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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寝殿 ...

  •   我能信你吗,在窦迟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已经选择了相信晏西,只是因为他和君常的身份一样,气息相似,让她想要依赖,仅此而已。

      眼下是白天,想来晏西还不能轻易地在王宫里随意走动,可是窦迟晚想到糖儿还这么小,阿娘还在昏迷之中,她便无法坐着等待夜晚的来临。
      她要去找新王。
      在这王宫里,能光天化日让两个活生生的人凭空消失的,只有他。

      穿过十步一岗的大殿,窦迟晚为自己能畅通无阻地走进来感到奇怪,难道是因为自己昨天勇闯大殿的魄力把他们给镇住了?
      宫婢守卫在交头接耳,却无人上前阻拦,幸亏窦迟晚脸皮撑得住,将那堪比凌迟的目光当做仰慕,大大方方地,走进了谁也不敢轻易靠近的新王寝殿。

      窦迟晚人一进到殿内,马上屈膝躬腰,一副小偷小摸的样子。
      殿内空无一人,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

      大殿与新王的寝殿之间有一条三折的通道,被分成的四段路程彼此之间看不到,这种结构令窦迟晚害怕,总觉得下一刻,前方那段路会突然冒出个人来。

      提心吊胆地摸索完这段路,窦迟晚进到了新王的寝殿,发现这里与前面大殿的四面进光截然不同,昏暗、清冷,是于窦迟晚而言极其不利的环境。

      窦迟晚感到不妙,立刻想要退出寝殿,就在转头的一瞬间,她看到黑暗中有一道竖着的白光,幽幽地出现在眼前。

      她朝着那道微光走去,原来是墙上的一扇门开着缝,光从门里散发出来。
      窦迟晚将石门再拉开些许,好奇心促使她走进去,刚伸出脚,不料一步踩空,落地之时,身后的门已经比所站之地高出了一尺多,她稳了稳心绪,继续往前走。

      一段不长的距离后,眼前豁然开朗,石门后不是窦迟晚想象中干燥憋气的密室,而是一间与公主寝殿里摆设一模一样的房间,最令她震惊的是,将整个房间照亮的光,是从开设的窗户外照进来的自然天光。
      这是一间被新王寝殿完全隔绝掉的房间。

      窦迟晚走到房间中央,抬头的时候仿佛就置身在自己平时所在的房间里,她回过身去,想要看看床与自己睡的那张有何不同,发现有一个人躺在上面!
      窦迟晚吓得后退几步,撞到了一旁的桌角,她马上紧闭双眼,可是等待了一会,躺着的人并没有在预料之中被惊起,于是窦迟晚壮着胆子上前查看,原来躺在上面的是新王。
      他好像有些呼吸不顺,胸口猛烈起伏,此刻如果遭到袭击将毫无还手之力。
      窦迟晚想起庞山告诉自己的,他的计划最终目的是将新王杀死,还位于旧部,但由于新王十分警惕,武功高强,少有人能接近他,于是需要窦迟晚借着能在王宫里的机会接近他,让他放下防备。
      此时,她有三条路选择,一认怂趁现在还未被发现偷偷溜出去,放弃这次当面问阿娘行踪的机会,二当机立断抄起手边的重物将他砸死,提前完成计划,但可能从此失去阿娘的行踪。
      窦迟晚选择了第三条路。
      她走回床边,捡起摔落在地上的瓷瓶和散落的药丸,用手挤开他的嘴巴,数也不数药丸的数量,一把放进去,撑起他脖子,猛地灌了杯水。
      看着他有了吞咽的动作,窦迟晚突然抽掉撑着他脖子的手,让他狠狠地摔回枕头上。
      片刻后,床上的人睁开了双眼,“你刚才没有杀我,以后也休想杀得了我了。”
      “谁要杀你,无聊。”
      窦迟晚转身就要离开。
      “难道你对这个房间一点也不好奇吗?”
      “没兴趣。”
      “站住,”新王强有力地发出一声吼,“你现在走出这里就别想再见到那女人和小孩。”
      窦迟晚收回迈出了一步的脚,心想道:“生病了想找人倾诉是吧,好,那我就奉陪到底。”窦迟晚顺从地坐在了最近的椅子上。
      也不知床上那个人是真的生病病糊涂了,还是有心要耍她,说了一堆鸡零狗碎的事情也没个重点,好像都是他小时候发生的事情,好的坏的,开心的不快乐的,一股脑说与窦迟晚听。
      在倒了一堆苦水后,新王好似清醒了,终于想起自己一开始问的那个问题,于是缓缓开口:
      “是不是觉得这个房间和你现在住的寝殿十分相像?没错,你那个寝殿就是仿照这个布置的,这屋子是囚住阿月的枷锁,她死都想离开这里。王上有三个孩子,阿月是他最小的女儿,他害怕两个儿子夺权,便让他们互相残杀,他怕阿月离开他,所以给她建造了这样一间屋子,无论进出都要经过他的准许,从王上寝殿内才能打开石门,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我才能和阿月见上一面,可她一次比一次憔悴。”
      “入冬之前,王上会带着我们去打猎,做过冬的准备,那一次,我便想办法拖住了他,然后让人偷偷回到王宫打开了石门。虽然帮忙打开石门的我的好兄弟被处死了,而我也被打了个半死,但是阿月自由了,这一切都值得了。”
      窦迟晚不忍打断他回忆过往,但是心中有疑惑不吐不快,“既然她……我娘离开了这里,你为什么还要弄一间一模一样的寝殿在外面?”
      “因为我在等她,等她有朝一日想起我,想回来的时候,至少这里还有她熟悉的地方。”
      窦迟晚鄙夷地哼出声,耻笑道:“你这简直是自相矛盾,自欺欺人。”
      “你懂什么。”
      “我懂什么?你把这件事告诉我不就是想让我赞同你么。说你自欺欺人是因为你嘴上大公无私地说着‘一切都值得了’,心里却在等着她为此回报你,而说你自相矛盾则是因为你想让她逃离这里获得自由,却还复制了一把曾经困住她的‘枷锁’,妄想将她重新困在你身边。”
      窦迟晚为那个与她血肉相连的人感到了悲哀,以为自己终于逃离了束缚,却重新跌入了阿爹为她打造的樊笼里。
      新王似乎是因为窦迟晚的话沉默了,没再反驳。
      窦迟晚和这个浑身戾气的人待了一天,她不想继续留在这诡异的石门里了,站起身直视新王,“你把她们带到哪了?”
      “放心,”新王抬起略微泛红的眼,“她们在的地方又隐蔽又安全,只要你安安分分在王宫里待着,等我完成大业后,自然放她们回到你身边。你现在可以离开这里了。”
      窦迟晚有些后悔,她应该先把他的胳膊卸掉再给他吃药。
      回到寝殿,窦迟晚发现晏西已经在等着她,面具下透出两道温和的目光。
      没有点灯,周围的事物窦迟晚只能看到一个轮廓,唯有晏西的眸子闪出了与周遭灰暗不同的光泽。
      晏西在窦迟晚坐下来吃完饭的时候,点亮了四盏油灯,将菜里所有的葱姜挑了出来,“公主可以慢些用饭,吃饱了属下再向公主汇报今日的调查结果。”
      窦迟晚忽然放下筷子站起来,将晏西逼到床前,一把将他压在床上,一条胳膊抵住他的喉咙,终于得以和他平视,她跪在晏西身侧,从上往下看着他。
      “你,是不是君常?”
      被压制的人双目柔和,淡然回答:“公主,我是晏西。”
      “那我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得如此详细?”
      窦迟晚眼疾的事,除了亲人外,只有君常无意间知道了,而她不爱吃葱姜的事只有君常知晓,因为即使在阿爹和奉甲面前,她都没有表露出来过,只在君常面前,她会不厌其烦地一点点挑出来。
      “公主,你可能误会了。也许是巧合,属下也不喜食葱姜蒜等食物,方才只是习惯性以自己的喜好侍候了公主。”
      窦迟晚伸手想揭下他的面具,却被他忽然用力起身推翻在床上,右手的伤痛还未痊愈,窦迟晚的右手被擒住压在床上无法动弹。气息隔着他脸上的面具呼下来,有些暖暖痒痒的。
      只一瞬,晏西放开了窦迟晚的手,离开床。
      “公主小心手臂,最近少用力为好,”晏西回到桌前,“请公主过来把饭用完,属下还有要事相商。”
      窦迟晚摸着自己已经失去他手掌温度的手腕,不自觉听话地回到桌前。
      她今天有些失态了,竟然为了证实自己的臆想,把一直刻意与自己保持距离的晏西弄得如此尴尬,她竟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失态。
      “对不起。”三个字从窦迟晚含着大口米饭的嘴里含糊说出。
      “公主言重了。再不快些吃,饭菜就要凉了,会坏肚子,影响我们的计划的。”
      “哦。”
      窦迟晚默不作声,开始使劲往嘴里扒饭。只有自己在咀嚼的一顿饭,漫长无比,一直往嘴里塞,感觉都哽在喉咙里,合着对晏西的好奇,无法下咽,她信他,但同时也怀疑她,她不止一次冒出过这样的念头,晏西会不会就是君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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