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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蒋豫恒的决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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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她并没有给黎跃打电话,之后,也没见过他。今天,黎跃那么自然,她反而自愧小家子气了,想也是,他怎么会对她这样的小丫头念念不忘呢。
晚饭的时候,她向蒋豫恒缓缓道来黎跃和秦晴的故事,讲到他们离婚时秦晴跟她说的话,就心虚起来。蒋豫恒轻轻抱了抱她立即放开,让她别紧张,他又没说什么。
她好像不是在物质社会成长起来的女子一样,现代女人一种普遍的暧昧气质,在她身上,无影无踪。
晚饭后,他们去看了一场电影。真的是看电影,两人坐在各自的位子上,端正规矩得不像情侣。晚上九点多,电影散场,他送她回家,到她家楼下,他看着她,传达安定和信赖:“你要知道,我并不会阻止你交男性朋友,更不会草木皆兵地徒惹是非。我自己也有要好的女性朋友啊。”
这几天,她已足够了解这个男人的心胸。可是,她的谨慎和他的心胸无关,她也并不是保守。她只是……爱他爱到,下意识地不愿意跟其他男人有任何牵扯。他能理解吗?这个成为她男朋友短短几日的男人呵,他连她等他很久都不知道,怎么能理解呢?
她以最迷蒙又最幽静的眼神望着他,月光在她的眼中洇开了,他在月光中比在太阳下更立体;他是这样的,迷人的,温润的,富有力量的。世间男子千万,她要他一个就好像什么都有了。
“可有一个情况,当你心里满满装了一个人,别人对你再纯洁的感情,都成了一种亵渎。”
情话,不都是该男孩子说的吗,怎么从她的口中,总那么自然地流淌出来,每次都这样毫无预警地将绵绵清甜送进他心底,仿佛能滋润那里干裂的血管,浇开一朵羸弱而幽丽的花。
月光洒下来,似乎笼着薄薄的雾气,旁边小区花坛里仿佛缭绕着依兰的香气,催得人心里发热。蒋豫恒盯着她垂下的眼睛,似乎看得到她震动的眼皮,像一朵等待抚摸微微颤抖的花瓣。他情不自禁抱了她,紧紧的。
她又控制不住地颤抖,然而这一次,他说什么也放不开她。
比起抱她,他更想吻她。但是太快了,他不能这样欺负她。
于是他抱得更紧,紧紧的箍得茌存璞的腰有点儿疼,这微微的疼令她一颗心欢喜地战栗。这一回,她感动极了:这个人,大概是真的,真的,喜欢她呵。
“璞璞?”熟悉的声音顿时驱走了她的感动,吓断了她一根神经,她几乎是立即地推开了蒋豫恒,对着来人虚弱地笑笑,“妈妈,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在人家的楼底下抱着人家的女儿让人抓个正着,蒋豫恒摸摸鼻子,极是尴尬,又立刻定下心神,大大方方地跟眼前这位端庄严肃的女士打招呼,“阿姨你好,我是存璞的朋友,送她回家。”然后他微笑地朝不知所措的茌存璞点点头,“我先走了,回去给你打电话。”“阿姨再见。”
“不上去坐坐了?”茌存璞的妈妈挺客气,当然,任何人都听得出来她也只是客气客气。
“今天就不打扰叔叔阿姨休息了,改天叔叔阿姨有空,一定登门拜访。”他仿佛一个成熟有担当的男人那样跟她妈妈说着外交辞令,她眨着眼睛尽是欣赏。
还没上楼,她妈就开审,“那是谁?”
“我男朋友。妈妈,咱们进了家门再说好不好?”都让逮着了,她哪敢睁着眼睛说瞎话,只好老实交代。她妈妈瞪她一眼,没说什么上楼去,她乖乖地跟在后面。
在玄关换拖鞋的时候,她笑得很假也很虚地问,“妈妈,你今天怎么回来那么晚?”
“亏我今天回来得晚,不然你还不知道疯成什么样儿!”
“怎么了这是,一回来就教训女儿?”茌爸爸过来接过茌妈妈的包,温和地打着圆场。
“问你闺女啊。”显然,茌妈妈气得不轻。
茌存璞不敢怠慢,连忙向爸爸妈妈坦白招供。再三强调不是她不告诉他们,确实是刚刚开始,还没来得及。
茌家的教育向来是开明的,茌存璞的爸爸在女儿升初中的第一天就放出话来了,“咱家不兴限制早恋那一套,那也不是限制了就管得住的,反而逼着你跟地下党活动似的防着我和你妈。你要恋就去恋,自己脑子清楚点儿,学习不能落下,也别给我惹出什么事儿。”
不得不承认,老爸这招以退为进用得实在是妙!他话一放出来,她反而不敢随随便便谈恋爱去了。她也发现,学校里一半的学生早恋是让家长和老师给逼上梁山的,叛逆期么,你压什么他反什么。
既然早恋都不算事儿了,谈个恋爱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妈妈比爸爸又紧张一点,连连问她蒋豫恒哪个学校学什么他们怎么认识的,当问到他爸爸妈妈干什么的时候,她有点儿不耐烦了——“妈妈,我又不是这就嫁他,你问那么细干吗。”
茌妈妈一看女儿这架势就明白了,她女儿头回恋爱,不止栽进去了,还让人迷得晕头转向找不着北。眼光倒是不错,小伙子不毛躁还很知进退,懂礼貌又大方。她近视,大晚上的背着光也看不清长相,整体感觉挺好。一听还是Q大的,更是意外之喜了。再看那举止言谈,八成家世也是顶不错的。女儿从小娇惯着养大,家里最苦的时候也没让她受过半分委屈,就她那软心软性,事业?她可不指望。她若能嫁得好,自是最好不过。当娘的不盼着她嫁什么富豪,她女儿也没那个机心,只求老实可靠殷实富足。可那个蒋豫恒,小小年纪看着已不简单。越是这样的男孩子,伤起人来,越不好收拾。看女儿那模样,八匹马也拉不回头,又是这个轻狂的年纪。
“恋爱可以,自己看着注意分寸啊。”茌存璞当然明白母亲的意思,她赌咒发誓地保证,笑嘻嘻地给母亲倒了一杯茶。
于她而言,现在,性和爱还是分开的。
看着女儿甜润的脸庞,茌妈妈像是怕女儿听见,又像是要女儿听见,轻道,“这个人啊,我看,也难。”
蒋豫恒到家跟爸妈打了声招呼就上楼回自己房间去。
这个晚上对他来讲是多么躁动不安,又多么心动甜蜜。有比较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美好,楚嫒也讲过情话啊,更露骨更煽情,但她熟过了头,激情之外就空了。
而存璞……他路过她这所房子许多许多次,她的房子精巧质朴,仿佛自然长出来的一样,于是他总不在意地走过去,不经意地想起,心灵平静舒适,偶然推门而入,惊奇主人竟没上锁,且一室的童话气息,难得的是,她的后园又种植了满满的女人味道的玫瑰。
他早晚会爱上她的,或者,已经爱上了。
茌存璞窝回自己的房间打开电脑,一阵茫然,不知道该干什么,也什么都干不了。她静不下心。最后,她竟然跑去听古典音乐,巴洛克的风格最适合恋爱了。当法国长笛响起,她便跟着沉浸在欢乐的氛围里。咏叹调的小提琴,轻盈舒展,牵动她不知多少柔情。
手机突然唱起“我愿意”,划破整个房间的沉醉,又添一抹风情。
“豫恒,是你吗?”她翻盖听筒,好像能听见他的气息。
“你没看到来电显示?是我。”
“你到家了?”“你妈妈没为难你吧?”两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没有,我妈妈没那么封建。”他静静等她的答案,她等不到他的声音,回答他。
“那你现在干吗呢?”
“听音乐,你听见了吗,是亨德尔的《水上音乐》,现在是咏叹调的最后一部分。”
“我都不知道你喜欢这么高雅的曲子,我只在音乐课上听过贝多芬。”
“不,我不常听。今天我只是找不到一首带词儿的歌能与我共鸣。”
那边是一声粗粗的长叹,和似真还假的抱怨,“存璞,说情话是男孩子的责任,你都包揽了,我怎么办?”
“这是情话?”茌存璞放大地表现她的惊讶,“不,我只说实话。”
“那什么是情话?”
“有一首歌,叫《情话,神话》。”
“我知道,《神雕侠侣》的主题曲。你是要说,情话都是谎话?”
“不能那样讲,情话就像美食一样,只能享受那一刻,大厨要是走了,那道美食也便从此绝迹。而且,它还有保质期。”
隔着电话,她看不到他,又变成了睿智的小女人。你不能说她不透彻,你也不能说她不深情。
而蒋豫恒,竟然都说不出“我不会走的”这种话。再一次面对爱情的男人,对于感情的疑虑更深一层,男人也有男人的不安全感,他们总用实现不了的誓言安抚女人的不安,又用他们自己的不安全感伤害女人。
蒋豫恒是不许虚无缥缈的誓言的。
他只会说,“宝贝儿,我会好好珍惜你的。”
茌存璞笑了。肯这样讲话的男人,无论他的珍惜有多久,起码是真诚的。
一个电话聊到快凌晨,茌存璞写小说常常熬夜,习惯了,蒋豫恒却撑不住,两人依依不舍挂了电话。蒋豫恒简单洗了个澡爬上床,一沾枕头,就听见电话又响,他无奈地爬起来,“亲爱的,我困得睁不开眼了,明天我去找你好不好?”
“谁你亲爱的,你交了新女友?这么快……可别跟我讲你跟楚嫒破镜重圆了。”他听出来了,这是魏然的声音。魏然,学联校园部的骨干,R大法律专业,上次代表会议上,他引咎辞职,接替他的就是魏然。他跟他是铁杆儿哥们儿,对于楚嫒,他的一众哥们儿现在是同仇敌忾地深恶痛绝,他要敢回头,他们保准跟他决裂。
“怎么可能。我老婆温柔可人,和楚嫒不是一条道上的。”
“哪个学校的,学什么的,我认识吗?”
“打听这么多干吗,你半夜三更吵我就为这个?”
“切,问下怎么了,小气。港大那边定下9月10号到16号来,我忙一晚上了,写了好几个方案,不知道哪个好,你能上网来帮我看看吗?”
“你自己写?这好像不是你的工作吧。”
“别提了,你一走,咱们部谁都不服谁,乱得够戗,各个学校的他们各自为政,一盘散沙。孙骐倒是写了,我瞄了一眼,差太远,只好自己动手,可我做不了决定啊。”
魏然是有这个毛病,思路灵活,可以提好几个可行的方案,但无法做决策,“我已经辞职了,再插手不太好。”
“拉倒吧,自己兄弟还说这种话。我们都知道,你迟早得回来。”
“至少目前我得安分守己。”回去,也得金碧辉煌地回去。
“这个事儿本来就是你促成的,你提个建议怎么了。”
“我可不搞垂帘听政。”
“让你垂让你垂,我真应付不来,你要是撒手不管,我就建议终止这次和港大的交流,不然就让给他们外联部做。”
“那怎么行,从策划到联系咱们部忙活了大半年,最后岂能为他人作嫁衣裳。”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今天太晚了,明早网上说。”
“几点?我明天下去就得把正式文件传给刘凯旋。”
“九点吧。”
去年他开学一上任校园部副部长,就开始策划和香港大学的交流事宜,年底双方达成对于交流必要的共识,他升任部长。如果不是学联内部的问题,本来六月份就可以接待港大学生会访问团了。
“对了豫恒,古雨姗让Z大开除了。”
“可惜了,古雨姗挺有才干的。”
“闹出这种事,私下开除她已经是给她留面子了。她真不值。”
“要不是为了帮我……”
“你别又往自己身上瞎揽事,什么帮你,那是为了满足她自己的野心。”
“雨姗是好女孩,她只是压不住底下人的野心,为他们背了黑锅。Z大接替她的是谁?”
“说了你肯定不信,我都莫名其妙呢还……楚嫒。”
“不可能!楚嫒是我们Q大的,就算她想混进学联高层,也该从Q大爬上去,跑Z大算干吗呢?”
“Q大有你,谁也甭想上位,人楚嫒不是曲线作战嘛。本来Z大的王磊就是她的裙下之臣,要说垂帘听政,楚嫒早背着你垂到Z大去了。古雨姗喜欢你是公开的秘密,我怀疑这事儿是楚嫒给她下的套儿。”
还用魏然点明吗?他早就考虑过这种可能性,而且猜想十有八九是真的。这是最让他接受不了的。
“豫恒,对不起。”魏然自觉得失言了。
“没事,咱们兄弟有什么不能说的。睡了,明儿再聊。”
楚嫒……自从回来,他就没想起过她。现在,他更不愿意想起她。不是爱,也不是恨,也不是淡然,一想起来就莫名地烦躁,下意识地想把这个人隔离在他的生活之外。
这一回,他从心底想好好珍惜茌存璞,他下决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