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蓝色勿忘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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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邦·第九法庭——
纷纷扬扬的雪飘落，红胡子雷顿在台阶下跺脚，咒骂着恶劣的天气。
“哟，大检察官，你还守在这里啊？”一辆浮扬车停在他面前，里头传出一个带着嘲讽之意的大嗓门。
“见鬼，不管约修亚上将会不会把那帮小兔崽子逮来，我都要守在这儿。”雷顿啐了声，脸上有着狠狠的神色，“我等着收拾那票鸟蛋很久了！”
车里的男人未出声，良久，叹了口气：“要变天了啊，雷顿。”
“嗯？”
“统领死了。”刻意停顿了一会儿给友人停顿消化的时间，“所以，约修亚·兰迪菲尔非死不可，我们谁也没能耐驾驭那件危险的‘兵器’。失败者不会被他捉来，他们会自相残杀而亡——雷顿，回家泡杯牛奶，睡觉吧，今后就是和平的年代了。”
啊……和平……和平……
听着远处游行者日复一日的激昂口号，雷顿只觉得冷，刻骨的冷。
索菲娅·费里艾姆凝视蓝色勿忘我型的婚戒，深深叹息。
“这是个阴谋啊，拉宾斯。”
我们是被抛弃，不被新时代需要的一批人。
那个惊才卓绝的男子已经自己走向十字架，在民众的欢呼声中被烧成灰烬，接下来就轮到……
“中校，预定三个宇宙时进入目标星域，请求指示。”
她的眼神转为锐利，一扫迷惘与脆弱：“发送通讯连接讯号，就说是我，情报部一等参将，索菲娅·F·拉宾斯的请求。”
他专注看着手边一束娇艳欲滴的蓝色花朵，紫眸透着微微的不解。
“蕾米尔，这是谁拿来的？”他问自己的守护天使，这艘生物飞船的思考结晶。
“咦！不是约修亚大人您自己拿进来的吗？”天籁般的女声充满了诧异。
“……是吗。”黑发军官更加困惑，脱下长久所戴的军用手套，抚上那娇弱柔软的花瓣，脑海深处传来刺痛，伴随着破封而出的记忆。
“我还以为您要泡茶呢，这种花泡茶不错……”
“闭嘴。”喝令妨碍他追忆的下仆，他杀气隐露，“我想起来了，我要把它送给某个人。”
请求通讯连接的权限通过，屏幕上出现一个女军官的身影，长发半挽，清逸雅然。
“情报部一等参将索菲娅向您致敬，阁下。”
清脆的弹指响彻甲板，约修亚笑了，笑得像个天真可爱的大男孩：“对了，索菲娅·费里艾姆，我想请你和我约会！”
「你喜欢索菲娅？这个……」
「不行吗，导师？」
「索菲娅是个好女孩，我对你的眼光很满意，但是，她是拉宾斯的妻子啊。」
年轻的上将很不高兴：「拉宾斯是谁？他是索菲娅的丈夫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喜欢索菲娅，我想追求她。」
「那这么说吧。」蓝发绝美的男子微笑，眼中隐隐透出冷酷的光，「她是弱者，不适合你。」
完美体的资料库，不容许“弱者”存在。
干扰，清除，抹杀。
记忆残留……无法消除……
“不过我会杀了你，如果你不够强的话。”约修亚起身，凛然的笑容自然绽放，睥睨万物傲视群伦，“展现你强者的一面给我看吧，「异形之母」，我美丽的「噩梦之窗」。”
不由得握紧双拳，索菲娅脸色煞白。
耻辱的名称，她过去的烙印。
和那个红发少年的相遇，是她唯一的救赎。
爱他，为他着想，维护他珍视的一切，哪怕代价是自己的死亡。
「拉宾斯，博士失踪了。」
「怎么会……」联邦的第二战士张口结舌，随即自嘲一笑，「算了，他在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抱住妻子，他放纵自己露出软弱的情绪：「索菲娅，索菲娅，这次你一定要帮帮我。」
「你不能再袒护他们了，拉宾斯。」不同于丈夫，索菲娅清楚地意识到他们正面临怎样的绝境，那是万丈悬崖，「也是他们不对，理应接受责罚。」通敌是死罪，谁说情都没用。
「我知道！可是他们向我求助，我能不管吗？约修亚当他们是死人，博士是什么德性你最清楚！」耙乱一头红发，拉宾斯苦恼万分，「我也知道他们罪无可恕，我不会违反联邦的法律，但是他们做错事，我有责任，我平常太忙，没管教好他们，所以我想为他们争取一次机会——只要在‘审判日’之前，取得十二位长老的签名手谕，就能降罪一等，发配到流放星接受劳动改造，无期徒刑总比死刑好……」
他面露哀伤、痛苦与不舍：「对不起，索菲娅，明知你讨厌动用‘那一层’的身份。」
她柔柔地微笑，双手捧起他的大掌，轻轻落下一吻。
没错，只要用特权拦下第九法庭的执法者，请他们宽限数日即可，这是法律允许的。
然而军方派出的，是最铁面无私，心硬如铁的「战神」约修亚·兰迪菲尔。
让他们同归于尽吗，好算计啊……
“我的能力已经封印了，约修亚。”深吸一口气，她平静地说，“我们也不能战斗，这违反联邦第五十四号文件第八条。”
“哼，那么继续阻止我啊，我的舰队会把你们撞烂。”坐回，一手支颊，约修亚优雅傲慢地笑，他从来不笨，只是懒得用脑，“我知道你的打算，索菲娅，军部那些猪脑，竟敢算计到我头上，等我回去，就把他们统统打成肉饼——现在，你是选择撤退，还是解开那劳什子封印，和我一战？”
她抿紧唇。
那一年，她十五岁，第一次执行任务。
联邦军历来流传着一句话：情报部的人都是疯子和怪物！
这话不假，那个男人是最彻底的疯子，而她们，是他创造出的怪物。
「异形之母」索菲娅·费里艾姆在这群怪物中，危险级数也是一等一的高，而「噩梦之窗」，是目睹她杀戮的人们取的名号。
她的身体里饲养着黑暗，和这个宇宙一样古老的魔物们，没有形体，暴躁而狂乱。
白衣白裙，赤足走在异星的大地上，她漆黑的眼眸中，是无波无澜的一滩死水。
扬手，起舞，黑发飞扬，她身后散开黑色的影子，巨大而狰狞，沿着不规律的轨迹扩散，侵吞日月疆界，如同陡然升起一轮黑日冕，恐怖而辉煌，夹杂着金色的流光。
一曲舞毕，整个星球化为死寂，她提起裙角，行礼谢幕。
从好不容易拍摄到的录象反复重温这一幕，约修亚兴奋得颤抖。
这就是他要的！最强的女人！
他们都只看到她的力量。
数不清多少次，她被体内狂暴的生物折磨得哀嚎，比人类能接受的频率高的“声音”回荡在实验室里，却没有人听见。
除了他。
「太过分了！她很痛啊！」
年仅十四岁的红发少尉握拳抵着强化玻璃，愤慨地喊。旁边的负责人不以为然地摇头，心想龙生九子，个个不同，这个拉宾斯，远远及不上他的大哥约修亚，虽然比他的弟妹们好得多。
她看向他，苍白的小脸是疼到麻木的呆滞。
他比手划脚，像是在和她说话，见她不明白，也不气馁，两手比出天鹅的形状。
她没看过那种生物，却觉得他的手势很美，很美……
那双红眸灿亮了，他又拿出一只小熊布偶，套在手上表演简单的打招呼动作，用口型说：
「坚持住！」
那一刻，她流下了生平第一滴眼泪。
第二次见面，他正带着妹妹散步，手里就拿着那只小熊布偶。
「索菲娅！你是索菲娅！」
一眼认出她。
求婚时，他的脸和头发一样红。
蓝色勿忘我的戒指，是她喜欢的式样。
他没有他的大哥那么杰出，也没有他父亲那样的好头脑，但是他善良，赤诚，笨拙，还有一点天真，他是个最好的哥哥，最好的丈夫。
她挚爱的人。
“迫降！最近的星球是哪里？”
“甘宿七，可是……”
“罗嗦！把轨道方位给我！”
“……有敌情。”先前的人小声补充，湮灭在一片嘈杂中。
约修亚端坐在指挥席上，冷然不动，眼里只有那一颗燃烧坠落的星辰。
一艘速艇疾驰在太空中，这是联邦最快的宇宙船，在驾驶人的疯□□纵下，速度更是上升到可怕的境地。
“留夜，你说的是真的吗？”拉宾斯焦急地怒吼。
他背后的副座上，一个白发少年重重点头：“是真的，昆廷他们要把嫂子和约修亚一网打尽，快啊！”他身旁还坐着一个闭着眼睛的小女孩，怀里抱着个可爱的布娃娃。
拉宾斯咬牙切齿，痛心又懊悔。
索菲娅，你一定要平安无事！
“你在逃跑吗，索菲娅？这可不是强者风范。”
他追上她，轻松而惬意，逆十字剑在指间喷吐着亢奋的战意。
“因为我不想死在你手里，拉宾斯会痛苦。”自知逃不了，她站定在他面前，一拂散乱的发，“你不知道吧，他一直非常，非常敬爱你。”
“我不知道。”他摇头，微笑而无情，“也不想知道。”
打开舱门，风雪猛地灌进来，拉宾斯匆匆对么弟么妹说：“你们留在这里！”
“拉宾斯，小心啊！”留夜递出自己的武器，月姬踉跄追出几步：“救回嫂嫂！”
点点头，拉宾斯关闭小艇，循入白茫茫的天地。
“二哥来了……”一艘隐藏在冰雪下的战舰里，响起不确定的声音，“昆廷，我们真的要……”
“闭嘴！”回骂声粗暴阴狠，“我之所以把事情泄露给留夜，就是为了这个局面，别给我在这里叽叽歪歪！”
暴戾之气一敛，转为阴毒的笑：“二哥是待咱们不错，但他是个傻瓜，不会帮咱们免刑，肯定是降为无期徒刑——难道你想一辈子关在边境吗？把他们全杀了，咱们才有好日子过！”
拉宾斯来了！？
感到丈夫急遽接近的气息，索菲娅一震，周身窜动的黑蛇猛地收进体内。
约修亚一愣，下意识地留手，被远处飞来的一只圆梭划破脸颊，渗出一道血迹。
“索菲娅——”拉宾斯奔到近处，被抬起的白皙大手阻住扑势，推力所至，整个人倒飞出几百米远，跌入一座隆起的雪丘。
清除碍眼的敌人，他还能好整以暇地接下心爱女人的还击，扣住她的脖子提起。
“他就是你丈夫？好弱。”不满的低语，“是他让你变得和他一样弱，索菲娅？”
“我不会让你杀了他。”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她的语气坚毅而决绝。
能量的暴风席卷，吞没了一声泣血的悲吼。
烟尘消散后，他带伤而立，俯视她，而她，残破不堪，奄奄一息。
“为什么自尽？”他单纯地问，带着疑惑，“我们这种人，应该是无法自尽的。”
索菲娅咳笑：“只是‘应该’，不是吗？”约修亚认真地注视她，脸上浮现出茫然之情：“我不明白，索菲娅。”
她毅然的神色软化，浮起一抹感同身受的悲悯。
“约修亚，可怜的孩子……”
“我可怜？”他新奇地睁大眼。
“是啊。”她悲苦地笑，咳嗽声越来越微弱，嘴角涌出大量的黑色污染物，庆幸爱人看不见自己这模样，“你想记住我，所以要我证明自己的强，不然，你的记忆就会被删除了——这样的你，还不可怜吗？连爱的自由都没有。”
“所以我要你和我战斗啊！”他暴怒地喊，完美体的面具在此刻粉碎，“你却输给了我！不…你没输，你伤了我……”喃喃纠正，他重展笑靥，“你果然是强者，我看中的女人。”
“我不爱你。”她冷酷地声明，“我也不想成为和你匹配的强者，我只想当一个女人，一个普通的女人。”
他不知所措地看着她，他纵横沙场，他从无败绩，他强悍无伦，却不知道……该如何让自己爱的人爱自己。
一声叹息，融入凄冷的空气：“可怜的孩子，不是你的错，你的父亲造了罪，对我们都造了罪……”
她闭上眼，再也没有睁开。
之后的记忆在一片死白中消逝，他想不起来，什么都想不起来。
当他回过神，他跪倒在自己的军舰前，迷惘而无助。
“约修亚大人！”守护天使蕾米尔拟出身形，急步奔来，“来人！快来人！”
“怎么回事？阁下……医务兵！”
“他受伤了！快抬担架来！”
……
杂乱的声音包围住他，他一个也不认识，心脏的位置被前所未有的汹涌感情充斥。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不是把干扰清除，我就能恢复原状了吗？为什么我会这么的……痛？
救救我！导师！
伸出的手没有回应，他呼唤的人早已消失在九天之外。
数十艘战舰被击毁，爆炸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而忽略了上司的异常：“是敌人！失败者的船！”
“呸！”蕾米尔发狠地啐舌，握拳站起，“无耻的渣滓！活得不耐烦了！毙了他们！”
黑渊历末年，甘宿七星一役，联邦的不败名将约修亚·兰迪菲尔伤重沉睡，伏击的一方全部殒命。
很久很久以后——
他站在满脸怨毒的妹妹面前，听她重复对自己的痛恨，无动于衷。
直到她说——
“约修亚·兰迪菲尔，你是个最差劲的家伙！你杀了他的妻子！”
“哦。”他若有所思地抚唇，“那个女人……有点意思。”
他已经不记得那人的容貌，那场惨烈的厮杀，只依稀记得，她是某人的妻子，而他……不想忘了她。
——蓝色勿忘我·END——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蓝色勿忘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