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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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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回忆
和日月星辰同属于这一楼的公司还有一家叫囧旅的旅行社、一家叫大制作的广告公司和一家会计师事务所。
囧旅的前台正好对着日月星辰的正门,两个年轻女孩盯着从门口走出来的叶谍、唐训,小声议论着。
“他们俩是不是模特啊?长得可真帅!”
“大概是吧。不过,模特的个子不是都很高吗?他俩是不是太矮了?那个小孩好像顶多就一米七。”
“那就是平面模特呗,听说平面模特对身高没要求,体形好就行。再说他年纪那么小,还有再发育的空间嘛。你看那个戴眼镜的,身材比例多完美啊,就是叫什么三角型切割线的。”
“气质也不错,看起来像王子……”
“就是好像没在电视和杂志上看见过他们。”
“大概是因为还不红吧……”
唐训耳朵很尖,在等电梯的时间里把两个女孩的交谈听了个满耳,忍不住低声嘀咕:“没知识也要有常识,明明是黄金分割,还什么切割线!怎么不说是伽马射线呢?”
叶谍走进空无一人的电梯,淡淡一笑:“又不是把你切割了,管她呢。”
唐训挠挠头,跟着走进去:“啊哈,说得对,切的是你,又不是我。管她呢。”
电梯合拢的一刹那,他听到两个女孩的声音一下高了起来:“哎哎,他笑了他笑了!天哪太迷人了!”“要是对我笑该多好!下次一定要拿相机拍下来!”
唐训不服气地瞥了叶谍一眼:“你很帅么?”
叶谍摘下眼镜放进口袋里,单凤眼微眯,眼角微微上挑,带些妖气和挑衅:“比某个伪正太要帅。”唐训有时候怀疑,且深深地怀疑,叶谍身上时不时泄露出来的那种妖魅的感觉是不是因为他驱魔的时候不小心被异化了?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一楼,叶谍眯着眼睛往外走,唐训及时拉住他的胳臂,免得这个不爱戴眼镜的超近大近视去和玻璃墙亲密接触。有时唐训不免觉得自己在叶谍身边的功能,非常接近于——导盲犬。
而在外人看来,两个英俊的年轻人亲密地把臂而行,多少有几分暧昧。尤其是其中一个还总是微眯着眼睛一脸桃花泛滥的迷人微笑。
“那么,我们现在去哪里?”外面的阳光很好,好到有些刺眼。唐训摸出一个造型夸张几乎遮住了他半张脸的墨镜戴上,过于幼齿的长相一直是他的烦恼。
叶谍用食指轻轻挠了挠下巴,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唐训恶意地想像,假如叶谍碰到了让他想不通的难题,会不会把下巴给挠出个洞来?
直到坐上了唐训那辆心爱的悍马,叶谍还在挠下巴。唐训顺手按下音响按钮,重金属音乐立刻充斥了整个空间,还没等他随着音乐嚎上两声,叶谍一伸手就把音乐给关掉了。“太吵了,影响我思考。”
唐训横眉怒目:“独裁!”
叶谍丝毫不理会唐训的指责,往靠背上一倚,随手挥了两下,像在驱赶令人烦躁的苍蝇,然后闭上了眼睛。看他这副样子,唐训反而不再说什么了,默默地发动车子,留给叶谍思考的空间。其实唐训差不多猜得到叶谍烦恼的是什么,虽然从来没有见过叶谍那个领养的妹妹,但却没少听叶谍说起“我妹妹这样,我妹妹那样”,他早就将叶谍定位成一个妹控了。现在要查的案子居然和自家妹妹有关,也难怪叶谍会一脸为难。
过了半晌,见叶谍还是闭着眼睛不说话,唐训小心翼翼地开口:“其实也就是问你妹妹一点问题,没什么好为难的吧?她被领养的时候都十一岁了,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原来是孤儿,也谈不上什么伤害吧?”
叶谍没有回答。
唐训又说:“再说咱们要查的事也不一定和她有多大关系,不过是问问她记不记得当年有什么特别的事而已,你担心什么呢?”
叶谍还是不说话。
唐训忍不住了,伸手碰碰叶谍,叶谍嘟哝了一声,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这家伙刚才居然睡着了!亏得自己还替他担心。唐训要气炸了。
叶谍揉揉眼睛,表情里居然带有几分小男孩的稚气:“到了?”
唐训咬着牙一脚踩下刹车,没系安全带的叶谍立刻撞向挡风玻璃,幸好他自幼就接受过武术训练,一些自我防护的反应已经成了本能,否则叶谍漂亮的额头上一定会多一个红红的大包。
“靠!谋杀亲夫!”刚睡醒的叶谍总是口不择言。
唐训呸了他一声,开门下车:“到了。”
眼前是一栋七层高的老楼,一侧的外墙有着规则的大面积的镂空以便空气流通,这是因为里面的住家的厨房都是正对着走廊,一到做饭的时候,走廊里就会充满了油烟。外墙上还爬着许多外接的线路和住家自己安装的冷气。
唐训和叶谍一前一后走了进去,当然,导盲犬唐训走在前面,叶谍习惯性地拉着唐训的衣摆跟在后面。楼梯十分狭窄,许多台阶都有不同程度的磨损,走在上面得多加小心,不然很容易脚打滑。每一层有五户人家,过道上堆满了杂物,有些人还在过道里拉起绳子晾衣服,水滴直接滴到从楼下走上来的唐训的脖子里。从朝着过道敞开的厨房的窗户里飘出各种复杂的气味,和屋里人说话的声音,混和着电视声、狗叫声和婴儿的哭声。
总之,这是一栋热闹而简陋的老楼,也是叶谍从来没有机会住过的地方。他简直难以想像在这样拥挤的空间里如何去保持个人隐私。
艰难地爬上了七楼,两个人站在了最里面一户人家的门前,门边靠墙的地方堆放着一只巨大的水缸和许多空纸箱,上面都落满了灰尘。这就是从公司出来的时候,两个人一致决定最先来的地方。
没有找到门铃,叶谍用指关节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儿,门内传来踢踏的脚步声,一个洪亮的男声问道:“谁呀?”
叶谍对着猫眼微笑:“您好,我们是报社的记者,想采访一下蔡大龙先生。”
门迟疑地打开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健壮男子挡在门口,一脸的狐疑:“又是记者?采访我爸?有证件吗?”
叶谍微怔,难道还有记者来过?看来不能小看记者的能力啊,他们居然这么快就查到了这里。
仔细看了一下唐训递上来的记者证,男子回头向屋里喊了一声:“爸,有记者要采访您。”然后让开挡着门的身体,请两个人进来,一边还嘀咕:“现在当记者的都是帮小孩儿啊。”
一进门就是一条又窄又短的走廊,左边是厕所,右边是厨房,对面是一个小房间,走廊的左边还有一个稍大些的房间是带有内置阳台的。整个房子的面积还不足五十平方。厕所的门开着,一个穿着宽大睡衣的中年女人正蹲在里面搓洗衣服,地上围着座式马桶摆了两个红色的塑料盆,此外就只剩下她蹲着的位置,多一点的空间都没有。发现有外人进来,女人有点不好意思地站起来,匆匆向唐训二人点了点头,便用沾满泡沫的手拉上了厕所的门。
男子将二人引进走廊尽头的那个小房间,里面有一种年老的人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的气味,未必难闻,但是混合了闷热的空气和廉价的烟草味,不免让叶谍这个真正的富家少爷多少受到了一些冲击。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正坐在床边抽烟,身上穿着松垮的汗衫和短裤,露在外面的皮肤已经松弛了,好像原本应该填满耷拉下来的皮肤里的那部分肌肉,都已经不知不觉蒸发掉了。他抬头看了看唐训和叶谍,因为毫无心理准备,所以脸上一时出现了呆滞的表情。
叶谍微笑:“您好,请问您就是蔡大龙先生吗?”
老人点了点头,有些紧张地说:“坐,坐,都坐。别都站着。”他的儿子一拍脑门,忙从另一个房间拿了把椅子过来——这个房间除了那张单人床就只有一个小衣柜,剩余的空间很小,如果放两把椅子的话,其中一把就得摆在门外的走廊里了。唐训瞥了一眼发黄的床单,抢先坐在了椅子上,叶谍只好坐到了蔡大龙的旁边。好在他看不清床上的汗渍和烟灰,所以心理上倒没有太难受。
自我介绍了一番,叶谍将话题引到了范氏慈幼院。“蔡先生以前是在范氏慈幼院里做什么工作的?能给我们讲讲吗?”
蔡大龙把烟头按熄在易拉罐做的烟灰缸里,顺手又从烟盒里抽出了一支,并向唐训和叶谍让烟,不过两个人都是不抽烟的,他便自己将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好像烟草可以帮助他回忆起许多往事。“其实我在院里头已经工作了五十二年啦,从十五岁起我就到慈幼院了,那时候还是范老先生管事。范老先生是个大善人哪。”
接下来他唠叨了不少范氏慈幼院的创始人范振海先生的事迹,例如他在战争时期收养孤儿,为了让孩子们吃饱饭,自己一连四天只吃了一碗玉米糊糊;他曾经为了救治生重病的孩子,抱着小孩赶夜路自己摔断了一条胳臂;他领着年纪大些的孩子铺路造桥,造福于民;在用尽自己从南洋经商赚来的钱后,他到处拜访官员、富商,请求资助,甚至不惜让两个女儿来联姻换取资金使慈幼院继续经营下去。种种事例表明,这位将大半生都献给了孤儿们的老人,的确是位可敬的善良的长者。
不过叶谍没有太多时间去听蔡大龙缅怀范老先生,他在不影响蔡大龙情绪的情况下巧妙地将话题引导回来。
蔡大龙已经又抽了两支烟,他吸烟的速度简直就像是在吃烟一样。冲一个本来是装腐乳用的小罐子里吐了口痰,又点燃一支烟,蔡大龙继续说:“到了小范院长的时候,院里的情况已经不行了。小范院长做事没一点规矩,慈幼院就是被他给搞完的。唉,真是可惜了范老先生的心血啊,也可怜了那些孩子。”
他说来说去回忆的都是些毫无价值的事情,叶谍费了不少力气却什么也没有问出来。每当他问到七年前发生过什么事的时候,蔡大龙都十分肯定地回答:“没啥大事,孩子们有得吃有得穿,那时候院里还有点钱呢。”
从蔡家出来的时候,叶谍突然问送他们出门的蔡大龙的儿子:“在我们之前也有记者来过吗?”
男子说:“是啊,和他一样,看着像学生似的。要不是他拿记者证出来,我还真不敢让他进门。现在入室抢劫的可不少。”说着向唐训指了指。
像唐训一样长相幼齿的记者?叶谍微笑:“他叫什么名字?是哪家报社的?”
男子思索了一会儿:“好像是《新民晚报》的吧,叫……张平,对张平。”
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名字,毫无特点,容易被人记住,也容易被人忘记。
下了楼,一坐到车上叶谍就说:“蔡大龙被人洗过脑了。”
唐训点点头:“嗯,我觉得他好像有段记忆完全被删除了,不过下手的人手段高明,把他的记忆给衔接得不留痕迹。”
叶谍挠挠下巴:“张平……这肯定是个假名字。会是什么人呢?是谁在和我们一样调查这件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