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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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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山啊,那可不是地图上两个指头就可以到达的距离,一个半大孩子带着另一个小孩千里迢迢翻山越岭从安徽省到青海省而且没有高速公路省道国道,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但是张无忌还是坚定无比地表示,无论千难万险一定会信守诺言,在死之前把不悔妹妹平安送达目的地。
杨不悔对此表示了怀疑,以及对自身前途的深深忧虑。尽管金老告诉她张无忌一定能做到会做到。
两人的短胳膊短腿花了大半日才走出女山湖蝴蝶谷,行行歇歇,第一晚便找不到客店人家,一直行到天黑,还是在荒山野岭中乱闯,四下里狼曝枭啼。两人心中害怕,紧紧握住对方的手,希望能找到一点庇护。
张无忌见路旁有个山洞,便拉着杨不悔躲在洞里,将她搂在怀里,伸手按住她耳朵,令她听不见饿兽吼叫之声。杨不悔脑子想着男女授受不亲,但身体还是坦然地依偎在张无忌怀里。山洞阴凉湿冷,即使两人升起火来还是会感觉到冷意,彼此温暖的怀抱成了最简单的取暖方法。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事有轻重缓急,无奈之举不必放在心上。杨不悔默念着,要是还没到昆仑山就被冻死了那可不划算。
“呼——不悔妹妹,你的手臂真暖和。”张无忌心想小孩子的体温就是要高些,不悔妹妹的左臂靠在怀里就像个暖炉一般。
我自己怎么感觉不到,还是冷的慌。
半夜里,冷风呼呼刮过,两人哆哆嗦嗦靠在一起,围着火堆吃着干粮。杨不悔早在离开蝴蝶谷时就往包裹里塞了不少踏实顶饱的食物,馒头大饼豆腐干,连土豆都没放过。凤阳境内赤地千里,饿死的人不知凡几,对这点有所了解的穿越人士杨不悔当然早早最好了准备。
次晨在山洞中窝了一宿的两人在山中摘些野果吃了,顺着山路走一会,歇一会。行到中午时分才见着市镇,终于到了杨不悔和纪晓芙之前投宿的客栈,可是里面竟然人去楼空。杨不悔叫张无忌四处找找把能吃的都尽量带上,自己便悄悄地进了之前住过的客房,在墙壁不起眼处抠出两块砖头,拿出了事先藏在里面的银票和一袋金叶子,连纪晓芙也不知道这些财物的存在。
纪晓芙毕竟出身大户人家,金鞭纪老英雄的女儿,从前在闺阁时端的是衣食无忧,视金银钱财如粪土,拜了灭绝老尼为师,万事有师父照应,衣食住行有师妹和外门男弟子打理,亦从不用为日常生活费心,这也造成了她基本上没什么理财观念。幸好她善良的脑袋里还有劫富济贫的这个认知存在,当初带着杨不悔漂泊江湖时也遇到过不少为富不仁的富豪,虽然纪晓芙终没有劫道剪径的胆量,但偶尔做一做梁上君子也是为形势所迫。纪晓芙所盗之财大部分都散给了沿途遇见的穷人,两母女倒丝毫没有挥霍度日。杨不悔每次都会把这些不义之财分成几份,两人的花销,有那几户人家是山穷水尽需要立刻资助。在分赃的时候,杨不悔多留了个心眼,每次匀出一点点单独装进自己的小荷包里,几个月下来竟然也积累了一笔不小的储蓄。等两人安定下来以后,纪晓芙便开始为殷实人家做些缝补工作。纪晓芙虽说算是武林中人,但也是千金小姐,一手绣功自然比寻常百姓家的女儿更为出色,何况她又会武,无论是眼力还是手感都不是普通人可比,再加上那些人看着她们孤儿寡母生活实属不易,找纪晓芙缝补衣物的人都是存了些许周济的念头。纪晓芙本身也有些金银首饰,典当换成钱财,虽不能让两人整日大鱼大肉,但可保得衣食无虞,杨不悔也就没想过把自己的私房钱拿出来了。现在纪晓芙不在了,张无忌要带着杨不悔千里走昆仑,这些钱刚好派上用场。
两人原想着在小镇上稍作补给,顺便打听一下有没有驿站马车去昆仑山。哪知道十余日前还好好的小镇,今日里竟变成了一座空城。两人自然是不知道,几日前镇上的衙役传回消息,有马贼要来抢劫,整个镇的人把能带的都搬走了。
市镇中家家户户都是空屋,竟连一个人影也无,两人无奈只得继续赶路,但见沿途稻田尽皆龟裂,田中长满了荆棘败草,一片荒凉。走了一会,只见路边卧着几具尸体,肚腹干瘪,双颊深陷,一见便知是饿死了的。越走这类饿殍越多。
张无忌心下惶恐:“如果不是从蝴蝶谷中带出了一些干粮,咱们也要这般饿死不成?”
行到傍晚,到了一处树林,只见林中有白烟袅袅升起。张无忌大喜,他自离开蝴蝶谷后,一路未见人烟,当下向白烟升起处快步走去,却被杨不悔一把拉住。
“无忌哥哥,你要去做什么?”杨不悔道。
“那边有人。”张无忌以为杨不悔没有看见白烟,急急地指了指不远处。
“你要过去找他们。”杨不悔一脸的不赞同。
“有什么问题吗?”张无忌不明白杨不悔眼中为什么会充满防备。
“我们一路走来荒无人烟,忽然出现人气你不觉得古怪吗?还有路上饿死的人这么多,根本就找不到吃的了,那边生火是为了做什么,难不成大白天的还怕冷?”杨不悔说。
“可是……”张无忌还在犹豫。
“听我的,无忌哥哥,咱们自己赶自己的路,一切等出了这个鬼地方再说。”杨不悔拉着张无忌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两人的奔跑似乎惊动了烟起处的人,马上就有两个男人出来查看。杨不悔迅速把张无忌拖进茂盛的野草丛中,俯低身子,一动不动地趴下。
“老薛,我刚才好像听见有小孩子说话的声音,真是快饿死我了。”来的竟是认识的人,这两个男人便是之前被金花婆婆折磨到蝴蝶谷求医的人,一个是腔峒派的简捷,另一个是华山派的薛公远。
张无忌挣扎着想起来,却被杨不悔压得死死的,他惊讶于不悔妹妹的力气竟会这般大。
“老薛,肯定是你饿慌了听错了,害的我跟你白跑一趟,浪费不少力气。”简捷转身便往回走,嘴里骂骂咧咧。
“不会啊,还以为可以有新鲜的小羊吃。算了,回去,他们几个好像刚宰了一只,就是五六岁太小了,恐怕不够分。”薛公远追上简捷。
待两人走得看不见了,张无忌和杨不悔才慢慢从草丛里站起来,两人惊恐未定。
“他们刚才说吃什么,什么小羊,五六岁不够分。”张无忌脸色煞白,回想起若不是杨不悔执意不肯过去,恐怕现在两人已经变成了别人的盘中飧。
杨不悔同样苍白着一张脸,虽然以前曾看过一些故事讲得就是古时候闹饥荒出现人吃人的现象,但身临其境与死亡擦肩的感觉还是让她不自觉地发抖。
“无忌哥哥,我快走吧。”两个小孩对望一眼,迅速地尽量不发出声响地朝远离白烟的方向而去。两人自然是没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胆量,也没有那个实力,只能又怕又恨地悄悄离开。
走了四五里路,来到一座庙字。两人徘徊着,还是走进了大殿,远远地便闻到一阵烧肉的香气。张无忌立刻止了步,莫不是这又是个吃人的洞窟,正想着只听得里面有人叫道:“熟啦,熟啦!”
“无忌哥哥,这是牛肉的香味。”杨不悔轻轻笑道。
“倒是我草木皆兵了。”张无忌带着杨不悔走进了后院。
这一番自是认识了几个江湖豪杰,几经交谈,张无忌便知道了他们俱是明教中人。一个方面大耳的姓汤名和;一个英气勃勃的姓邓名愈;一个黑脸长身的姓花名云;两个白净面皮的亲兄弟,兄长吴良,兄弟吴祯。最后是个和尚,名叫元璋,眼下在皇觉寺出家,相貌十分丑陋,下巴向前挑出,犹如一柄铁铲相似,脸上凹凹凸凸甚多瘢痕黑痣,双目深陷,炯炯有神。其余几人称呼他为“大哥”,隐隐以他为首。过不多时,从外面又进来一个气概轩昂的青年汉子,自称徐达。
徐达叹息了一声,马上就有人问是何故,答道:“方才从外面回来,见几人饿极竟活生生煮了个小孩来吃,我本想救上一救,却终是未成。”
气氛一下沉默下来。
朱元璋手一挥说道:“吃肉吃肉,我们这是牛肉可不是香肉,这世道……唉!”
几人围着炉子一阵大嚼,张无忌用刀取了巴掌大一块嫩肉递给杨不悔,看她小口小口的吃上了,自己才抱着牛腿骨啃将起来。
几人饱餐之余大谈江湖民生朝廷政事,张无忌只是感叹原来明教中也有义士,杨不悔倒是听出了他们话中的反意,毕竟未来的皇帝就坐在一旁,想不叫人注意也难,
你们只管去争这天下,风水轮流转,谁坐龙庭都与我不相干,只要不来招惹我便罢,否则管教你吃不完兜着走。杨不悔默默吃着牛肉,脑子里倒是计较上了原著中朱元璋谋算杨逍的情节。
大牯牛吃了泰半,几人已是饱胀,忽听得外面有人骂骂咧咧找上门来,竟是员外家来寻这入了五脏庙的牛。朱元璋略施手段,便将来人打发走了。众人放怀大吃,笑骂两名豪仆自讨苦吃,平日仗着张员外的势头,欺压乡人,这一次害怕剖肚对质,决计不敢向员外说众人偷牛之事。
张无忌又是好笑,又是佩服,心道:“这姓朱的和尚容貌虽然难看,行事却干净爽快,制得人半点动弹不得,手段好生厉害。”
几人谈笑间,说道这乱世竟是越说越气愤,破口大骂鞑子害人,便决定相约投靠义军起义。众人一齐拿起酒碗喝干了,拔刀砍桌,豪气干云。徐达装了十四五斤牛肉交给张无忌,说道:“张兄弟,你年纪还小,不能跟我们干这杀官造反的勾当。我们这几个人人穷得精打光,身上没半分银子,只好送这几斤牛肉给你。若是我们侥幸不死,日后相见,大伙儿好好再吃一顿牛肉。”
张无忌接过篮子,说道:“但盼各位建立大功,赶尽鞑子,让天下百姓都有饭吃。” 张无忌目送他们各挺兵刃,出庙而去,于是挽了一篮牛肉,和杨不悔出庙而去。
跟随剧情脚步的旅途是漫长的,无趣的。尽管杨不悔努力把它当作是一场耗时数月的自助徒步旅行,但千里寻亲的戏码仍然不能带给她一丝兴奋。露宿野外、餐风饮露的生活除了上辈子跟着公司同事野营时试过,杨不悔没有任何值得参考的经验。
安徽省境内,官兵盗匪横行,民不聊生。不仅鞑子官兵暴虐,搞得百姓苦不堪言,而且盗匪猖獗,常常途遇村庄却是十里荒芜。
杨不悔提议两人干脆走小道好了,张无忌却不同意,那些人烟稀少的地方豺狼盛行,两个小孩实在太危险了。可是在看到不少幼童被人牙子拐卖,或是被扒手集团打断腿行乞的事情以后,张无忌只能摇头叹息“苛政猛于虎”。
虽然行在山野间,多有蛇虫鼠蚁的骚扰,但是比起世间的恶人来说却又太好对付了。凭着张无忌的草药知识,还是找着了克制毒物的办法,这样说来却又比时刻担心安全问题轻松多了。或者人心真是世界上最难防的东西吧。
行行重行行,漫歌荒野里。
“总有云开日出时候,万丈阳光照亮你我……”杨不悔坐在湖边,一摇一晃地濯足嬉戏。不远处,张无忌正挽着裤腿在小溪里抓鱼。两人身上的干粮牛肉早就空空如洗,多是张无忌抓些野味充饥。虽然杨不悔身上带着钱物,但这荒山野岭里却是无用武之地,而在市镇上又怕财一露白便遭洗劫,反而惹上杀生之祸。杨不悔这是第一次尝到有钱也没法用的苦滋味。
“不悔妹妹,你唱的歌真好听。”张无忌抬起头说。不悔妹妹唱的山歌自己从来没有听过,有些时候柔柔软软的,像这首《一剪梅》,有些时候快得连词都听不清楚,想起几天在树上朝山猪扔石头唱的《双截棍》。
“哼哼哈嘻,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嘻……啊,抓到了,不悔妹妹,生火生火。”张无忌嚎叫着,手里抱着尺把长的草鱼。
虽然鱼是白味的,但两人还是吃的津津有味。
“昨天说到哪儿了?”杨不悔擦擦嘴,一般都是她吃完了,张无忌的食物还在架子上烤着。而这个时候,就是杨不悔说书时间。
“昨天讲的是连云寨大当家边境抗辽的故事,你刚刚开了个头,正讲到戚大当家得到神兵逆水寒。好男儿自当征战沙场,保家卫国。”张无忌一边翻着鱼,一边眼睛发亮地说。
“好吧,接下来就是历史性的一夜,旗亭酒肆意乱情迷惺惺相惜。”杨不悔飞快地说着,一边瞧瞧张无忌的脸色,见他似乎没有听清自己说的,然后才开始正经说起书来:“说那顾惜朝,本是惊才绝艳,天纵奇才,奈何卿本佳人,可叹天道不公……”
张无忌晕晕乎乎地听杨不悔口沫横飞地忽悠着,满脑子都是顾惜朝如何如何厉害,如何如何夺目,如何如何身世堪怜,如何如何襟抱未开,如何如何痴情万分,如何如何沉沦苦海。说到激动处,杨不悔更是纵情高歌:
“一舞夕照争辉逆水寒,
看黄沙掩不住风雅淡。
繁华三千东逝荒月望城边
几曾相失命甚一丝悬,
携手何惧地诛天也欲灭。
傲视凡尘间,
为情不羡仙。”(羊皮为裘《月荒边城》)
张无忌如坠五里雾里,迷迷糊糊地问道:“不是在讲戚大当家吗,怎么又变成顾惜朝了?还有顾惜朝不是千里追杀戚少商,搞得连云寨兄弟死伤无数,怎么两人又好像好得很古怪,还双剑合璧对付九幽?”
“没错啊,是千里追戚啊,最后不是追到了吗?”杨不悔理所当然地说,“这告诉我们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往往表面上仇恨对方或是有着千万理由来让彼此势不两立的人其实是一对。”
“我怎么听着不对劲。”张无忌总觉得杨不悔有些言外之意自己没有领会到,她干嘛老把两个大男人说成一对,息红泪傅晚晴哪儿去了,更奇怪的是自己居然还听得心有戚戚。
啊呸呸,什么心有戚戚,不悔妹妹又用那种似笑非笑让人毛骨悚然的目光看着我了。
“不悔妹妹,今天就讲到这儿吧,你还是唱只曲儿来听听。”真怕她追问宋青书和我关系怎么样云云的,除了唱歌只有睡觉的时候不悔妹妹看上去像个无害的小女孩。
“当岁月的流水唱着悲壮的歌
人的一生能有多少爱恨因果
人这辈子也许是条平静的河
能沉静的浪花有几朵
当光阴在你脸上匆匆趟过
你的额头能写下多少坎坷
谁不曾一意孤行 怒发冲冠过
怕只怕没了那份执着
无论是你 是他 还是我
还不是匆匆的一个过客
爱也好 恨也罢 来世再说
何必介意那么多
无论是名 是利 是诱惑
还不是浮云一般散落
生也好 死也罢 今生坦荡
自有豪情 英雄是我”
杨不悔现在已经是无聊到了极致,她以前从来没有发现过自己有话唠的潜质,现在倒是被开发出来了。两人赶路,往往是一连几天都遇不到一个活人,走的又尽是些僻静山路,若是不用人声把周围那些让人想象联翩的古怪声音盖过,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杨不悔早就因为每日担惊受怕变得神经衰弱了。说到底她前世不过是小白领,虽然爱好登山,但每次进山里都是在装备齐全人手充足的情况,不会如现在一般随时碰见山野横尸,或是遭遇饿狼野猪。
两个小孩沿途风霜饥寒之苦,说之不尽。幸好两人的父母都是武学名家,先天体质壮健,小小孩童长途跋涉,居然没有生病,便有轻微风寒,张无忌采些草药,随手便给治好了。但两人每日行行歇歇,最多也不过走上二三十里,行了十五六天,方到河南省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