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尊不喜》涂笙

30、第 30 章

　　顾言手中提着剑，悄无声息从窗外翻入。

　　孟渝看向那女子，勾了勾嘴角，“这匕首是我父亲给我的，你知道他给我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匕首近在咫尺，女子漫不经心，“与我何干？”

　　孟渝：“关系很大。”

　　快了，快了，顾言已经绕到那女子的身后，以他的身手，绝对可以在女子反应过来之前一剑毙命。

　　女子抬眼看了她一眼，“什么？”

　　顾言在女子的身后停住，眉间紧皱着。

　　孟渝：“当对方开始跟着你的问题答话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

　　话落，顾言的剑便刺了过来。

　　那女子果然反应极快，瞬间躲开了顾言的攻击。

　　女子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人。

　　女子的脸上露出一丝坚决，不管身后的顾言，一意孤行地冲到孟渝的身前。

　　女子是非要杀她不可。

　　孟渝躲不及，只能待在原地不动，看着那匕首越来越近。

　　可下一瞬间，那女子却停住了，满脸的不可置信。

　　剑身没入女子的身体，又毫不留情地拔出，鲜血喷溅。

　　匕首落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孟渝只来得及侧过身子，鲜血喷溅在她半边脸上，顺着白玉般的脸旁流了下来，滴落在肩上。

　　她有些怔愣地抬手摸了摸脸，再放下手时入目一片鲜红，带着刺鼻的腥味。

　　“扑通”一声，女子倒在了地上，眼睛里还带着不可置信，很快，便没了生息。

　　这么快。

　　孟渝心底不知道是什么想法。

　　这个差点杀了她的女子，竟然被顾言就这样一剑杀掉了。

　　快到她甚至反应不过来。

　　顾言将剑收回剑鞘，眼底带了几分冷意，转过身却看见孟渝怔愣的模样，有些犹豫地开口，“你……”

　　孟渝眨了眨眼，感觉眼底一片模糊。

　　“有帕子吗？”她的声音低沉沙哑，仔细听还带着一丝颤抖。

　　顾言也觉得自己的心似乎也跟着颤抖了一下。

　　“有。”

　　他从怀中拿出一块帕子递到孟渝的面前，孟渝伸手接过，在染血的脸上慢慢擦拭着。

　　顾言想要扶孟渝起来，却被孟渝躲过了。

　　过分的沉默让顾言感觉到不安，他印象里的孟渝不应该是这个样子，至少，不该这么平静。

　　顾言的目光落到她唇间的血上，“你受伤了？”

　　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未曾注意的担忧。

　　孟渝的手顿了顿，眼底的光明灭不断，最后归于沉寂。

　　孟渝伸手抹掉嘴角的血迹，摇了摇头，只说了六个字，“死不了，不算伤。”

　　这是她第一次离死亡如此之近，也是第一次意识到，离了顾言，她没有半点保命的办法。

　　她本该感谢他、赞扬他，以后信任他，依赖他。

　　可是……

　　凭什么呢？

　　纵然孟渝心底清楚自己的处境，也知道自己该顺着父亲铺好的路走，只有这样，她才能够好好地活着。

　　但她还是心有不甘，她以为自己可以接受，可以忍受。

　　可直到今天，她才真正发现自己不能。

　　她无法保护自己，甚至不能拒绝别人的保护。

　　有的人天赋异禀，一生顺遂，受人仰望，有人普普通通，但也算是性命无虞，可是，为什么有的人，天生就什么都不是呢？

　　那落在她脸上的血滴，仿佛带了温度，灼烧着她的脸颊，和她的心，将她这么多年来掩藏起来的不满和自卑一下子勾了出来。

　　顾言看着孟渝面无表情的侧脸，她垂下的手紧紧地握着沾着血的帕子。

　　孟渝微微侧脸，琉璃般的眼睛看着他，带着令人无法理解的平静，“帕子脏了，你还要吗？”

　　顾言沉默了下，却答非所问，将手伸了过来，“我替你疗伤，你……”

　　“不用，”孟渝头一次没有装作柔弱与可怜，酸软的胳膊将顾言的手推开，眼底锋芒毕露，“顾言，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废物？”

　　顾言一愣，眉间一皱，首先便想到了孟涣曾经叫过孟渝“小废物”，便以为她是想到了这件事。

　　顾言：“你不要在意孟涣的话，你也不是废物，天生静脉阻塞，并非你的错，况且有我在，没人可以伤害你，我……”

　　孟渝脸上还带着残留的血迹，轻笑一声，打断了顾言的话，“是吗？”

　　顾言刚要开口，便看见孟渝目光沉沉地盯着他，“为什么答应我爹娶我？”

　　“你，你知道了？”

　　顾言愣愣地看着孟渝，见她用那张明明相同可如今却与平时半点也不相像的脸带着嘲讽与超乎年龄的成熟。

　　“不就是因为我好摆布吗？不就是因为想要顺理成章地承袭尊主之位吗？我不信你在成为我爹的弟子之前，没有了解过哪怕一星半点，也不相信你是靠运气才能在那么多人之中被我爹选中，更不相信你是真的想要保护我……否则，你刚刚下手的时候，不会失误。”

　　顾言的第一剑本可以刺中那女子，但是他没有。

　　孟渝：“以你的剑法，当真刺不中她吗？是你真的失误了，还是故意为之？”

　　孟渝垂下眸子，“其实只要你刚刚再停顿一瞬，她完全可以杀了我，你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毕竟我这样的人，死在谁的手里，都是太过正常的事情了，你只要稍微在身上添两道伤痕，便可以解释清楚，但你为什么没有？是因为不敢赌吗？还是害怕我死了，你对我父亲没有用了吗？”

　　她什么都知道。

　　顾言意识到这一点，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娇弱的小姑娘，也不是任人摆布的玩偶。

　　她一直都在骗他，一直都在装作乖巧柔弱的样子。

　　而如今，她终于打算不在他的面前继续伪装了。

　　顾言的眉越皱越深，看着眼前的女孩不禁露出些许的震惊与茫然，但唯独在听到后面的话时，他反应过来，脸上露出恼怒的神情，“你以为我想要杀你吗？”

　　孟渝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顾言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孟渝，身后的手指逐渐收紧。

　　顾言有些失望地看了她一眼，“我本以为……”

　　后半句话，顾言没有说出来，孟渝也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而这些直到后来，也没有听到。

　　顾言：“无论如何，我从未想过杀你，你信或不信，确实如此。”

　　孟渝：“我凭什么信你？”

　　顾言的眉睫颤动，声音有些低沉，“我已经做了选择了，不是吗？”

　　他已经杀了她，不是已经给了她回答了吗？

　　孟渝扭头正好看见那女子死不瞑目的尸体，心底涌起一股恶心。

　　孟渝不再言语，但显然也不再相信顾言的话。

　　顾言：“我去叫人进来收拾，你换个屋子休息一下吧。”

　　话落，顾言转身径直离开，在踏出孟渝的屋子之时，转头，与孟渝四目相对。

　　那一瞬间，孟渝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但这种感觉不是来自于她，而是来自于顾言。

　　直到多年以后，孟渝才渐渐明白到底是什么发生了改变。

　　因为他，终于决定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