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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灯火尽头初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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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尽头初相见
朝天阁的华阁内,四个年岁不一的华衣公子围坐的一桌尤为扎眼。一个略年少的小少爷和一个六七岁的孩童正埋头猛吃,旁边的两个贵公子则认真的看着那个小少爷,筷子都不曾动一下。
沈浣蓉也不是真的很饿,只是被那两个人当猩猩一样的盯着,除了吃她不知道还能干些什么。
苛儿眼看着又一个鸡腿被沈浣蓉先一步夹走,终是忍不住了:“四姐可是多日不曾用膳,不似用食倒像抢食!”
沈浣蓉瞪他一眼,“与你何干!”
“可是三姐五姐用膳从未如四姐这般,四姐一点都不像女儿家。”
“你待再说一遍来!”
看苛儿的脑袋又要遭殃,商君盏忙用手把他护住,“童言无忌,蓉儿无论哪般都是美的!”
看着手中的鸡腿,沈浣蓉忽然就想起以前爸妈总是会不约而同地一人把一个鸡腿夹到她碗里,想到现在他们吃饭时再对着鸡腿的苦涩,想到她这个独生女儿突然离开对他们的打击,泪水差点就漫上了眼眶,吸了吸鼻子赶紧又忍住。
察觉到她的异样,商君盏一手握住她的肩膀,轻声询问:“蓉儿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沈浣蓉使劲摇摇头,忙道无事。
而后几人便默然无声的吃完了饭,宿连碧道了声有事便先走了,因为沈浣蓉情绪不佳,剩下的三人依旧沉默。
默不作声的走着,连苛儿都认真的迈着四方小步,一双小手背在身后,故作深沉地不时用审视的眼光看看沈浣蓉。
商君盏摸不透她心中所想,只见她沮丧着脸却无法,一双俊眉此时更是拧成了两条大毛毛虫。
“盏哥哥能否先带苛儿回府,我想一人走走。”
商君盏皱眉,“京城人多事杂,蓉儿独自一人恐有不便。”
“我之前亦曾独自出府,不碍事的。”
话至此商君盏也不好再多言,心中虽然还是不大愿意却还是依了她,反复嘱咐她要早些回去。
殊不知平常沈云海让沈浣蓉自由出府,除了有丫鬟小斯跟着暗地里还派了人随行保护,因而今日是和商君盏一道出来,皇子自有暗人保护,沈云海放了心,也就没再另派人。偏偏沈浣蓉又让商君盏先回去,暗人自然跟着商君盏回了相府,商君盏情绪低落,一时也没想到这许多,所以沈浣蓉这回是彻彻底底的落了单。
等商君盏到了相府,沈云海见沈浣蓉并没有一起回来便心知不妙,急忙差了人出去寻找。
商君盏更是懊恼不已,撂了下衣袍便向刚才二人分开的地方去寻。
沈浣蓉无知觉的晃了好半天,再一抬头已经不知道自己到了何处。出府几次基本上都是在相府到朝天阁的路上逛,对于京城根本还是陌生的,而自己又又向来对方向不甚敏感,沈浣蓉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不过又想府里见她不回定会出来寻她,倒也不必太着急。放下心来四处观望,发觉今天好像比平日里热闹了不少,处处都挂上了花灯。
走到一个胭脂摊上粗着声问到:“这位大哥,不知今日何事如此热闹?”
小贩倒也热情,笑道:“小兄弟是初到京城吧,今儿个是京城一月一次的小灯会,到了晚上漂亮着呢,还有不少富家小姐都会出来瞧。”
等天一黑,果真热闹起来,那些挂好的花灯都被点起,姹紫嫣红,煞是好看。沈浣蓉看得啧啧称叹,这些可都是纯手工制作啊!
周围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孩童有大人陪着,妇人有男子陪着,小姐有下人陪着,可是她在这里算什么呢,最多只能说是一缕孤魂,这里没有任何东西是属于她楚扬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原来那个沈浣蓉的,甚至现在的这个街道本也不是她可以看的……
不愿再看那些热闹,渐渐脱离了人群,不知怎么走到一座庭院外面,沈浣蓉鬼使神差的推门而入:飞花似雪,月光斜照庭院里,一人着月白锦袍伫立其间,修长、寂寞,脸色几近透明,容颜风姿像清风白玉一般,清灵俊雅到了极处;眼角似乎染着淡淡倦意,然而浓直的眉、挺直的鼻梁还有菲薄的唇无不显示他浑然天成的威仪。
“你可是此间主人?”沈浣蓉脱口而出,问完才发觉这一问如此之白目。
果然,那人并未答她,反问道:“你又是何人?”声音如泉水般清澈好听。
沈浣蓉涩涩一笑,脱口道:“我失了过去,如今算是寄人篱下。”
男子低头瞄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沈浣蓉怔怔看着面前的落花,似乎又开始颓丧,忽而轻吟道:
“不是爱风尘,
似被前缘误,
花开花落自有时,
总是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
往也如何往?
若得山花插满头,
莫问奴归处。”
听她吟完,男子的眼睛似乎闪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平静无波,微微启唇道:“过去即是逝去,失了又如何?过于执着无非是再失去手中之物罢了。”
沈浣蓉浑身一震,脑中竟似一下清明了许多,就是这个道理,原来只是如此简单的一个道理,我竟是纠结了这许久,良久,自嘲地笑了笑,“兄台说的是,是在下糊涂了,本非吾所有,不该贪得,自当归还。”
男子似不愿多说,不经意地又瞥了她一眼便转身进了屋子。
沈浣蓉摸摸鼻子,这是在下逐客令了,咱也不能厚脸皮地赖在这,于是灰溜溜的出了院子,准备找个显眼的地方等待营救人员。
走至半路,天突然轰隆隆的下起雨来,这里刚好是市集和刚才那个庭院的中间,也无人家,连个遮挡处也没有。
沈浣蓉气极,仰天怒道:“变天比我不遑多让!”
跑了半天找到个屋檐下躲雨,浑身都差不多湿透了,此时已至秋季,夜晚已有些寒意,再被雨水一浇,沈浣蓉冷得打起颤。抱紧双臂靠着门柱坐下,不多久眼皮就开始打架......
第二天天刚破晓沈浣蓉就被杂乱的脚步声吵醒,不情愿地翻个身继续睡,嘴里不知在咕噜些什么。
商君盏火急火燎的赶来,几乎不敢相信那缩在墙角小小的一团就是自己找了一夜的人儿,木讷地走过去,轻触那张布满泥垢的小脸,直到感觉到熟悉的温度传来才敢挤出一丝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