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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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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驾着小船在女山湖里荡漾,其余的几条船也被杨不悔解开,任其在湖里漂荡。这么做也算是未雨绸缪,小心驶得万年船。
果不其然,穿过一片芦苇荡,有一条水路直通山谷中。把船靠岸,纪晓芙和杨不悔把船拖到一边,抱来苇草遮盖住小船,这才朝谷里走去。
不多时,便看见一座竹林精舍。那几个江湖人正在屋外哀鸣求医,只不过身形更为狼狈,脸色更加憔悴,似乎在这短短的一段距离上又受了不少折磨。杨不悔暗自庆幸,果然是不能跟龙套同行,迟早落得个炮灰的下场。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站在人群中,浓眉大眼肤色白净,说话铿锵有力,只是脸上掩略带病容。杨不悔感觉母亲牵着自己的手紧了紧,知道这个少年便是张无忌。
纪晓芙因为自己移情悔婚,一直自觉有愧于殷梨亭,行走江湖间也极力避免与峨嵋派武当派的人见面。乍见张无忌,想起自己以未嫁之身,却携了一个女儿,张无忌是自己未婚夫殷梨亭的师侄,虽然年少,终究难以交代,不由得又羞又窘,胀得满脸通红。
张无忌也见到了这青衫女子,想起武当山上她曾经赠自己金项圈,却被自己出言顶撞,使她难以下台。当时年少,心中又愤激悲痛,事后回想,对纪晓芙的一番心意,心中更常自感激,遂径直朝纪晓芙走来。
张无忌道:“纪姑姑,你不认得我了罢?我是张无忌。在武当山上,我爹爹妈妈去世那天,曾见过你一面。”
纪晓芙携着女儿,讷讷点头,竟不知该怎么言语,最后竟鬼使神差地说:“这……这是我的女儿,不悔。”
“不悔妹妹。”张无忌见不悔天真可爱,不由得伸出手在她头顶摸了摸。怎么说上辈子死的时候也是个大龄女青年,被一个十几岁小正太摸头顶,杨不悔实在是敬谢不敏。以前看马版电视剧的时候,就对这个优柔寡断拖泥带水的张无忌很不感冒,可以说这种左右摇摆的男人算是她敬而远之的类型。毕竟荧屏上是一回事,现实生活中遇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杨不悔自然不能非常大义凛然地啐他一口唾沫,人家可没招你惹你,也不能想着背靠大树好乘凉狗腿地上前巴结主角,一个小丫头片子哪能这么未卜先知。不管张无忌未来的人生是好是歹,作为一个旁观者杨不悔是没有资格去评论孰是孰非的。于是她只能咬着牙露出一个小女孩的笑容,叫了声:“无忌哥哥。”同时心中庆幸看张无忌现在的轮廓除了去韩国整容十年后是绝对不会和马先生挂像的。
张无忌见纪家母女俩不似有伤在身,心中好奇她们怎么会来这蝴蝶谷,便邀她们进屋歇脚,慢慢询问。
纪晓芙三言两语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杨不悔却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架子的医术,什么《伤寒论》、《黄帝内经》之类的。张无忌听得乍舌,想不得世上竟有如此狠毒的老妪。待听到纪晓芙是想求胡青牛治疗杨不悔的手疾,便把专注看书的杨不悔叫来跟前。
杨不悔是外行看热闹,从书架上抽了本书便读了起来,好在这些年没落下文化普及,不然还真是在看天书。杨不悔上辈子有个朋友学的是冷门中医,读大学的时候三天两头找她进行义务临床试验,感冒喝中药,燥火喝中药,便秘喝中药,长痘痘喝中药,经血不调还喝中药,算是拿小杨童鞋的小病小厄当做了她修行中医的练手。喝得多了,看得久了,杨不悔耳濡目染还是知道了一些基本的药理。现在到了蝴蝶谷,那基本上就是进了华西医科大某王牌教授的私人宅邸,杨不悔哪能没有乘机学两手的心思。
杨不悔把手中的《百毒详解》放下,依言伸出左手让张无忌观察。基础的望闻问切,然后是摸骨揉穴,杨不悔的左拳仿佛天生就是长成一团的。张无忌虽然这两年在蝴蝶谷把胡青牛收藏的医书看了泰半,却从未听闻有这种怪病,便想着去请教胡青牛一番。
门外的江湖豪杰吵吵嚷嚷,一方说胡医仙你仁心仁术,一方说胡医仙大恩大德没齿不忘,还有的说愿在舍外长跪不起,更有甚者威胁到要烧了这处地方。可胡青牛愣是八方吹不动,稳坐钓鱼台,对外面的喧闹不闻不问。
张无忌只得出外周旋一番,替几个疼痛难当的病患稍解了一下痛苦,应承必定为他们向胡青牛说好话,这才让这蝴蝶谷稍稍安静下来。遂又私下告知胡青牛杨不悔的怪病,叙述了纪晓芙和自己的关系,希望胡青牛能看在他这几年相处的情分上施以援手。胡青牛既然人送见死不救之名,对张无忌的求情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不过作为一名医者,听了张无忌对杨不悔左手成拳的叙述,对疑难杂症的好奇却让他动了好奇之心。
一开始胡青牛只是抱着看一看的心理,并没有打算动手医治。在看病过程中,他居然看见了杨不悔脖子上偶然露出的令牌,那可是明教的信物,并且能够给出这枚令牌的人在教中位置定然不会低。所以才看在同教之谊的情面上,勉为其难同意了医治。但是他对门外那些被人百般折磨的武林中人却毫不心软,说不救便不救,当真是见死不救啊。
同样望闻问切一番,最后还用针灸扎了手上的几个穴位,用热熏炙烤手背,仍是无法。思索了半日,胡神医提出或可用尖刀在手部筋脉上施以小手术,但这惊世骇俗的方法却吓得纪晓芙抱紧杨不悔,坚决不同意。要是治好了也罢,要是治不好,那杨不悔可就真的是残疾人了。种种方法过后,杨不悔的左手依然如故,心疼女儿的纪晓芙只得作罢。
胡青牛见纪晓芙反对,杨不悔亦不肯合作,遂拂袖而去。他可不是什么悬壶济世的烂好人之流,既然病人都不合作,他也不必强求。他这一走,本打算替外面那群疼得死去活来的人求情的张无忌也不好再开口了。
无奈,张无忌只得按照自己的法子,施以诊治,遇到费解的地方,便托张三李四之名向胡青牛询问。本来杨不悔是打定主意,立刻离开,但她们藏起来的小船竟不翼而飞。杨不悔不死心,拖着张无忌以玩耍为名悄悄走了一遭那条小路,却发现在路口处多了一些陌生人,便知这是金花婆婆的手下。
如今只有杨不悔知道,自己可算是被命运生生地困在了这蝴蝶谷中,出也出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殒命的日子一天天迫近。
难道已经注定的事情,真的无法改变吗?
既然出不去,杨不悔也没打算坐以待毙。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近水楼台,跟张无忌学点东西。胡青牛是不会搭理杨不悔这种小丫头的,但张无忌对她却是非常热情。
张无忌幼年生活在冰火岛上,除了双亲和义父再没有其他亲近之人。后来上了武当山,却连父母也一并失去了,虽然多了太师父和六位叔伯,但他们毕竟是长辈,更何况他身受玄冥神掌的寒毒之苦,张无忌可算是从来没有过同龄人之间的玩伴之乐。在汉水上遇到的周芷若只是喂了他一碗饭,张无忌便从不敢或忘,这当中除了身受周芷若的慰藉之恩外,或许也因为周芷若算是他唯一有过交集的同龄人吧。
现在遇到杨不悔,张无忌的顽童之心可算是被激发出来了。虽然明知自己寒毒发作会痛苦不堪,但只要是杨不悔的要求,哪怕是上树下水他都二话不说。杨不悔自然不会不顾张小病号的身体,他们两个每日里是看书的时候多玩耍的时候少。
纪晓芙也去谷外探过,同几个人交了手,便又被逼了回来。那几人也不追击,像是只要做到不让谷中人出去,便算是完成了任务。纪晓芙也无法,看谷中的老弱病残,她索性做起了临时看护,帮着煎药换药,做饭送饭。
母亲发挥她善良女性的光和热去了,杨不悔则再度开始了学习,以前是四书五经,现在的目标则是胡青牛收藏的医书。杨不悔看起医书来可说是一目十行,囫囵吞枣,重点在记忆不在理解。在这个落后的时代,治病救人多是靠大夫们的经验。杨不悔只能先把理论知识给记下来,以后若是遇到对症的毛病再来慢慢印证。有些医书引经据典,写的晦涩难懂,杨不悔便向张无忌请教,难得当回小老师的某张小童鞋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拿出上辈子看小说的速度背政治的功底,再加上这辈子的过目不忘,杨不悔愣是在短短几天之内把胡青牛的书给过了一遍,记了个十之七八。当然这种行为除了让人再一次赞叹杨不悔记忆力超群外,实无大用,若说张无忌是融会贯通可独当一面,那杨不悔就纯粹是嘴上功夫了得。
纪晓芙和张无忌都没把谷外有人把守的事情告诉这些伤病员们,他们知道了也无济于事反而是徒增烦恼,不利康复。杨不悔自然更不会去多嘴多舌,在她看来无论是金花婆婆还是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人。更何况,杨不悔觉得金花婆婆不会放任这些激愤的群雄出去乱说,与其让他们活着为自己树立敌人,倒不如干脆一起在这蝴蝶谷中斩草除根,或许还能嫁祸给明教。
即使是在这般不利的情况下,杨不悔也没有耽搁武功,每日早晚都一丝不苟地把九阳神功运行一个周天。张无忌悉心教她医术,有时见无忌哥哥寒毒发作,她也曾动过把九阳神功告知张无忌的心思,但最终还是作罢。一是因为峨眉九阳残缺不全,虽能减轻张无忌的痛楚但效果并不显着,当年郭襄创立峨嵋派考虑到九阳神功过于阳刚为了方便女子修习在一些筋脉运行上做了修改,杨不悔并不清楚这些修改过的地方是否适用于男子。二是杨不悔担心自己这只蝴蝶随意扇扇翅膀,会影响到张无忌以后得到正宗的九阳神功。
思来想去,杨不悔决定如果张无忌实在难耐身上的寒毒之苦再用内力来纾解,虽然接触九阳神功才短短两年,但拜左手神奇热流所赐,杨不悔的内力进境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一旦没有书来转移杨不悔的注意力,关于纪晓芙生命将尽的念头便浮了出来,并且立刻占据了她的全副心神,挥之不去。
纪晓芙的死,绝对是灭绝师太一手造成的。杨不悔难得去追究是不是杨逍先遇到了纪晓芙才会导致这种后果云云,现在的问题是两人已经遇上并且造成了自己这个事实。那么毫无疑问灭绝师纪晓芙会死的直接原因。按书中的情况来分析,她们困守蝴蝶谷,然后一出谷便会碰到灭绝来下杀手。可是好端端地,灭绝怎么会跑到这蝴蝶谷来,峨眉离这儿可是十万八千里,。当然也不排除是谷中困了这许多门派的人,八大派守望相助,灭绝千里迢迢来救急扶危。那么若是她们俩母女就在这蝴蝶谷中不走了呢,不到处乱跑也就避开了灭绝。杨不悔摇摇头,此乃下下之策。单不说胡青牛会否有这么好人,白养一大一小两个女子,就是那来寻仇的金花婆婆也不是好相与的。万一没被灭绝给灭了,却被金花婆婆迁怒给一朵金花当了白花,那才是冤死了。
杨不悔纠结了。
这种刀悬在头顶上的滋味,比挨上一刀还痛苦。
不儿,这是怎么了,总是走神发呆,神色亦有些郁郁寡欢。纪晓芙察觉到了女儿的变化,究竟是何原因导致她至此却不得而知。她每日帮着张无忌为病员包扎换药送饭送菜,事情忙碌起来反而无暇去顾及女儿,只要知道女儿安分守己便不去多管了。
张无忌在胡青牛的暗中指点下,虽然颇费了些周折,但还是把受伤的武林各派弟子治了个七七八八。可是,或许是他医术不精不能根治的缘故,所以病患们的伤势时好时坏反复无常。
“纪姑姑,我觉得这事蹊跷得很,这些人的伤势反复发作,往往前日才有起色,但过了一晚便加重了。另外……”张无忌压低了声音,警惕地看看四周。
“怎么了无忌?”纪晓芙问。
“胡先生托天花之疾,拒不见客,但昨天夜半听见时分我听见窗外有异动,偷偷窥去,却见……”张无忌左右看了看,却看见杨不悔仗着又大又圆的眼睛看着自己,认真的模样甚是乖巧,心下觉得此刻的情景有些好笑,但正说着要事如果兀自笑出又显得不够郑重了,于是强忍笑意说道:“却见胡先生披着宽大的斗篷,以布覆面,在院子里转悠了一番,悄悄地在那些人的药里做了手脚。”
明明是很要紧的事情,但是杨不悔却只觉好笑。她明知道那人是毒仙王难姑,但是看见张无忌遮遮掩掩的举动,竟也产生了听八卦的错觉。
“此事当真。胡青牛一面指点你医治伤患,一面却又暗中下药,行为举动前后不一,他莫不是有什么诡计罢?”纪晓芙道,却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轻轻拉动。
“娘,你怎么知道那个起夜的人是胡先生?”杨不悔问。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除了胡先生谁还能把药下的分毫不差,刚好控制在不恶化不痊愈的程度,何况他身患天花,以布遮面不是欲盖弥彰吗?”张无忌一副“除他之外别无他人”的笃定模样。
“就是因为遮着脸才会不清楚是谁嘛,谁知道那是男是女。”杨不悔嘟着嘴说,心里却想着怎么把王难姑的毒经搞到手。
“这个……按常理推断就应该是胡先生。”张无忌还是坚持己见。
“我说不是。”杨不悔更加坚决。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张无忌和杨不悔卯上了。
“不是不是就不是。”杨不悔心中鄙视自己的小孩子把戏,脸上却作出娇纵的表情。
“就是就是绝对是。”张无忌虽然觉得杨不悔倔强的模样很可爱,但是身为男儿岂可向小女子服输。
“打赌。”
“赌了。”
“今夜我们起来看。”杨不悔终于说道正题了。
“起来就起来,到时候你别犯困。”张无忌想着把胡青牛捉个先行,把他为何这般做问个清楚。
杨不悔勾起了嘴角。
纪晓芙旁观着两个小孩子的赌气行为,完全料不到会发展至此,暗自诧异素来稳重安静的女儿和看上去少年老成的张无忌怎会作出如此孩童的行为。却见杨不悔眼中的笑意,才知道女儿是另有打算,绝对是,便打定主意要看着这两个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