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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劫难来得漫不经心 ...


  •   如果于镜想硬带我离开,他是完全有这个实力的,这一点看看师父在他面前多么狗腿就知道了。我心下考虑过万一他硬拖我走,我是不是不要太过抵抗得好,以免自己受误伤。当然口头上还是不能流露出这层意思,一定要百般抗拒,千般不愿,哭闹是一定要的,可是踢打呢? 我从来是不敢以貌取人的,于镜看上去脾气倒是不坏,不过看别人都把他当瘟神一样,恐怕很不好惹吧? 累到他受伤到没关系,万一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就麻烦大了。
      我预测着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再三考虑自己合理的应对,反复演练台词和行动,以保证实际操作时候万无一失。在我就这么反复折腾下,不知不觉夏天就到了。可于镜还没有任何要硬带我走的举动,掐指一算,他已经在这里呆了大半年了。
      过了五月的山里清爽宜人,景色优美。当然了,正赶上时节山里物产丰富,这也是我特别喜欢夏天的重要原因。我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去打猎,所以餐桌上顿顿都是十二菜七汤。
      而于镜也很乖巧自觉,从那天以后就不再对我搂搂抱抱,偶尔有点不轨的迹象被我狠狠一瞪也会苦笑着放开,让我松了好大一口气。每天清晨,他会送我到门口,用他的话说就是和我依依惜别,等我丰收回来的时候,桌上总有他泡的一壶好茶等我,每日如此。我颇有一种家里有个老婆在的错觉。

      于镜也开着玩笑,说他简直是三从四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日在家里等我回来,还问我什么时候正式娶他进门?
      心情好我也回他一句玩笑,你虽然哪儿不去可每天就知道在家睡觉,一点不贤德,怎么不给我洗手做羹汤啊你?
      他说好啊好啊,你想吃什么你点啊。
      我心想这还了得,连忙摇头说我哪敢点菜啊,你想吃什么做什么得了,我奉陪。
      于镜眼睛闪闪发亮,立刻欺身上来问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他的眼神真恐怖,好像立刻就会咬我一口,吓得我当下断定他一定想歪了,哇哇叫着飞奔而逃,身后一路都是他的大笑。
      私下想着,其实这样也不坏嘛,有人可以跟你聊聊天,泡泡茶,而且这个人长得极好,笑起来也是如沐春风,我实在很难对他起恶感。
      而他似乎也是很知足的样子,就算偶尔幽幽地叹口气,我一概当作他有阴谋在酝酿通通听不见。

      立夏那天晚上,我和他一起在房前的葡萄架下乘凉。开始我们还谈笑风生,说着说着,于镜不知怎么着突然沉默起来;而我黑灯瞎火的情况下通常几分钟不说话就犯困,干脆就对着天上的繁星打起瞌睡来了。
      迷迷糊糊中,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抚过我的脸颊。
      不能醒来,坚决不能醒来,我暗自提醒自己。
      “你以后,会记得我吗?”低沉的声音,是于镜的声音。为什么?他为什么这么说?他要走了吗?我不想承认,但似乎真有点舍不得他。
      “一年以后会不会记得我? 十年呢? 一百年呢? 妖狐的寿命很长,你能记得我多久?”他似乎叹了口气。
      我偷偷张开一条眼缝看他,只能看见他模糊侧影的美好线条。这当口一阵风不合时宜地吹过,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吹进我微眯的双眼里,有点刺痛,眼泪涌上来了。
      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师父来。他进入洞窟前的一刻突然转头,搂了一下哭哭啼啼的我。趁着于镜不忿地撇过头去,在我耳边低声说,“都是寂寞啊。”
      师父照例说应该是很痛恨于镜才对,为什么又会对我说这句话呢? 于镜这个人,我一点也搞不懂他。照理说每天十二时辰他就要睡上七八个,哪有那个闲工夫去寂寞啊。

      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只手伸过来梳理我被微风拂乱的头发,“我愿意记得你数千年之久,可惜我——”他没有再说下去
      我的心猛烈一跳,不禁张开双眼问道,“可惜什么?”
      于镜回过头看了我一眼,突然笑了笑。这是前所未有的、淡淡的、仿佛认命般的笑容,却让我的心有若雷击。漫天星光衬托着他单薄的身影,好像随时都会消逝一般。
      那是,让人心动的、非常忧郁的人影。(后来想想,就那个环境,放头猪也是头忧郁的猪啊!)
      “可惜我,已经快到时候了。”他看着夜空最黑暗的那一边,又回复了平日的表情,淡淡地说。
      “什么到时候了?”我急忙问。
      “每日的灵魂离体,耗尽我的元气,就快到大限了。”他不再看我,视线投向天外边。
      “为什么?”我跳起来,“你不是很厉害的吗?你你你怎么会这样就死掉?你为什么不回去?!”
      于镜流露出一丝苦笑,“不是死掉,只是会睡着,睡很长很长的时间,长到或许在你有生之年,也不能如今日一般对饮畅谈。”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掏出几粒药丸放在我手心上,“这是我从你师父那里得来的药丸,如今已是无用。你拿着。不思短时间内不会出来,你若是孤单难过了,就拿它喂幼兽,找他来伴你。不思当初养你,也是这样想的罢。”
      “那你快点回去啊!现在就走!”
      于镜平静地摇摇头,“已经太迟了,最迟天亮的时候我就要长睡了。”
      我急得团团转,“我去找师父来!他一定有办法的!” 但我心里知道没用,就算是师父来了,也没用。

      “没用的,你若真对我有一点关切,就再陪我一会吧。”于镜半躺在摇椅上,紧紧握着我的手,一直都很温暖的手,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冰冷了。
      我的头都懵了!
      不会吧,这样就是永别了!
      书上的诀别不是一般都有个很长很长的过程,我们要先彼此有如仇敌,接着经历无数波折,然后两情相悦又或者是一方认命,最后无数人把他或者我抢来抢去历尽艰苦然后挂掉吗?!
      怎么我跟他一下就跳结局了?
      正急得无法可想,他侧过脸来,定定看住我,“你是真担心我?”
      “当然是!你你你好歹是条命吧!”我已经急得口不择言了。
      于镜看了我半晌,似在确认我的决心。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块半月形红色宝玉,那宝玉闪着诡异的光芒,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
      “我才不要你的遗产!”我带着哭腔拒绝了。
      于镜半是好笑半是有气地掐掐我的脸,“我活的也会被你气死! 你不是要帮我吗? 拿好了!”
      “还有这个。”他解下腰上的青丝腰带,迎风一展竟然长到七尺长四尺宽,“它会带你到靖山去,你进到最深的洞穴,去那里找一位佩戴同样宝玉的高人,带他回来。”

      一个时辰后,我在靖山脚底, 呕吐.
      不为别的,原本以为站在那腰带上飞过来,多酷啊;再不济也是坐在上面飞过来,省力嘛;实在不行蹲在上面,风景好嘛。结果刚飞出我家那片老山,一股强风把我和它的位置整个颠倒过来,我就像一匹晾在竹竿上等待风干的腊肉,被那腰带卷住双脚一路倒挂着飞到了这边。还活着就已经是奇迹了,你能怪我在这里小吐几口?
      想着于镜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没时间在这里浪费。稍微定定神,我挣扎着边吐边往山下走。可那眩晕感实在是太强了,一路上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吐两口,再几步走,再吐几口……
      最后一个路人的一句话让我决定还是停下来休息一会,他说,“晕车晕船的见多了,这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晕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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