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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碰撞 ...

  •   惊蛰雨漏,彻天雷。

      一道闪电照亮了城外,一把利刃架在醉汉脖子上,执刀的人压低声音:“见过这个人吗?”

      醉汉两股颤颤,□□混合了雨水与另一种液体,对着眼前的画像频频摇头。
      那人也不急,把那吓得腿发软的醉汉向上一抽抵在墙上,“那万兴典当你知道吗?”

      “在……在城里的西……西街口拐角。”

      临安市井被春雨冲洗宁静,万兴典当行里,除了算盘上粒粒珠子碰撞的声响,只剩门外不绝的雨声。

      一双秀气的丝履在门前来回踱步。
      窦迟晚想出门赴诗会又怕丝履沾了泥水。

      大堂里,奉甲笑着说道:“阿晚,这雨估摸着再有半个时辰就能停歇了,别着急。”
      这个叫做奉甲的伙计继续手里的活,嘴里嘟囔着:师傅也真是,怎么就选了这大雨天出门。”

      窦迟晚没心思琢磨阿爹为何偏偏这个时候出远门,她只想知道今日还能否清清爽爽地到达山雨茶楼,她幽怨地望向天空。

      恰逢此时,一人低着头从门口往当铺里冲,正正撞上了窦迟晚,力道之大,把她手里拿着的护身符玉佩撞脱了手,摔在地上,发出瓷实的声音。
      那人也被门槛绊得踉跄一下,抬头目光和窦迟晚碰在了一起。
      窦迟晚打量那人,除却被雨水打湿的狼狈,模样看上去是白白净净的,尽管身上穿着粗制的麻衣。

      打量他不过是在窦迟晚回身去拾起玉佩的瞬间,快速得好像视线从未在那人身上停留过。

      玉佩上一道令人无法忽视的裂痕赫然映入窦迟晚眼中,她鼻尖不由一酸,眼泪马上涌上来。
      这一块玉佩被窦迟晚视作护身符,原因极简,从她拥有这玉佩起,每每向它祈求的事情都会成真,巧与不巧都让她对玉佩给予珍视。
      下一刻,玉佩就被摔在了地上,一股火气直冲头顶。

      那个鲁莽冲进来的人,似是感受到女孩的怒火,抢先一步开口道:“对……对不起,姑娘,把你的东西撞坏了,你可以出个价,在下定会全额赔偿!”
      那人露出坚定的目光,气氛凝住,一颗水珠从他眉上流下,一瞬间划过他坚毅的脸颊。

      他的眼睛是真好看。
      窦迟晚一时说不出话,这玉能值多少钱呢,只是再看那人的模样,心头那股怒火突然失去了迸发的劲头。

      “没关系。”窦迟晚淡淡应道。

      “姑娘要是不要钱,那……那让我干活来抵吧!”
      窦迟晚一怔,竟然会有人提出这样的要求,还是积极给他人当苦力?她用疑问的目光看向一旁的奉甲,只见奉甲耸了下肩,这种事他也拿不了准。

      就在窦迟晚犹豫之时,那人巡视一周,快步走到角落,拿起那把油纸伞,“在下可以送姑娘出门。”

      于是,窦迟晚稀里糊涂地走进了他的伞下。
      真是中了他的邪。

      雨势依旧大,彼此耳旁的话都有些听不清。简单认识后,两个人再次陷入沉静。
      “君常,谢谢。”窦迟晚低头看着自己拉起的裙角,小声道。
      “什么?”
      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窦迟晚左边臂膀仿佛都酥麻了,是受身旁之人的体温影响,她的耳朵也逐渐发烫起来。

      “呃……我是说,你怎么知道我要出去?”
      君常憨憨傻笑,“大堂之中不缺雨具,可是阿晚姑娘始终对门外的雨一脸愁容,还有你精致的妆容打扮,所以我猜应该是要出门但是又怕无法顾及周身不被雨淋到。”

      窦迟晚惊讶,他“摔”进来这里的时间如此短,却能注意到大堂里的摆设。
      两个刚认识的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对话,终于走到窦迟晚的目的地。

      在山雨茶楼门口就能感受到里面的热闹,还未走进去,已经有叫唤声传出来:“阿晚你怎么才来,快!快进来!”
      窦迟晚被那催命符般的声音催促着,只能匆匆与君常道别,雨中只留下一个撑伞的人。
      君常转动手腕,仔细看着被握在手中的伞柄,心道:“真是一场及时的雨。”

      欲来客栈,天字号房。
      君常脱下被雨水透湿的麻衣,将毛巾浸湿、拧干,擦拭一遍裸露出的精壮臂膀,隐约可见几道深浅不一的疤痕,痕迹最深的一道在后背心,形状有些狰狞。

      窗外的雨变得淅淅沥沥,有放晴的迹象。
      梳洗完毕,俨然一副翩翩公子模样,君常燃起熏香放置在桌上一角,开始研磨,在一片手掌大小的纸上写下:吾已安家,待立业中。

      他从衣领处拿出一只瓷质哨子,对着窗外吹响,片刻之后,一只信鸽飞落在断开的窗棂上,它爪子上绑着一段竹节。
      他把纸条卷好旋入竹节中,抚摸了鸽子的羽毛,轻轻地将其抛向窗外,看着它消失在晚霞中。

      地上有一滩水渍蔓延到君常的脚下,那把油纸伞就静静倚在一旁。

      次日,天光大亮,临安的街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窦迟晚今晨鸡刚打鸣就起身了,是阿爹不在家的第二天,她得坐镇自家当铺,尽管她在铺子里什么忙都帮不上。

      窦迟晚从二楼下来,学着阿爹的样子将门上的木板一块块拿下来,当拿掉两块木板,空出来的空间刚好能通过一个人的时候,奉甲来了,看见窦迟晚满头大汗,赶紧上手帮忙开门。

      万兴典当里每天的活不多,所以平时只有掌柜窦开和唯一的伙计奉甲。奉甲很能干,很小就被窦开收做了学徒,也成了窦迟晚童年里唯一的玩伴。

      奉甲对完前段时间的账本,发现窦迟晚在大堂的椅子上捧着一杯茶发呆,就从柜台后走下来,走到她身旁,在她呆滞的目光前晃了晃手。
      仍旧没有反应。
      奉甲便对着她的脑门大力拍了一掌。

      “你干嘛呢!”窦迟晚摸着额头问道。
      “我还要问你在干什么呢,魂都丢了的样子,是不是在想昨天在茶楼诗词会上遇到的俏郎君?”
      “才不是!”
      话一出口,窦迟晚都觉得是苍白无力的反驳。

      她没在想俏郎君,是君常的身影在她脑里挥之不去。
      大雨中两人共用一把伞的温度,确实让窦迟晚欢喜难忘,可是分别之后她并未多想,却在昨夜做了个有关他的梦,非常暧昧的梦,让人不能当真。

      在奉甲和窦迟晚争执不下的时候,一个颀长的影子拉伸进来。
      窦迟晚感觉到身侧的阴影,于是转头望去,一身精致的绸缎映入眼帘,她的心突然如小兔乱跳,那双靴子,正是昨夜君常在她梦里所穿的样式。

      她的目光缓缓往上移动,胸口突然一窒,怀中的兔子停止乱跳。
      一张油腻的肉脸出现在逆光中。

      奉甲走到来人面前,隔开窦迟晚那直愣愣不礼貌的目光, “来当东西的吧,这边请。”

      随后,奉甲回到高台里,接过刚才那人要典当的物件,仔细查看起来。
      窦迟晚仰头一口气喝掉了手里的茶,未及吞咽完就慌乱站起,她看到一个人走进来。
      想起了刚才奉甲的话,她心里赞叹,没错,是俏郎君。

      君常拿着一把伞站在窦迟晚面前,身上还是那身粗制麻衣,不过今天是干干爽爽的。
      两人对视许久,尴尬的气息使得他们同时开了口。

      “你怎么来了?”
      “你额头怎么了?”

      额头?窦迟晚好奇地摸了下自己的额头,肯定是被奉甲那不知轻重的拍红了。

      “可……可能是我刚才枕手臂上枕红的,”窦迟晚解释着,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着急说道,“昨天多谢你送我到茶楼,那玉佩的钱你不用还我的,真的。”
      “我是来还伞的。”

      呼——窦迟晚在心底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来要求干活抵债的就好。

      “也是来干活抵债的。”。

      窦迟晚一惊,她刚才难道不知不觉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手忙脚乱的,她从腰间把护身符玉佩取下来,高举过头伸到君常眼前。
      “你看,这玉佩好好的也没有碎,你不用来铺子里干活的,而且……”

      在窦迟晚滔滔不绝的时候,君常细细端详着那块玉佩上的图案。
      这时,一个专门替人从渡口拉货到铺子的车夫匆匆进来,说是窦掌柜托他运的货到了,让伙计快去帮忙卸货。

      君常二话不说把活应下了,把伞交到窦迟晚手里,直接跟着那车夫走了出去。

      把货全部卸下,再搬到铺子楼上的仓储间,三个人累到腿软。
      奉甲倒是很满意这新来的苦力,但他不明白,窦迟晚为什么提着裙子也楼上楼下跟着他们跑。

      经过奉甲的劝说,窦迟晚终于妥协,同意君常留下来当伙计,不过必须立字据约定只做一个月。
      字据由奉甲代写,许是窦迟晚太过相信他,看也不看内容便跟着君常签字、按了红手印。待墨迹全干,她才发现,期限上写的是“壹年”。

      “奉甲!你怎么能随便改时间!”
      “冤枉,这可是他自己提出来的,我没逼他。”
      “不行,这得重新立字据!”
      说着,窦迟晚拿起字据就要撕掉。
      君常急忙夺过,特别宝贝地护在手里,一脸诚恳地说:“别这么快赶我走,求求你了。”
      听着他说的话,窦迟晚心就软了,他和他身上的衣服从一开始就不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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