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我爱他》卿琢

8、如果没有蒋豫恒

　　转眼已至六月，如果蒋豫恒是茌存璞这本书里最念念不忘却迟迟不出场的男主角，那么他这一页是不是也该翻过去了？毕竟，关于他的一切似乎也只在扉页里占了少许空间。
　　校园上空，张清芳的《花雨夜》一唱三叹地回响。这首歌太甜美了，她忍不住驻足在桥头倾听。甜的歌容易化出心内思念的人，他在哪里呢？他现在有着怎样的心事？他的生活还快活吗？
　　她不着急，她知道，他还是会来的。

　　邹誉要到九月份才正式工作，学校里只剩下论文答辩这一件事——这也是他大学阶段最后一件正事了。这段时间，他在她的大学附近租了个两室一厅的小套间，出了校门左转几分钟就到，家具厨具卫浴空调一应俱全。交了定金那天他兴匆匆地把郭伟伟刘一鸣都给请过去，当然少不了茌存璞。茌存璞又带了冯娜，她们没两天就和好了。茌存璞给她帮她打了水，她掂着满满沉沉的水壶，冲茌存璞一笑，雨过天青。刘一鸣是孤家寡人一个，郭伟伟带上了他们家领导。那女孩中等个头，因为特别瘦显得高，明明大四快毕业了，比茌存璞这大一的还显小，也姓郭，单名萌，外院英语系的。
　　“呀，好萌啊。”这是茌存璞看到人家第一句话，“你这卷发烫得，像个娃娃。”
　　郭萌看见茌存璞一眼就认出来了，她是那天舞会上郭伟伟和刘一鸣神神秘秘讨论着的女孩，再望着邹誉忙前忙后端茶倒水的殷勤劲儿，全明白了，立马拉着她亲亲热热地聊天儿。
　　“你得喊我姐姐。”
　　“学姐，你长成这个样子，我们喊得心虚。”冯娜从玻璃茶几摸来一个苹果，不客气地大咬一口。茌存璞喝了一口水眯着眼睛偷笑。冯娜说话从来不给人留面子，习惯了就没办法真跟她生气。
　　郭萌倒大度，依然笑容可掬：“等你到了我这个年龄，就该羡慕死我了。”
　　“咱们仨在这聊天，放他们三个男的在厨房捯饬吃的，没关系吗？”茌存璞有点不放心。
　　“过意不去的话你去帮忙好了，我把刘一鸣和我们家小郭都给叫出来，省得碍事儿。”郭萌朝茌存璞挤眉弄眼。
　　“我就是怕他们弄不好吃，我的胃要遭殃。”茌存璞不理她的若有深意，心安理得道。
　　“学姐，你叫学长小郭，那学长叫你什么呀？从进门到现在我还没听他叫过你。”冯娜插话。
　　“他都叫我萌萌，你能指望他多有创意？”
　　“亲爱的，甜心，宝贝儿……这样叫多甜呀。”娜娜坚持，一个苹果吃得干净，瘦瘦的果核砸过去正中垃圾桶。
　　“平时我不让那么叫，肉麻。”
　　“那什么时候叫？”娜娜兴致比方才高昂了十倍，眼睛滴溜溜转得不怀好意。
　　“我生气他哄我。你想哪儿去了？”郭萌得意洋洋地看着娜娜一副被打击了的样子。
　　“我当然以为是在床上的时候呀。”茌存璞笑，她还真敢讲。
　　“聊什么呢？”郭伟伟窜到郭萌身边，挨着她挤在一张单人沙发上。这么点大的屋子，他在厨房听得清楚，英雄救美来了。
　　“聊你在床上的时候都怎么叫我们学姐，说说说说。”娜娜是谁，天不怕地不怕，语不惊人死不休。郭萌都让她说得快无地自容了，笑也不是气也不是。
　　郭伟伟哭笑不得，他从没见过哪个女孩子跟他打听这个的，“小学妹，这种毁人清白的话可不能乱说。”
　　“那你们俩是清白的吗？”她锲而不舍。
　　“难道这就是代沟？你们这一代女孩子思想已经解放到可以大庭广众地讨论这种事？”郭伟伟反击。刘一鸣和邹誉也从厨房钻出来了，客厅这时候显得有点挤，沙发不够坐，邹誉在茶几上清出一块地方坐了上去。
　　“问个问题，你可以不回答：你是处女吗？”郭萌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半熟女，顺着郭伟伟的反击往上爬。
　　“暂时还没把那层膜出清，那不过是因为我还没找到合适又漂亮的垃圾桶。”冯娜从容不迫，大义凛然。
　　“KAO，学中文的女生都那么OPEN吗？”刘一鸣不可思议地开吼，然后盯着冯娜说，“小学妹，什么时候给我介绍个你们中文系的女孩儿吧。”
　　郭伟伟搂着郭萌无限唏嘘，“邹誉，我真庆幸我老婆温良恭俭让五德俱全。”郭萌笑。
　　“学长，中文系的女孩子就算思想解放，也不会随便跟人越过那条界限的。”茌存璞提醒刘一鸣，“这就好比日常的吃饭喝水，你总得先看看菜色合不合胃口，营养是不是足够。”
　　“饿的时候哪管得了这些。”刘一鸣瞟了眼一直一言不发的邹誉：你小子平时不是挺会扯的么，今天舌头喂猫了？
　　“问题是，你现在有那么饥渴吗？”茌存璞笑得特别甜。一句话堵得刘一鸣进退维谷，只好苦笑着站起来，双手抱拳向茌存璞一揖：佩服！
　　“都接受教训了啊，往后千万别跟中文系的女孩儿练嘴皮子，那绝对是自讨苦吃。各位现五脏庙里都饥渴了吧，吃饭吃饭。”邹誉总结陈词。云淡，风清，事不关己。
　　三男三女鱼贯走进饭厅，茌存璞经过邹誉的时候秀眉一挑，用只有两人能听得到的声音笑骂，“老狐狸！”
　　“小狐狸。”邹誉不甘示弱地回嘴，那语气却没半点儿争强好胜的意思，茌存璞听在耳里，竟不禁红了脸。

　　吃了晚饭，刘一鸣吵着要打牌，问女生谁会打升级，茌存璞汗颜——只有她不会，她也不感兴趣，一个人窝到客厅看电视。郭萌坐在郭伟伟身边给他削苹果，刘一鸣大呼不公平，郭伟伟恶狠狠地瞪他，“不许打我老婆主意。”刘一鸣委委屈屈嗫嚅，“我哪敢。”
　　晚上九点多，茌存璞起身要回学校，冯娜跟着说不玩了，恋恋不舍地离开牌桌。邹誉摸来钥匙锁门相送。楼道里特别黑，他自然而然牵起茌存璞的手，她的手是凉的，让人禁不住想拥她入怀。
　　“冷不冷？”春末夏初的时节，昼夜温差比较大。
　　“不冷。”她一边摇头一边说，“我是冷血动物，一年四季手脚都这么凉。”
　　“存璞……”他凝视她的面容，他的目光如此多情，多情得让她心快要热起来，他要跟她说什么？
　　“两位，快着点儿嘿，看宿舍那大妈快锁门了，哪天你们俩单门儿出来尽情抒情。”冯娜杀风景地在前头叫。刘一鸣郭伟伟跟着起哄。
　　邹誉牵着她加快脚步，茌存璞踉跄一下跟上。他已经转移目光看向前方，可是她感觉身上还残留着他方才注视的热度。

　　不知道是该说蒋豫恒走运还是真有命中注定这么一回事，他的电话总在最适当的关口出现。这本是一个极为美妙的夜晚：
　　邹誉一直把茌存璞送到宿舍门口，冯娜了然的笑笑道别先进了院子，茌存璞避开他的目光，跟着要走，他一把把她拉了回来。
　　“你干嘛老看着我？”还什么都不说，茌存璞让他盯得不知道眼睛应该往哪儿放。
　　“看不够啊。”邹誉笑，他心想，那你干嘛不敢看我？当然不能这样说，小女孩面子嫩，他可不乐意她往后都躲着他。
　　“阿姨瞪我们了。”她收不拢翘起的嘴角，微弱地抗议。
　　“你不管她不行么，再陪我一会儿。”
　　茌存璞推开他，一路跑一路笑，她分明没有笑出声，邹誉却恍惚从她转过脸去那一瞬甜得让人心慌的笑脸里听见银铃一样美丽的清音。宿管阿姨关上院外铁门，茌存璞隔着栏杆在楼底下给邹誉招招手，消失在楼道里。邹誉笑意收不回来，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依依离开，步子格外轻快。
　　他还不知道，他一晚上的努力和甜蜜，都抵不上人家一个电话的邀约。
　　握着话筒，茌存璞感觉快飞起来了。这个春天异样地温柔多情，解语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