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妖刀美人殇》楼绯言

9、1*2

　　一、

　　池小柒摆弄着那管胡笳，左右看来，就是不敢放在嘴边吹奏，唯恐身后的朝寒耻笑他。
　　朝寒见他买了胡笳本是无甚在意，却被他莫名投来的敌视目光弄得发笑。
　　池小柒不明所以，一见朝寒挂在脸上的笑容就大感不悦，一吸气，脚步也不由得加快，于是渐渐淡出市集，迈入宽广的外郊。

　　本就是颇磨的入口处，塞外也没的什么树木林子，一片空旷，雪满地，映着月光闪闪白光。
　　池小柒扑哧扑哧踩在雪地上，眼见他越走离市集越远，朝寒有了阻止的意向，便喊住他，说道：“再往前走就是沙漠了，没得有趣的，也可能迷路，今晚就到这吧，等到了颇磨主城，你便随意地玩，让老大给掏钱。”
　　池小柒不乐意，一甩脸，毫不理会朝寒继续往前走。

　　一阵强风刮来，池小柒往后退一步。
　　朝寒的身形也顿了下 ，伸手挡住脸，以免风沙进了眼里。
　　池小柒受惊也同样伸手挡在眼前，握着的胡笳不慎被他丢开。
　　风一停，池小柒赶紧弯腰去拾，有人却在他之前将那管胡笳给拾起。
　　池小柒抬头望去，趁着月光，看清来人的样貌。

　　极长的黑发披散身后，白色皮毛大衣包裹住修长挺拔的身体，温和的笑容，清秀的面貌，偏偏上头长了一双颠倒众生的眼睛。
　　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池小柒忽然很想流泪。

　　想归想，面上做的却是另外的一套。
　　他斜睨着多多，一派不悦的表情：“知道要来找我了哦！前些日子哪里鬼混去了？！”
　　听他一语，多多无可奈何，一边轻轻拍掉胡笳上的积雪，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池小柒，答道：“小子，你说话也太暧昧了些吧？鬼混这词可不能用在我身上吧？”
　　池小柒知道自己失言，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于是干脆破罐子破摔，厚着脸皮，假装不懂多多话中之意：“鬼混怎么就不能用在你身上了？你不是丢下我不管了吗？那不叫出去鬼混那还叫什么？！”

　　多多将胡笳递还给池小柒，摸了摸他的头说道：“这不是回来了吗？”
　　他是看得开，也不跟小孩胡闹。
　　池小柒接过胡笳，脸一红，不说话。
　　他何必用这么温柔的眼神看自己。

　　朝寒安静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你来我往，不阻止，也不参与。
　　一直到池小柒不再说话，他才走到他身旁，一把揽过池小柒的肩膀，用极其挑衅的目光从头到尾审视了多多一把。
　　论身材，这男人与老大相差不大。
　　论皮肤，天太黑，看不清，姑且算老大的好。
　　论头发，还是天太黑，看不清，姑且算老大的好。
　　论样貌……朝寒嘴角一勾，悠悠说道：“与我家老大简直就是一个地上一个天上嘛！”

　　多多与池小柒皆是一愣，隔会，前者耸耸肩笑笑，后者心里一阵来气，竟忽视了仍旧搁在他身上的那只爪子。
　　“我跟你说！”朝寒趾高气扬看着多多，“七七可是我家老大的人！”说着还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完全的占有风格。

　　这一回，多多失笑。
　　池小柒很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永远不再出来。
　　朝寒得意洋洋，浑然不知有人已经在心里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多多对朝寒一拱手，谦和说道：“这位兄台，你怕是误会什么了。”
　　如此模样的多多吓到池小柒，他瞪大眼睛看着多多，只觉眼前这人并非他所认识的乞丐保镖。

　　朝寒一皱眉头，又从头到尾打量多多，问道：“误会什么？”
　　多多笑着答道：“我不认识什么七七。”
　　不认识？朝寒低头看看池小柒，却见身旁少年愣在那厢。
　　多多继续说道：“在下今日来，是要将池小柒讨回的。”

　　朝寒忽地感觉到眼前一派和睦的男人有些可怕，抬眼望去，他仍旧笑得温和。
　　朝寒眉头一皱，一把拉住要向男人跑去的池小柒，将他箍在自己怀里。
　　池小柒自然不从，死命抵抗，挣脱不开。于是，他再一次感受到习武的好处：能够增强体质，关键时刻更能够用来逃跑。

　　“你以为七七跟池小柒是两个人？”朝寒眼眸微眯，露出杀意。
　　多多以微笑回报，说道：“他们两个一个是死人，一个是活人。这一点，我看得还是很清楚的。”
　　池小柒不再挣扎，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多多。

　　朝寒看见池小柒的表情，极为不爽，用极柔的内力将池小柒送到几丈开外，立时拔出剑来。
　　多多一笑，解下披风，慢悠悠地将它叠整齐，又跑出几丈外将披风安然放于雪上，又从兜里掏出钱袋数了数里面的家当，然后端正放在披风上面，才回到原先的位置。
　　朝寒看得有些无语。
　　池小柒一笑，这才完全相信，这男人就是多多没错。

　　当多多从腰间拔出长剑时，朝寒不得不认真起来。
　　多多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他的周围却有不安定的因子在漂移，就好像是这整片空气对他都生出了畏惧。
　　这男人必须要早点除掉，若是留下来，十足十地会成为祸害。
　　朝寒心想着，却不确定能不能将他打败。
　　于是认真，认真…，决计不能松懈。
　　内心还是不由得哀嚎，这劳心劳力的事怎的总是摊上自己？

　　两人之间无声的对决，便是对武功一窍不通的池小柒也感觉到了危险。
　　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握紧了手中的胡笳。

　　却听远处多多说道：“小子，保管好那胡笳，以后我教你如何吹奏！”
　　池小柒苦笑，心想：那也要等你胜了再说！朝寒的武功如何，自己心里是清楚的。
　　嘴上却对他大喊道：“好呀！那你要把那姓朝的打得落花流水！好好替我解气啊！”

　　“绝对没问题！”多多如是回答。

　　二、

　　朝寒怒，这男人摆明了看不起自己。
　　朝寒的信念是凡是自大者就该打压。于是他不再客气，举剑而上，瞬时到达多多跟前，速度比之陈暖更胜一筹。
　　多多伸手挡住朝寒的剑势，这在他意料之中，若是连一剑这男人都挡不住，那他就根本不配与自己比武。
　　朝寒一笑，一直望着多多的双眼，仿若要将他看穿，他轻轻说道：“很好，你算是合格。”
　　极富挑衅的一句话，多多却不以为意，反是温声说道：“多谢。”

　　朝寒身体向后仰去，顺势收回剑来，脚尖刚着地，又如箭羽般飘然来到多多跟前，又是重重的一击，这一击，不再留任何情面。
　　多多拔剑挡住他的攻势，眉头却皱起来。这一剑的力量着实浑厚，之前遇到的人根本无法与之相比。
　　多多心想，这江山果真是才人辈出，一代换一代，就跟换衣服似的，常往杀他们这帮老人一个措手不及。
　　看来多在江湖上走走，随便拐到哪个国家窜窜，倒还真是历练的好方法。

　　朝寒不知多多的心思早已飘远，认真地甩下每一剑，剑与剑之间的碰撞擦出金色的光芒，月光一洒，显得艳丽华美。
　　朝寒往多多肩膀刺去，多多旋身躲过，一挥剑，割到朝寒的衣服，一片片棉絮飘下，像春日结花的柳絮。

　　多多从容地跳到一旁，朝寒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虽然早已预料到多多武功的高强，朝寒还是深感惊讶。
　　这才几招？自己非但没碰到对方的一根头发，还被对方伤到。若非对方留手，自己怕是早已受伤。

　　这男人究竟是何人？
　　据他所知，武功境界能达到这个男人地步的只有五人。
　　他的苏老大自是其中一个，剩下的四人，一人为武林盟主轲峤，一人为颇磨百胜将军秦中泠，一人为旷世神医夜梦徊，一人为嘉应顶梁柱严如莫严将军。
　　如武林盟主轲峤这般，此刻应该正吃饱了没事干在围剿什么魔教之类的；百胜将军孟中泠传闻早已死在影魔手下，即使还活着，也应年过四十，哪来这男人的年轻清静；向来自诩为救死扶伤的夜梦徊是个女的，自然也不会是她；而严如莫，他又不是没见过，严肃地跟个老头似的，还不如眼前这男人来得讨喜。

　　于是，五人全部排除，朝寒继续疑惑，这男人究竟是谁？

　　“这位兄台，还打吗？不打的话，我还有要事，就先带池小柒走了。”多多整整衣裳说道。
　　朝寒怎肯放过多多？听闻他的话语，立刻又欺身而上。一转身，长剑由腋下窜出，滑过多多的脸颊。多多翩然躲过，但朝寒剑气强盛，他的左脸颊还是被划开一道，虽未如何流血，模样看起来还是有些狰狞。

　　多多立刻怪叫着跳开：“哇哇哇！又破相了！”
　　朝寒愣，破相就破相呗，为什么要加个又字？

　　多多跳开的距离很远，远到朝寒无法瞬时出下一招。
　　多多在空地上跳来跳去，丝毫不顾及自己一副温文尔雅的贵公子形象，颇有变为青蛙的迹象。

　　“我给你的是薇香，可不是什么青蛙粉，你这般跳来跳去是何用意？莫不是为了砸我的牌子？”众人身后传来女子的声音，静菀而素净，如雪。

　　池小柒转头，便看见女子一身白衣，娇小可爱，一双大眼睛扑腾地眨了一下，头上戴的雪绒皮帽被风一吹，绒毛四散开来。女子的肩上背着一只硕大的包裹，与她的身材极不相符，甚是壮观。
　　他听到身后的朝寒轻声说道：“夜，夜梦徊……”
　　又见着多多一边委屈地喊着“梦梦”一边向女子飘去。
　　池小柒大抵上也就知道这女子便是那位传说中的神医。

　　“梦梦，你看，又破相了！”多多将脸伸至夜梦徊跟前，神情如同受到欺负的孩童。
　　他不是自诩为大人吗？还教育自己教育地那么理直气壮，这回他怎么就拉得下脸来跟个小女孩这般撒娇？池小柒对多多这般行为嗤之以鼻。
　　夜梦徊随意瞄了多多一眼，便嫌弃似的将他的脸推向一旁：“上次留给你的薇香没那么快就用完吧？去，再涂点，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多多憋屈，向旁走，将披风与钱袋收起，又从怀里掏出一枚药丸，看看夜梦徊，便捏碎了涂在脸上，没多久他脸上伤口便直接愈合，看得池小柒与朝寒一愣一愣。

　　“下回注意点，我没那么多闲钱专门给你配那药丸。”夜梦徊冲多多丢下这句话，转身面对朝寒，说道：“陈幕说苏弄一找我？”
　　朝寒赶紧称是。
　　夜梦徊看一眼池小柒，继续说道：“那带我去吧。”
　　朝寒点点头，走到池小柒身旁就想拉他一道走，池小柒却蓦地旋身，招式与朝寒先前所做并无不同，只是速度与力量皆不能到达他的境地。

　　池小柒小跑往多多那去，朝寒立刻放弃发呆，飞身来抓他，不知何事，他的手却被多多抓在手心。
　　多多内力一发，朝寒只赶得及防御，却仍是被扔出很远，冷不防一口鲜血吐出。

　　多多抱歉看他一眼，抱过池小柒飞身离去。
　　夜梦徊只是在一旁冷眼旁观，末了走到朝寒身旁递给他一粒药丸。
　　朝寒自然吞下，之后问道：“这是什么？”
　　夜梦徊答道：“尸骨丸。”
　　朝寒愣，随即脸色苍白。

　　夜梦徊问：“怎么不去追？”
　　朝寒低头答道：“又追不上。”内心仍为尸骨丸这名字惊恐。
　　“哦，那带我去见苏弄一吧。”
　　朝寒抬头，心想这池小柒都被他看丢了，即使将神医带到苏弄一面前，他也一定会被罚。凭着苏弄一对自己的了解，大约会把自己关到晃金楼里看两个大男人在床上翻云覆雨吧。
　　夜梦徊看见朝寒抖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