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星辰》路苔生

5、5黑骑士之约

　　Chapter5黑骑士之约
　　开车行了一段路，唐训瞥了一眼闭目沉思的叶谍，轻声道：“你妹妹，真可怜。”
　　他以为叶谍一定不会理自己，但是没想到叶谍亦轻声说：“我一直以为五年过去了，她的心结会打开些。现在看来，她从来都没有真的快乐过。我和老爸给她的幸福对她来说，其实虚幻得就像一个肥皂泡吧？阿训，我很后悔很后悔，刚才问她那些问题。”
　　他把头侧向与唐训相反的方向，但唐训还是发现一行清泪从他眼角滑下。一时间唐训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半天他才说：“由你来问，总比让法医那个变态来问好吧。他说不定会把诡诡大卸八块，比较那些旧伤和骸骨上的伤有无异同。”
　　叶谍似乎是笑了笑，唐训不敢确定，只好继续胡说八道下去：“或者换酋长来问，他很可能会要求案件重演哦，那个热衷COSPLAY的家伙，到时候诡诡更受不了。要是换狙击手的话，哇，那更不得了诶，那家伙除了杀人和刑讯，哪会儿套话啊？”
　　叶谍幽幽地道：“阿训，你比乌鸦还聒噪。”
　　唐训立刻大叫起来：“谁说的？我哪有！好吧好吧，就算是真的，至少我要比乌鸦白啊，你有见过白乌鸦吗？”说着还学了两下乌鸦呱呱叫。拜托，他已经这么卖力耍宝了，要是叶谍还是情绪低迷，也就太不给面子了。
　　不过看起来叶谍并不打算让他好过：“有白化病的乌鸦，你不知道吗？”
　　唉，好吧，至少还有精神损他，总算结果不太坏。
　　过了一会儿，叶谍似乎恢复了正常：“唐训，诡诡一定有些话没说。你记得吗？她说过‘同伴’这个词。”
　　唐训回忆了一下，点点头：“是的，一开始她都顺着我们的口气称当年一起在慈幼院的孩子为‘小朋友’，但后来好像下意识地就开始叫‘同伴’了。”
　　“只有一起做过什么事，或者有某些事情将他们紧密联系在一起，才会称之为同伴吧？”
　　“是啊，比如你我。”
　　“你只是我的搭档，别胡思乱想了。”叶谍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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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爸！”一进家门叶诡就欢叫一声，扑到正坐在沙发上看书的叶锦舟身上。
　　叶锦舟笑着揉揉她的头发，享受着女儿的亲昵。在他面前，叶诡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
　　一声轻咳，叶夫人何丽珍从容优雅地沿着楼梯走下来，清丽如菊的脸上有了岁月淡淡的痕迹。一看到她，叶诡忙从叶锦舟身上滑下来，规规矩矩地站起来，叫了一声“妈”。何丽珍微微点头，走到沙发另一端坐下，吩咐女佣：“给少爷打个电话，问他回不回来吃晚饭。”
　　“爸，妈，我上楼去洗澡。”叶诡说。只要有叶夫人在的地方，她总是觉得局促不安，或许是因为叶夫人那太过明显的冷淡态度吧。
　　叶锦舟道：“去吧，累的话就睡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我去叫你。”
　　没等叶诡回话，何丽珍开口道：“又不用她做什么事，上个学有什么辛苦的？谁家孩子不是这么过的，偏你女儿就这么娇贵？”
　　叶锦舟苦笑：“我只是随口说说。”
　　叶诡拎着书包快步上楼，听到何丽珍在身后说：“随口说说才是真心话呢，我从来就没见你对儿子这么心疼过。”叶锦舟在争辩：“小谍是男孩子嘛，况且……”
　　关上自己卧室的门，叶诡将书包扔到床上，自己也趴了上去，忍不住叹了口气。
　　书包动了动，兔玩偶从里面爬出来，很端庄地坐好，深沉地道：“何丽珍女士说话是常常刻薄你，可是你别忘了，如果没有叶家将你从孤儿院里带出来，你今天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叶诡喃喃道：“我知道，我会感恩，不会生她的气。”
　　兔玩偶很欣慰：“这就好。其实你也算幸福，虽然何丽珍女士不喜欢你，可她至少同意你在这个家里待下去，而叶锦舟先生和叶谍又都很疼爱你。比起其他孤儿，你很幸运。”
　　叶诡喏喏应是，全无生气。
　　趴了一会儿，她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折叠好的纸片，这是天草放进来的——他用不着与她近距离接触就可以做到，这是天草的能务。纸片上画着一幅简单的地图，下面还写了一个时间。叶诡将地图记住，手指一捻，纸片化作飞灰。
　　兔玩偶很好奇：“上面写了什么？”
　　叶诡起身脱掉校服，准备去洗澡：“你的问题太多了。”
　　兔玩偶不依不饶：“告诉我嘛，告诉我嘛。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是拿我当外人啊？”见叶诡不理自己，自顾自地往浴室走，它干脆爬下床，啪嗒啪嗒地追了上去。大脚丫才踏进浴室的门，一条银丝已经缠上它的脖子，将它拎了起来。
　　叶诡眼神危险：“废话这么多，你很烦！”手一扬，兔玩偶便一头栽进了垃圾筒，好一番挣扎才从里面爬出来。
　　吃晚饭的时候，因为叶谍又没回来，何丽珍显得有些情绪低落，吃过饭她就早早回房休息了。叶诡又赖在沙发上和老爸腻了一会儿，把老爸哄得眉开眼笑，这才回房里写作业。午夜十二点的时候，她听到叶谍上楼的脚步声。
　　叶谍的脚步声很轻，如同一只蝴蝶落在花瓣上的重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叶诡总是能感觉到他的脚步。她听到那轻不可闻的脚步声慢慢上楼，在自己房门口停留了一会儿，似乎还有一声轻轻的叹息，然后走向了他自己的房间。
　　又过了半个小时，叶诡换好衣服，检查了一下反锁的房门，将好奇心爆棚的兔玩偶用钉子钉在衣橱内侧，打开窗跳了出去。
　　片刻之后，一个穿着宽大的恤衫、牛仔裤，头戴棒球帽的少女出现在马路上。
　　沿着地图标示的方向，叶诡很快就来到一处民居，隔壁就是酒吧街，这时候正热闹着，灯光和音乐声使这片安静的民居显得有些异样的死寂。叶诡看了一眼街边停放的一辆摩托车，没作停留，快步走进了一个隐蔽的小门，沿着台阶走进地下室。
　　推开半掩的门，温暖而略有混浊的空气让叶诡身上一暖，桔色的灯光下匪行、天草、太一、雷克斯都抬头向她看过来。
　　匪行抬起夹着烟的右手打了个招呼，太一笑眯眯地嗨了一声。天草和雷克斯却都没有说话。
　　叶诡坐到沙发上，很自然地将脚一伸，搭在前面的茶几上。匪行扑哧一笑：“淑女啊，淑女啊。”叶诡白了他一眼。
　　雷克斯还戴着他的黑框眼镜，翻看着手中的书，语气闲散地问：“人都齐了，天草，你找我们来什么事？”
　　天草玩着手里的PSP，道：“还有人没来，再等等。”
　　雷克斯的视线从书上移开，看了看天草，又看了看其他几个人，大家脸上都露出茫然的神色。
　　太一问：“还有谁？”
　　天草头也不抬：“来了你们就知道了。”
　　“是另外那十六个人里的吗？”匪行吐出一串烟圈。
　　天草没吭声。房间里安静下去，只有PSP里传出的电子音效和雷克斯翻动书页的声音。匪行静静地抽着烟，目光盯着漂渺的烟雾，不知道在想什么。太一反复地研究着自己的两只手，时不时用指甲在自己手背上掐出些红印。叶诡从进来开始就没说过话，而且好像打算一直这么沉默下去。
　　每个人都很有耐心地等待着。
　　“叮——”
　　门铃声打破了寂静，雷克斯抬起头，微微诧异地看着天草：“居然还会有人按门铃？该不会是你叫了外卖吧？”
　　天草没有动，拿过桌上的一个小型摇控器，按下上面的红色按钮，就叫门外传来一声惊叫：“妈的！有电！”
　　接着门被一脚踢开，一个年轻人气乎乎地闯了进来，指着天草就骂：“你他妈的想电死老子啊？”
　　他穿着黑色的连帽T恤，头上戴着黑色的棒球帽，脸上还戴着绘有白色六芒星的口罩。雷克斯一挑眉，看了天草一眼。
　　天草冷冷地看了那年轻人一眼，用带几分讥讽的语气对同伴们介绍：“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黑骑士，是我邀请来的。”他故意在“大名鼎鼎”四个字上加重语气，那年轻人立刻趾高气昂地扬起了头。
　　太一灿烂一笑：“久仰久仰。”
　　年轻人的头昂得更高了：“哪里哪里。”他大摇大摆防无防备地在沙发上坐下，“说吧，找我来什么事？是被人欺负了想找我替你们报仇吗？”他的目光落在太一身上，“啧啧瞧你这丢人的样儿，是不是在学校被人给打的？”再看看好学生模样的雷克斯，“再瞧瞧你，长的就是很欠虐的脸，我要是你同学也会忍不住揍你的。”再看看匪行，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看你的样子可不像是会被人欺负的啊。”最后目光落在叶诡身上，叶诡压低了帽子，又坐在阴影里，他根本看不清她的脸。
　　匪行掸落烟灰：“找你帮忙，有什么条件吗？”
　　年轻人笑了：“我是黑骑士，不贪财。不过一个好汉三个帮，我总得需要兄弟们帮忙，我那些兄弟功夫又不如我，难免受些小伤。这医药费嘛，当然还是需要的。”
　　说来说去还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意思。
　　雷克斯用手中的书轻轻抵着下巴，一脸若有所思。
　　“我们需要你帮我们对付一个人，他叫唐训。”天草看了叶诡一眼，叶诡掏出钱包——五个人里也只有她的零花钱最多。
　　看着那年轻人数着一叠钞票乐不可支地离开，叶诡说：“他不是唐训的对手。”虽然和唐训不熟悉，但是她能感觉到唐训身体里蕴藏着强大的力量，那绝不是几个街头小混混能对付得了的。
　　天草说：“我知道。我只是想试试他的身手。”
　　雷克斯皱眉：“那小子可不是个守口如瓶的家伙，你就不怕他把我们都出卖了？”
　　“他不认识我们。这个地方也不会再使用。另外，吸引唐训他们的注意力才是我的目的。”天草冷静地说。
　　叶诡说：“他和我哥在一起，我还不想暴露身份。”
　　雷克斯冷冷地道：“你藏得太久了。”
　　“谁不是？”叶诡立刻反问，“这里有谁希望被人知道真相的？你吗？”
　　雷克斯哑口无言。
　　太一慢吞吞地说：“我不懂，我们已经隐藏了这么久，努力把自己当成普通人，为什么现在要浮出水面？”
　　匪行失笑：“天天玩自残玩到全校人拿你当精神病，这叫普通人？大哥，你别逗我笑了！”
　　太一不温不火：“我只是怕自己会真的疯掉，偶尔需要疼痛来提醒自己一下。”他的指甲缓缓抓过手腕，留下三道深深的伤口，被抓下来的血肉藏在指甲里，被他毫不在乎地弹落。
　　匪行盯着他手腕上的伤口，瞳孔紧缩，突然哼了一声：“想痛？我帮你。”手中烟头往太一手背上按落。太一飞快地踢出一脚，脚尖直抵匪行心口，匪行反应也不慢，身体猛地移开，烟头改按向太一的脸颊。电光火石之间，两个人已交手数招。
　　叶诡不紧不慢地伸手过去，拿走匪行手中的烟头，按熄在烟灰缸里。“别闹了，都是同伴，打死一个少一个，珍惜点吧。”
　　雷克斯吃吃地笑：“诡诡说的是，打死一个少一个，要死也不能死自己人。天草，虽然我不太满意你放那个毁我名声的家伙就这么离开，不过，你这家伙从小就很有头脑，说说你的想法。”他已经放下了书，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绘有白色六芒星的口罩在手里摆弄。
　　匪行和太一都消停了，匪行又叼上一支烟，太一腕上的伤正慢慢地自动痊愈着，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为他的伤口进行着精细的修补。
　　天草瞥了雷克斯一眼：“我知道，拥有超脱平凡人的力量，却要将自己隐藏起来，这很难做到。所以大家都忍不住犯规——匪行是干脆摆出不良少年的样子，生人勿近；雷克斯表面装得懦弱可欺，暗地里却用黑骑士的身份来发泄；太一则是将自残玩到全校皆惊的地步；我呢，也已经忍不住出手过几次；诡诡……”他看了沉默不语的叶诡一眼，“大概是我们几个人中最安静的一个。可是，现在情况有变化了。我想你们应该都知道，慈幼院要拆除，银杏树下发现了他的骸骨。”
　　提到“他”的时候，五个人眼中都闪过一抹哀伤，一直满脸痞气的匪行眨了眨眼，努力将眼中突然涌出的热流咽回去。
　　沉默了一会儿，雷克斯说：“也许我们就不应该把他留在那里让人发现。”
　　叶诡幽幽地道：“那是他的愿望，他把那里当做家。”
　　雷克斯冷笑了一声：“那傻瓜……”他垂下头，用力咬住嘴唇。
　　天草继续说道：“有几伙人在追查这件事，身份不明。唐训和叶谍是其中之一。”
　　见他们都在看自己，叶诡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查这件事，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以前我一直以为我哥只是个拿着老爸的钱四处闲逛的公子哥，今天他突然问我慈幼院的事，把我吓了一跳。”
　　雷克斯冷笑：“你们兄妹互相把身份隐藏得都挺深啊。”
　　叶诡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感觉唐训和叶谍应该是对我们敌意最小的一组人。要知道，我们自从分开以后，都只是想把自己隐藏起来，对外面的事根本就不太了解，所以现在被人追查到头上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所以，我觉得找其中一股势力来合作，或者说是暂时合作，从他们那里得到需要的情报，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天草解释。
　　叶诡说：“也许那些人不久之后就会查到你们的身份，会来找你们套话。”
　　匪行哼了一声：“老子什么都不知道。”
　　天草叮嘱：“别让他们发现你的能力。我相信那些人都还不知道真相，别给他们任何线索。”他站起身，从衣领里拉出十字架，放在唇边轻轻一吻，“为了我们的同伴。”雷克斯也从衣领里拉出十字架，匪行摸了摸右耳，太一则把衣领向下一拽，露出嵌在胸口肌肉里的银色十字架，匪行骂了一声：“变态。”叶诡手掌一翻，不知被她藏在哪里的十字架出现在掌中。
　　五枚十字架在灯光下闪烁着耀眼的银光。
　　“为了我们的同伴，让我们保持缄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