缓解了与他六呎一吋身高相匹配的步伐所造成的追踪上的困难。
爱丽丝气喘吁吁地追在后面。在这种时候她又一次感受到了年龄衰老带来的不便。幸而百货商店外的路口处亮起了红灯，黑巫师在那里停了下来。
“叔叔，你是吸血鬼吗？”爱丽丝赶到时，正好听见旁边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女孩大声问道。
“罗宾！”她的母亲斥责道，然后对斯内普露出了一个夹杂着抱歉与畏惧的笑容：“真对不起，先生……”
斯内普的下唇不悦地卷了起来，那个可怜的主妇畏缩了一下。黑巫师严厉地说：“吸血鬼通常不会在阳光下行走，你难道没有一点常识么？”
“可你跟电视里那个……”绿灯亮了，斯内普大步前行，没理会女孩的下一个问题。女孩的母亲几乎是如释重负的，她顾不上过街，就这么站在原地数落起女儿来。爱丽丝羡慕地望了望那对母女，随即转过头向前面的男人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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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就这么在伦敦街头走了大约半小时，周围的麻瓜越来越少，爱丽丝几乎不用怎么担心黑巫师混进人群中失去踪迹。正当她准备放慢速度调整一下呼吸时，斯内普突然拐进了窄街边的一条小巷，爱丽丝连忙跟了进去，却发现眼前是一条封闭的死路，而斯内普，正一动不动地站在小巷尾端，手里举着魔杖直直注视着她。
“出来吧。”他冷笑着说，“你的执着……与愚蠢令我印象深刻。”
爱丽丝解除了幻身咒。她并未错过斯内普眼中闪过的一丝惊讶。爱丽丝忽然感到了一种极大的鼓舞——自从认识西弗勒斯•斯内普以来，对方的种种表现在她心目中充分营造出了一个神秘得摸不透心思，狡猾到几乎算无遗策的黑巫师形象。他的每一次攻击都能打中别人的要害，似乎仅用目光瞪视即可令人无所遁形。但斯内普毕竟没有发现，是自己，爱丽丝•隆巴顿，跟踪了他这么长一段时间；他甚至无法确定自己是否正在被跟踪，以至于一路使出种种手段来逼迫自己现身。
也许我的确远没有他聪明，爱丽丝心想，但在某些地方，他也及不上我。他会惊诧、会恼怒、会得意、会愤怒，甚至会恨，会爱。看上去无懈可击的西弗勒斯•斯内普，也不过跟我一样是个凡人。
无数念头在一刹那闪过爱丽丝的脑海，她突然镇定了下来。爱丽丝甚至笑了笑，她松开魔杖，摊开双手，以示自己没有敌意。
“原来是隆巴顿夫人。”斯内普用一种夸张的惊奇口吻说，“不知你找我有何贵干？”
爱丽丝鼓起勇气问了出来：“我想知道弗兰克什么时候可以清醒过来。”
“原则上我不应该回答你这个问题。”斯内普慢慢放下了魔杖。
“我是他的妻子。”
“作为魔药的制作者，我希望看到我的实验对象保持精神稳定。”
爱丽丝为他语句中隐含的意义苍白了脸。她定了定神，大声说：“可我有权得知真相。”她灵机一动，添上一句：“你不怕我把今天你跟那个德里克的对话告诉哈利？”
“不知你有没有听过这句古话，‘疏不间亲’，无论是我还是德里克，与哈利的联系都比你来的要深得多。如果你告诉了波特，那小傻瓜也许会犹豫上一段时间，最终他会选择相信我们，而不是某个精神不稳定的恢复期病人。”斯内普肆无忌惮地讥笑起来，“格兰芬多不适合玩这种小把戏，隆巴顿夫人，这是赫夫帕夫的专利。”
“也是你们斯莱特林的。”爱丽丝扬起下巴回敬道，她第一千次告诉自己要保持冷静，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燃起了怒火。她咬紧牙关，努力不让愤怒继续化为言语的利剑；弗兰克扒拉着自己脚丫子的画面在脑中跳过，看着斯内普冷笑着的脸，她忽然觉得自己可笑。
“我很抱歉试图威胁你。”爱丽丝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我……请求你，波特先生，告诉我真相。只有你不会对我撒谎，你不屑于撒谎。”
“说的好像你多了解我似的。”斯内普看起来像吃了只苍蝇。他顿了顿，随即骄傲地说：“但我确实如此。”他皱起眉思索了一会儿，仿佛在考虑如何组织语言。最终斯内普开口道：“钻心咒后遗症恢复药剂一共在全英国各地十四名女性巫师身上进行过实验，其中十一名恢复了正常神智，另外三人陷入了不可逆转的狂躁、疯癫与精神失常。到昨天为止，那三人当中有一人因为魔力失衡而死亡。对比动物实验的结果，这个数值在正常范围之内。”
他怀着一股残酷的满足注视着爱丽丝的表情：“而在雄性实验体上，精神失常个体的比例高达百分之七十三点六。”
“为什么？”爱丽丝呆呆地望着他说。
“‘软弱啊，你的名字是女人！’”斯内普嘲讽地笑了起来，“人会感觉到痛，因此他本能地避开会伤害他的东西；女人比男人要来得‘软弱’，她们会逃避痛苦，努力忘掉痛苦，因此痛苦给她们带来的伤害也会减轻。十一个恢复正常的女巫全部都忘记了钻心咒作用前后那段时间所发生的事，而我不敢期盼能在那些男巫身上获得如此好运。”
“可以使用‘一忘皆空’，或是忘忧魔药！”爱丽丝猛然激动起来，“随便什么都行，一定存在着某个办法，某个解决的途径！”
“这是我正在试验的某个思路之一。可是无论如何，人脑精密的结构决定了试验的难度，更何况还牵涉到巫师的魔力之源。”斯内普用手指了指脑袋，“所以我需要更多的试验，一次又一次。也许明天就能取得成功；也许永远也无法获得满意的产物。”
爱丽丝觉得双腿酸软，她踉跄地靠在墙边，苦笑着想起今天大概是运动过度了。她不是没有想到过最差的答案，只是从来没有考虑过最差的答案可能会成真。但是——成功的可能性也同样存在，也许明天，后天，斯内普就能将魔药做出来——总是存着点儿盼头、总算还是有些希望，这可不是比最差的结局要好得多？
她惨淡地笑了起来，在此时此地似乎也只有这句话可以说了:“好，我可以等……我们可以等。”她努力扶着膝盖站直了身体，不愿在斯内普面前如此失态。但所有的念头已然在爱丽丝脑袋里搅成了一锅粥，它们从不同的方向撕扯着她，叫她不知如何是好。最后爱丽丝竟不知怎么的回想起了小时候妈妈给她讲过的故事，《皇帝的新衣》，她坐在妈妈膝盖上抬头问，最后那个小孩儿怎么样了呢？
她尝试镇静下来，勉强开口道：“今天真是十分感谢你，波特先生，谢谢你告诉我实话。我不想管你跟德里克都在密谋些什么，你说的很对，‘疏不间亲’，但明眼人不只我一个，有些事情连那个叫洛哈特的疯子都感觉得到，更何况哈利并不是你口中那个‘傻瓜’。哈利很爱你，请不要伤害他，不要等到失去后才去惋惜和后悔——还有丽贝卡，她虽然不算什么好女孩，可那种结果并不是她应受的……”
“你什么都不知道，隆巴顿夫人。”斯内普突然冷冷地打断了她，“我感激你对我的好言相劝，也赞赏你那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你要知道的也知道了，想说的话也都说了，我们还在这连个得体的扫帚棚也及不上的地方站着干什么呢？最后，请允许我祝你——日安。”
说罢，他便幻影移行离开了这个简陋的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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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巴顿老夫人在晚上七点半准时回到家中。她扶着壁炉走出来时，爱丽丝正坐在客厅的长桌边读书，她阅读得极为认真，并且用一个硬皮本在旁边做着笔记。屋子里安静之极，只有爱丽丝蘸墨水时笔尖与墨水瓶碰撞的“喀喇”声不时响起。
“你吃了晚饭吗，爱丽丝？”老夫人问。
“晚饭？”爱丽丝揉揉眼睛看了看钟，改天得去配付老花眼镜。“……原来已经这么晚了，安妮你吃了吗？”
老夫人穿过客厅将狐皮围巾、手袋和外衣挂起来，嘴里回答说：“我吃过了，不用管我。你难道一下午坐在这儿念书念得饭都忘了吃？又不是要准备N.E.W.Ts。”说着，她呼唤家养小精灵准备晚餐，“真不敢相信，家养小精灵日渐懒惰，整天都跟中了混淆咒似的不知道在干嘛，邓布利多和哈利•波特对他们太放纵了。”她细细打量着爱丽丝的神色说，“可别小看这一顿饭。你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规律饮食是身体健康的基本要求。”
爱丽丝捏紧了笔杆。她知道自己婆婆的一番话是出于好心，但她的舌头仿佛有了自主意志似的自己动了起来：“可我觉得巫师的确应该善待家养小精灵，他们拥有自己的意识，就道理上来说他们至少应当获得与魔法生物平等的权利。”
“可这是传统，爱丽丝，优良的传统！”老夫人停下来严肃地说，“先辈巫师们为了使我们从繁琐的日常事物中解脱出来，驯化家养小精灵来供我们驱策，他们留下的传承与传统可不是你的一句‘他们拥有自己的意识’所能否定的。”
纯粹的血统高于一切也是先辈巫师们留下的“优良传统”。爱丽丝在心里大声反驳，她随即惊讶于自己竟然变得如此富于嘲讽。幸好刚刚我没有把这话说出口，爱丽丝苦涩地想，不然安妮肯定又会大惊小怪。取而代之地，她回答说：“抱歉，安妮，今天我有点儿激动。”
老夫人谅解地挥了挥手：“我知道。你放心，爱丽丝，弗兰克很快就会好起来。”
爱丽丝垂下头。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如何，想必一定是相当难看。她的婆婆显然不想把弗兰克的真实情况告诉她。安妮是不想令我担心，爱丽丝想，我又何必做出一付忧心忡忡的样子令她不快。两个女人在一块儿叹息忧虑也不能令那个西弗勒斯•斯内普明天就将魔药研制出来，除了平添彼此的悲伤外起不了任何作用。
家养小精灵将一大盘手指饼端了上来。爱丽丝本想对它道谢，方欲出口的话却在触及家养小精灵那动物似的神经质眼神后缩了回去，一瞬间，她回想起了还在圣芒戈的弗兰克。爱丽丝急急地转回头去。——虚伪。她对自己说，而她心中的另一个声音辩护道：可确实很难将家养小精灵当做与巫师平等的生物。他们更接近于动物，狸猫子或是燕尾狗。
但爱丽丝无法忽视那个谴责的声音——你这样说将弗兰克置于何地？你根本不在乎什么家养小精灵，只是将它当做一个由头去挑安妮的刺；安妮在你清醒过来后那么照顾你，你却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事而厌恶她。还有今天下午，你苦苦请求斯内普告诉你真相，之后却又迁怒于他，说他与残余食死徒有关系——你就不能管管自己的脑子管管自己的嘴吗，要是那个黑巫师对弗兰克的药做手脚你自己嘴上倒是痛快了可你让弗兰克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爱丽丝，爱丽丝！”耳边传来老夫人的呼唤声，“你看什么看得这么起劲儿！”
“我……”爱丽丝茫然抬起头，她张了张口，才仿佛刚刚意识到婆婆问了什么似的回了神：“……在看《魔药大全》。墙壁里面似乎生了斑地芒，我想找找有什么能将它们赶出去。”隆巴顿老夫人狐疑地望了一眼笔记本上第一行“忘忧魔药”几个字，却没有再多问什么。
爱丽丝默默地长吁了一口气。如果安妮没有打断她，她真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地突然放声尖叫或是抱头痛哭，她从不知道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可以显得这样严厉。自从斯内普将那个坏消息告诉爱丽丝后，她的脑子里一直浑浑噩噩，简直都不知道当时失魂落魄的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来的。她甚至记不清对斯内普说了什么，使得他最后拂袖而去——不外乎一些指责他与最近的食死徒异动有关的言辞。
可这并不是假话。爱丽丝想，回忆起之前见到的种种迹象，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断正确。就算那个吉德罗•洛哈特的疯话毫无可信之处，可是斯内普背着他的丈夫哈利•波特与其出身于斯莱特林副手密会，这却是千真万确、自己亲眼所见的。但如同斯内普所说，在别人眼中爱丽丝•隆巴顿不过是一个刚刚从神经错乱中恢复的病人，他有千百种方法来回避甚至推翻她的指控。
所以爱丽丝需要更加确实、不容辩驳的证据。
可就算找到了证据又能怎么样呢？爱丽丝狠狠瞪着自己面前的《魔药大全》，弗兰克的恢复仰赖于他的魔药试验，也许有其他魔药大师对这个领域的研究进程到达了斯内普的程度，可爱丽丝不能拿她的丈夫去冒这个险。
“嘿，爱丽丝，你都快把饼干给掰碎了。”隆巴顿老夫人拿了本书从楼上走下来，爱丽丝甚至没有注意到她什么时候离开的客厅。她朝爱丽丝晃晃手上的《家用魔药调制》：“斑地芒清除剂在这里面，对着你手上那本《魔药大全》是白费功夫。”
“谢谢。”爱丽丝压□□内泛起的又一阵自我厌恶。她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安妮，你对之前在家里照顾我的那个治疗士丽贝卡有什么印象，你还记得她住哪儿吗？”
“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隆巴顿老夫人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异常尖利，爱丽丝对她的反应有些措手不及。
“我……我只是突然想起早上去圣芒戈的时候没有看到她。我想向她道个谢，尽管我醒过来没多久她就离开了，可毕竟她还是照顾了我那么久……”
“你的意思是我做的不好吗，爱丽丝？就像永远正确的波特先生说的，我不够专业、不够训练有素；我太老了，老得连人都不会照顾，老得也永远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都在想什么……”
“不，安妮！我不是这个意思！”爱丽丝着急地站了起来，恨不得自己长了两张嘴。她希望自己能够立刻想出某些绝妙的辩解之词，可她同样清楚自己从来不是一个伶牙俐齿之人。看着老夫人面无表情的脸，爱丽丝猛然意识到今天积攒了许多压力的人并不是只有她一个，她脱口而出：“安妮……除了弗兰克，你就是我最亲近的人。我不会为了一个外人，一个我都不怎么认识的人而责怪你，永远不会。”
她的婆婆没有说话，爱丽丝也不知该继续说什么。她只能在老夫人的注视中颤抖，并第一千次后悔自己出言无状。良久，爱丽丝听见她说：“恐怕今天我们两个都有点儿失态。”
“对不起，安妮，我真的很抱歉。”爱丽丝立刻回答道，一瞬间觉得如释重负。
“我也有错，爱丽丝。我太急躁了。”老夫人慢慢走下楼梯，“可等待你醒过来的那会儿真是一段难熬的日子，我不想再回忆起来……还有弗兰克，他……”她猛然闭上嘴，沉默地将书塞进爱丽丝手里。
爱丽丝无法为老夫人的噤口不言责怪她。她目送着自己的婆婆转身离开，将她留在这一片非难般的沉默中。
这个晚上，爱丽丝久久无法入眠。她在空荡荡的双人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后半夜下起了绵绵细雨。雨势渐渐变大，爱丽丝慢慢阖上眼。恍惚间，她仿佛听见了卜鸟颤颤巍巍的鸣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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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声音，西弗？”
“卜鸟在叫。下雨了。”
这个晚上，没有睡着的不仅仅只有爱丽丝•隆巴顿。与爱丽丝相比，西弗勒斯•斯内普遭遇失眠的经验要丰富得多，因此他可以做到相当程度的心平气和。他的前学生对他的昵称虽然令斯内普皱眉，但他通情达理地决定明天再来追究这个问题。听着身边的呼吸声逐渐变得悠长而平缓，波特睡着了。斯内普起身，从枕头下面抓起魔杖，静悄悄地从卧室走到客厅。他似乎听到卜鸟遥远的叫声中夹杂着一些其他的声音。
一只谷仓猫头鹰正在用喙敲打客厅落地窗的玻璃。
斯内普低低咒骂一声，打开窗户给猫头鹰施了一个干燥咒，随后让它歇在窗边的栖木上。猫头鹰送来的卷轴并没有标注寄信人，斯内普迅速浏览了一遍，他在心中暗暗赞赏德里克的办事效率。卷轴上只有短短几行字，用标准字体写道：
“丽贝卡•爱沙•阿那斯利亚【Rebecca Elsa Anarthria】
1984年11月22日生在位于德文郡的提斯纳宁魁【村庄名】，父母皆为巫师。其母克萝利丝•阿那斯利亚【Cloris Anarthria】于1993年死于魔药事故，其父沃伦•阿那斯利亚【Warren Anarthria】为龙粪成药公司职员，1994年离职后无业，于1999年意外死于发生在唐纳之家的残余食死徒袭击中。
丽贝卡因为经济原因并未入读巫师学校，推测由其父在家指导学习；2000年报名参加o.w.ls考试，以优秀等级获得9门证书（古代魔文 、魔咒、变形、魔药、保护神奇生物、草药、黑魔法防御术、魔法史、天文），之后进入梅里曼巫师技能培训中心学习古代魔文 、魔咒、变形、魔药与草药，2002年N.E.W.Ts考试中除古代魔文成绩为良好外，其余皆为优秀，于2003年初被圣芒戈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录用。
丽贝卡于2006年4月4日最后一次出现于圣芒戈，其后再也没有现身于任何公共场所。”
斯内普满意地合上卷轴，他已经看到了他想要的。外面风雨似乎小了些，他从栖木边的碗里拈出一块食物，注视着猫头鹰一口吞下，然后打开窗户将这个倒霉的信使赶了出去。他又对羊皮纸施了一道“字迹清除”，随手搁在壁炉上的一堆便签之中。
西弗勒斯•斯内普从来不像他的老对头詹姆•波特一样善于随机应变。他所擅长的只有计划，精密的计划与准确的执行。如果没有十足把握，斯内普便绝不会出手——也许他曾因此丧失了许多机会，但他却能在经历两次战争后活到今天。而当年的黄金男孩早在第一次战争时期便已丢掉了性命。
詹姆•波特，如果他仍活着，现在我则应称他为岳父。斯内普想，我的老对头知道后定会笑得在坟墓里打滚，人生的际遇还真是不可捉摸。
他在客厅里来回踱步，默默怀念起霍格沃兹漫长的走廊。据说人在死去之前会将一生的经历回顾一遍，不知这算不算自己老去的征兆？黑巫师压下软弱的情绪，一点点推敲起计划的漏洞。他又一次提醒自己今天下午爱丽丝•隆巴顿看到了许多东西，并且很可能得出了某些有趣的结论，她会不会将她的想法透露出去？如果她说了又会有什么影响？
斯内普反复地思索着，不久之后，他在黑暗里静静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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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