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吟》暝色

53、第 53 章

　　秋夜，冷风。
　　月上中天，秋风呜咽。
　　呜呜秋风卷起树叶，籁落落扫过中庭，在静谧的深夜听起来别样刺耳。缕缕云朵遮住月轮，月色随着树稍摆动晦暗不明。摇出庭中斑驳零乱的树影。
　　此时刚打三更，一个红衣女子却孤零零站在偏僻的庭院中，显得非常突兀。此处是苍城长老闭关修心的所在，说是闭关修心，实是惩戒思过。地处十分孤寂冷清，除了送上三餐的仆役，几乎罕有人至。那红衣女子夜半三更站在这里不言不语，除了寒冷刺骨的秋风吹动她身上单薄的红绡，整个人如石雕般动也不动。除了一双眼睛开合时，在夜晚显得格外诡异明亮，几乎不似个活人。

　　沙沙……沙沙……
　　寂静的庭院下，由远渐进地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似乎还带着细细的喘息。
　　“来了……她来了……”红衣女子眼中射出激动又恶毒的光芒，如石雕般的身体轻轻地颤抖，连扶剑柄的右手都在不由自主地微微颤动――
　　她，终于来了！

　　龙儿一步步走上正心崖，拂去裙角沾住的黄叶，顺手拭去额上细密的汗珠，看着眼前仿佛要吃了自己的红衣女子，突然叹了口气，清冷如水的嗓音在黑暗中响起：
　　“……朱凤，你就这样地恨我么？”

　　红衣女子朱凤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往昔火辣美丽的面容被仇恨充斥得扭曲起来：“闭嘴！若不是你这贱人！原哥哥岂能对我如此？怎么能将我关在这样冰冷偏僻的角落！若不是你突然出现，我们早就双栖双飞，我早便是城主夫人，受苍城儿郎敬重拥护！若不是你――你――你！！！”
　　朱凤口中污言秽语不断流出，头发散乱，面目狰狞，声音在黑夜里更为尖利瘆人。龙儿却静静地站在原处，不言不语，看着她如泼妇般尖叫谩骂不停，秋风吹动她身上的粗布青衣，一头长发在黑暗中不住飞舞，看起来竟似身后多了一双神秘美丽的纱翼。只一双眸子清澈若深湛的潭水，在黑夜中泛着点点凝碧的波光。她听着朱凤一口气骂了近半个时辰，方启齿道：“你骂够了么？”
　　朱凤被龙儿那双眸子扫过，只觉如三九天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下，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但马上这一丝惧意重新被疯狂与仇恨取代！
　　眼前的这个人，不就是自己恨不得剥其皮食其肉的人么？不就是那个一点武功不会的废物么！就算她是甚么传说中的妙音龙女……可我初见她时，她不也是在我的面前发抖么？！这个美貌不及我、武功不如我、才华更是远远不及我的该死的贱人！为什么她就可以得到城主的欢心？为什么她就可以时时伴城主左右？为什么城主会对她处处回护有加！我处处胜她一千倍，一万倍！为什么得到城主宠爱的，竟是这个下贱肮脏的臭丫环？而不是我！！
　　为什么，就连“他”……就连“他”也只让我将这个贱人赶出苍城，而不让我将她杀了？？
　　难道，“他”也在护着这个臭丫环么？？

　　今天，这个臭丫环既然看见我给她留的字条自投罗网，那么，她必须得死！

　　朱凤脸上杀机毕现，手却已按在腰间剑柄上，只要顺势一抽一削――
　　龙儿已轻启樱唇，叹道：“朱凤――你还是这样狠毒呵……”
　　龙儿的声音没有以往那样难以捉摸，那样空灵飘忽，如泉水清泠，又如夜风静谧，柔柔地飘荡在庭中。朱凤听在耳中，却突然脸色大变！口唇半张，右手五指虽然还搭在剑柄上，却仿佛整个人僵住了一般，怎么也动弹不得！
　　那清澈如泠泉、柔美如晚风的声音，听在她的耳中却大不相同！仿佛龙儿口中吐出的不是平常的语句，竟似是一道道无形的锁链！从龙儿吐出第一个字开始，便不可抗拒地死死将她缠住，便动一根小指头也不可得！
　　她不想听，但龙儿说的每一个字，却不仅是从她的耳朵中，还从她的眼睛，她的鼻子，甚至她的脑中直灌进去！将她整个人越缠越紧，越缠越结实！
　　这是世上最动听、最悦耳的声音，但在朱凤耳中听来，这是好可怕、好恐怖的声音！

　　朱凤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龙儿终于移步向她走来――这个刚才她还谩骂着想把她碎尸万段的青衣丫环，还是那身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青衣，还是那张乍看来平凡无奇的脸蛋，此刻在朱凤的眼中，竟似只在一弹指间，突然变了个模样！――肌肤在月色下似乎透出温润的光泽，发色青碧，隐有水汽氤氲，一双眸子更比平时多了百倍神采！整个人站立在她面前，仿佛如水中走出的仙子一般，便是月色半明，也难掩她的绝世风华！
　　那双青墨的、似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的眸子，直直地看着朱凤――仿佛九天之上的仙人，冷冷地看着脚下卑微的蝼蚁：
　　“不自量力的东西――你觉得凭你真能杀得了我么？”

　　恐惧！
　　天不怕地不怕、骄纵任性的朱凤，突然自心中升起了一种无可抵抗的惧意――眼前的龙儿再不是那个可以任她欺压蹂躏、搓圆捏扁的弱小少女，而是一位无处不散发神秘与威压的高高在上的绝世高手！而她毫不怀疑，眼前的龙儿虽没有什么举动，却能举手投足间取走她的性命，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怪不得……怪不得……我在“他”面前露出杀机时，“他”竟是那样奇怪的眼神……
　　那是讥讽的、嘲笑的眼神！

　　“自不量力……”龙儿淡淡地扫过朱凤惊惧的面容，似乎已经知道她心中所想。此时风静枝息，她的发丝却仍如云般飘动身侧，整个人似乎都要溶入无尽的黑暗中：“说出来罢，你今日约我至此，想说什么？”
　　龙儿话音甫落，朱凤却突然似想起了什么，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竟让她挣脱了龙儿的妙音束缚，指着龙儿大叫：
　　“不错！我要你离开苍城！走！走得越远越好！”
　　龙儿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刚要张口，却见眼前的朱凤眼神倏地变得空茫，仿佛整个人魂不守舍，一下子被抽走了魂灵一般，呆滞地看着前方，口中喃喃道：
　　“西城立，蛟龙起；云罩日，四海一。”
　　这简简单单四句十二个字，听入龙儿耳中，却不啻一声惊雷！平静得如同一潭深水的眼眸终于荡起一丝涟漪，声音一改初时的柔静，字字冷厉如渥雪冰霜：
　　“谁告诉你的？！”
　　无孔不入、能控万物的妙音，朱凤却仿佛置若罔闻，仍是一字字慢慢道：
　　“苍城已立，纷乱初平。水龙一族入世的时间到了――你莫忘了你生为水龙一族族长的宿命，难道你真的以为，你自己就真的是一个无人所知的丫环么？哈哈哈哈哈哈――”
　　“你真的以为，你就可以安安稳稳地当城主夫人？”
　　“你真的以为，你可以将水龙一族的宿命抛至脑后？”
　　“你真的以为，你接近原空城，便是真真正正地对他有了情意？”
　　“哈哈哈哈――你自己相信么？？只是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得很！水龙族族长，从不会真正地爱上男人，男人――男人――只不过是你――”

　　“住口！”龙儿面容上终于满是怒意，眸中似有碧色闪电一倏而没，一声厉喝出口！这声妙音是龙儿含怒而发，自是非同小可，朱凤尖利的笑声如被一把剪刀剪断，戛然而止！整个人如被重锤击中，眼睛神采全无，身体晃了几下，终于一头栽倒――
　　龙儿平静庄肃的气度荡然无存，突然跑上前一把抓住朱凤软倒的身体，怒喝道：“说！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谁让你向我说出这些话来？凭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白痴，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的秘密！！”
　　朱凤却不能告诉她了。
　　当龙儿一声“住口”喝出，朱凤已经如一个死人般昏迷在地，嘴角不住流出涎水，四肢仍不时轻微抽搐。
　　便是水龙吟的无上妙音，也对一个深层昏迷的人无计可施。
　　“不对……凭我的妙音也不可能瞬时让这个可恶的女人昏迷……除非……除非……控魄制魄之术！”
　　“难道……难道竟然是……是他……他竟然没死，又出现了么！”

　　龙儿站在瘫倒的朱凤面前，脸色忽红忽白，眼眸中伤心、悲凄、无奈、痛苦等情感交织闪过，柔弱的身体在黑夜中仿佛摇摇欲坠，便是刺骨的秋风吹在身上也毫无自觉，马上便要晕倒一般，嘴唇的血色一点点褪去，眼中不知道何时蕴满了泪水――
　　“你这个可恶的女人！你胡说！！你统统都是在胡说！”龙儿突然抬起脚，狠狠地踢了昏迷中的朱凤一脚，只是她气力实在太小，朱凤的身体只是轻轻晃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喜欢原空城！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爱上他！”
　　“你怎么知道！你怎么会知道！你们这些可恶的、最最可恶的人！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我……我……我真的是爱极了他……爱极了他……哪怕我自己的命都不要，哪怕是再可怕的宿命，再可怕的诅咒！”
　　晦暗的夜色中，龙儿的声音越来越悲伤，越来越凄凉……到最后，终于变成了一声声无助的抽泣：
　　“可……可我要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此章已完)

作者有话说

　　终于连着更新了二章，觉得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这句话是很准的。因为我现在也不能再给自己找什么借口了。因为再找什么借口，都是觉得对不起还仍在坚持看我的文的读者，非常感谢你们！对于一个四五个月还未更新的文，大家完全有借口不再坚持甚至可以对作者批评。非常感谢你们的鼓励！
只是现在我一边工作一边学习，觉得压力真的是很大，太大了，平时的更文只能在晚十一点半以后开始写，约后半夜一点左右写完。然后第二天上班。所以有的时候如果真的不能按时更文，还麻烦宽容的读者对我继续的宽容，小暝不胜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