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吟》暝色

14、一径残红人不见

　　原空城纵起，出手，下令，只在电光石火之间！当莫无邪明白过来时，原空城人已起在半空，一只右手如五根钢钩，向他脖颈疾抓！莫无邪做梦也没想到，原空城居然不怕他的邪眼，说打就打！忙惊叫道：“快来帮我！”竟然吓得不顾形象，手脚慌乱，连滚带爬向前方逃跑。两边黑衣人连忙纷纷举起兵器，向原空城身上招呼，但因他们身处位置离莫无邪稍远，只见眼前一道高大灰影掠过，兵刃已扑了个空！
　　牛勇大叫：“杀了那些兔崽子！”一扬手中鬼头刀，左手将还在颤抖着的朱凤抛麻袋样地抛给苍单，身子已冲向左前方的黑衣杀手！杨肃一声长笑，道：“你性急什么？”口中和牛勇打趣，手上却半点不含糊！银鞭带着呜呜风声，在牛勇身后布下一圈银光。他与牛勇素来焦不离孟，刀鞭合击之术在江湖上少有匹敌，两人一刀一鞭，眨眼间已放倒了七八名黑衣杀手。身后影卫或剑或刀，亦同黑衣人战在一起。
　　原空城见莫无邪抱头鼠窜，冷笑道：“还跑得了么？”伸腿一踢，将莫无邪踢了个跟斗。右手一伸，将全身沾满了泥土的莫无邪提了起来。
　　牛勇一声大吼，将一名倒霉鬼斩落刀下，见原空城如此轻易地将莫无邪制住，不由叫道：“城主？你老人家手上那个没种的小白脸是‘邪眼’莫无邪？就凭那两下子功夫，也能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么？”
　　原空城单手扼住“莫无邪”喉咙，微微一笑，慢慢道：“若是邪眼莫无邪，当然不止这两下功夫……但若落在我手中的，是个不值半文钱的假莫无邪，就一点不奇怪……”
　　“莫无邪”被原空城制住，那张美丽光滑的脸上早已没了初现身时的潇洒如意，身体抖得如筛糠也似，此刻原空城脸上平和的笑容，在他眼中看来，竟变得说不出的可怕危险。他好不容易从口中挤出几个字：
　　“你……你怎知我是……我是假……”
　　原空城手上加劲，那个假冒莫无邪的倒霉鬼只觉气息一窒，喉咙中咯咯作响，那个“冒”字生生被他咽了下去。
　　原空城眼中尽是鄙夷之色，道：“莫无邪为人阴险，无恶不作；谈笑杀人，眼不稍瞬。你能假冒他的相貌行止，语气声音，确实模仿得不差，只是――”原空城慢慢低下头，对那个假莫无邪道：“莫无邪便是利剑在前，也绝不会有像你那样落出畏惧之色，明白么？”他“么”字甫吐，五指已加劲，只听“咔”地一声轻响，那个白衣男子哼也未哼，便被他捏碎喉结，一命呜呼。
　　原空城手上毙了一人，仍是面无表情，冰冷的眼神淡淡扫过正在打斗的苍城部众与黑衣杀手，冷冷道：“苍城儿郎听着，今日这些杀手，一个也不能生离此地！”
　　牛勇放声大笑，道：“城主放心！这些龟孙子们老牛看了就有气，定要一个个宰了给城主下酒！”刀声呼呼，逼得黑衣杀手连连后退。苍单双剑连扬，将一名杀手刺个对穿，他跟随原空城多年，几乎从未见过原空城下过这样的格杀令！自己心中也是一凛，得知若不是那些杀手为了抢走李煜，杀光了街上百多条人命，原空城又怎能手辣至此？想及此，他手上双剑连连进攻，剑剑俱是杀招。
　　原空城见场上局势大转，苍城众人已快将黑衣杀手追杀完毕。便身形急纵，向客栈中飞速奔去――
　　刚才，他不但想起了在客栈中的李煜，更想起了一个一直被他忽视的人！
　　龙儿！
　　龙儿一直在客栈中！

　　龙儿的住处离南唐王储李煜的住处很近，离客栈的门口也不太远。原空城施展轻功，更用不到半柱香的时间。
　　可这半柱香的时间，原空城突然觉得从未有过的漫长……他咬紧牙关，脚下如生云雾，速度比平时快了何止一倍！――
　　李煜有苍狼金鹰保护。
　　龙儿呢？
　　那个最需要保护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少女，没有一个人在她身边。

　　原空城停住脚步，在李煜与龙儿休息的住处前，横七竖八地躺满了黑衣人的尸体，一头英武的狼站在尸体中，骄傲地向原空城发出一声悠长的嗥叫！紧接着，明月高悬的夜空中，一只比鸽子大不了多少的金鹰似回应那叫声般，发出清脆的啼鸣！
　　那些尸体的死因大同小异，都是双眼被金鹰的铁喙啄瞎，又被苍狼一口咬断了喉咙。
　　原空城在尸体前扫了一眼，未加稍做停留，高大身形翻上二楼回廊，高喊道：“李煜――龙儿――”银光闪动，原空城银剑在手，左掌重重击在木门上！
　　木门应声而碎，李煜房中却空无一人。

　　原空城牙关紧咬，深吸一口气，喝道：“李煜，龙儿――出来回话！”他运上内劲，声音不啻在空中如一声惊雷。身形连闪，挨个屋子搜了下去，他情急之下，哪有心思推门而入，一掌掌下去，木门无一完好。
　　可是，李煜和龙儿似在空气中消失了一般，仍是人影全无。

　　杨肃、牛勇、苍单、朱凤……连同十几个影卫，齐齐站在客栈小楼下，眼睛望着站在廊外木梯上的那个高大身影。没有人说一句话。
　　他们杀了假的莫无邪，杀了三十余名黑衣杀手，他们每一个人都活着。
　　可是，他们没能保护街上无辜惨死的百余条人命，他们没能保护得了李煜和龙儿。
　　羞愤，恼火，不甘，屈辱……写在每一个人的脸上，苍城从未败得如此彻底！

　　突然，一道炫目的闪电划破夜空，“轰隆隆――”一连串震耳欲聋的雷声在天上滚过，一道道闪电不时如一把把巨大的利剑穿破苍穹，映亮了原空城俊朗的面容，满是胡碴的脸上在黑夜中竟似透出铁青色。
　　原空城面无表情，沉声道：“众位听着，距此地方圆百里内，寻出李煜和龙儿下落。但有发现，以蓝磷火为号，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众人肃然躬身道：“属下领命。”

　　天上闪电霹雷刚过，不多时，豆大的雨点哗啦啦掉了下来，在泥土中积成一个个发亮的小水洼，雨滴打得树枝蔌蔌做响，在深夜中听来清淅无比。突然一个惊雷劈过！“噼啦――”一响，正击在一棵早已朽烂的老树上，那树在风雨中摇了几摇，终于重重倒在泥水中。
　　“哇呀――”好似一个略带稚气的少年声音随着老树倒地响起，却混着雨声，风声，倏忽消失，再也听不真切。
　　深夜，雷雨，断树，残垣……月亮不知道躲在哪片乌云后，深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似乎到处都埋伏着阴森可怖的生物。大雨下了一阵后，终于渐渐小了，弹指间乌云散尽，月光重明，照出滁州城外树林间的一片空地上。那里离客栈西南有三五里之遥，再多行二十余里，便是林壑秀美的琅琊山。只是，现在雨过天晴，躲在山洞避雨的两个人却半点没有赏游的兴趣――
　　“啊――啊――啊嚏！”李煜重重打了个喷嚏！双手环抱胸前，清瘦的身子抖得如筛糠一般，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不时打个寒战。他看了看山洞外，身子不由自主地向身边的少女靠去。颤声道：“龙儿……雨……雨停了么？”
　　他的身边慢慢伸出一双手臂，将他湿冷的身体轻轻揽在怀中。那个平素胆小柔弱的青衣少女，将自己低垂的脸抬了起来，一双明眸亮如晨星，露出沉静异常的光芒――她似乎是龙儿，又不像是李煜所熟悉的龙儿。
　　李煜被龙儿抱住，鼻中传过若有若无的幽幽香气，从龙儿身上散发出一种柔和的母性气息，让他不知不觉中忘了惊怕，忘了恐惧……在近一年的流离中，没有人这样温和地抱着他，无声地安慰着她。
　　但他做梦也没想到，那个不会说话的少女，居然在危险临近时，会变得那样镇定自若！
　　她似乎有一种天生的、感受危险的直觉。

　　原空城自离开他的住处去见陈至后，未过半柱香时间，门外便响起一声愤怒的狼嗥！――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就见龙儿整理书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她突然拉着李煜的手，一口吹熄灯火，将不知所以的李煜拉到了床底下。只是一眨眼间，门外便响起了呼喊声，砍杀声，鹰叫声，狼嗥声，撕裂皮肉声，痛苦尖叫声……
　　龙儿同他一同躲在床下，一手拉住他的手，一手轻轻按住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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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房门外渐渐没了声息，龙儿慢慢自床下爬出，小心翼翼走到窗外左右张望，见窗外无一个人影，方将床单用力拧成粗绳，顺着窗下垂了出去。
　　跳窗，越墙，趁黑夜中逃跑……李煜被龙儿拉着不住向前飞奔，自客栈前传来的血腥味道让他几乎连隔夜饭也吐了出来！只要多跑一步，就离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远了一步！――只是，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机智地带他逃离危险的少女，真的是龙儿吗？
　　真的是那个总是走在原空城身后，低眉敛眉的龙儿吗？

　　李煜正在胡思乱想中，突然一个甜美至极的声音打破了夜晚的沉寂，直直进入他耳中：
　　“哟――今天的天气真是不错，不知道南唐的李大公子，会不会趁兴赏月？”
　　这个甜美妖媚的声音，李煜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姬青娘！

　　在扬州劫持他不成便下毒在他身上，令他一年中受苦不堪、不得还乡的罪魁祸首――
　　姬青娘！

　　李煜面色大变，清秀的面庞上满是惊恐，那个笑起来娇美动人的女人，手段之毒辣残忍他是亲有体会，想及此，他连忙尽力将身子向洞里缩去，不让她发现到自己――
　　只是他未想到，这山洞中满是枯叶残枝，他稍稍一动，身体和枯叶磨擦，便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响。那声音虽小，但又怎能瞒过姬青娘的耳朵！
　　李煜只觉那个脚步声渐行渐近，终于在他藏身的山洞前停住，姬青娘柔软妖媚的声音响起：“李家小哥，出来见见姐姐罢。”
　　李煜苍白的脸无一丝血色，他伸出手去，用力握住龙儿的手，
　　可一个比他还文弱的少女，能给她什么帮助呢？

　　（此章已完）
　　注：这章的名字有些香艳，实际上，妙音传每章开头都是一句诗，可以连在一起来读，（第11－13章待改）这句诗意本为，一径残红，寓深夜时假莫无邪带人将血洗长街，原空城带众同黑衣杀手们交战一夜。而人不见，则指李煜都龙儿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