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长安》乔*

6、【Chapter 5】

　　只是。
　　从雁山郡百姓口中隐约得知，一个月前，大唐高宗皇帝突然下旨将南宫世家满门抄斩。罪名是，通敌叛国。而南宫世家大小姐的下落则是一个谜。
　　有人说她死了。
　　也有人说她在忠仆护佑下逃脱生天。
　　当慕容晏得知这个消息时，脸色沉重得连乌云都无法穿透。他的手紧握成拳，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怎么会这样？……”
　　嗒嗒嗒嗒一一
　　尾音淹没在了急促的马蹄声里。
　　从客栈的木窗缝向外望去，是大量朝廷的官兵。他们驻守在雁山郡内。
　　那些官兵嚣张过街的气焰，令百姓惶恐不安。不知道这雁山郡内又窝藏了什么朝廷缉拿的犯人。
　　客栈内人流如柱。
　　窄小的木楼梯在脚底踩出“兹兹兹”的声音。一对男女与夏寂言擦肩而过。不经意间扫了一眼，那女子一袭白裙，却蒙了黑纱。
　　而身边的男子还未待夏寂言细瞅，他们就已上楼。
　　|“傲冷，”慕容晏原本泛着凉意的脸，却在面对她时，些微柔和了一下表情，他继续说，“你一早就知道了对吗？你千方百计阻止我来雁山郡，就是怕我知道这件事情，是不是？你真傻。你宁愿一个人伤心落泪，也不愿让我知道。”
　　他心疼的样子不似伪装。他将她为林沿塔而落的泪，看成是因家亡而伤。
　　一时之间，夏寂言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逢迎着点头。
　　良久。
　　时间似被定格了一般，在静止的空间里流淌。
　　出得客栈，他们踩在雁山郡微凉的空气里，穿过荒芜的市肆，在途经一座贴了封印的朱红大门时，慕容晏抚住了她的双眼。
　　许是担心夏寂言触景伤情吧。
　　尔后，他似承诺一般在她耳边说，“傲冷，你放心，我会替南宫世家报仇。将来，我一定会给你世界上所有最好的一切。不会再有人欺负你。请相信我。”
　　看来，他真的把她当成了南宫傲冷。
　　夏寂言不禁想，他到底因为自己是他未过门的娘子，而当成责任去喜欢，还是真的钟情上了自己呢？
　　是在那个夜晚，慕容晏将夏寂言留在了雁山郡的客栈内，独自离开。
　　他说，“傲冷，等我从长安回来。我一定会取狗皇帝的人头祭南宫世家那群枉死的灵魂。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我才不会。”夏寂言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
　　“呃，我说我会一直等你回来。”
　　然而，谁知道，那却是她与他的最后绝别。他那样离开。他连这个喜欢的女孩并非真的南宫傲冷都还不知道。

　　第二日。
　　她却莫名地在一间陌生而别致的房内醒来。除了感觉头痛欲裂外，竟然丝毫也想不起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又遇见过什么人。只觉得两臂无力、心烦意乱。
　　耳边不断响起碎裂的箫音，弦曲，箫声响，则头痛剧烈。
　　箫声止，则一切安好。
　　咚咚咚咚。
　　这时，有人来敲门。不待她应声，来人就已经推了门进来。
　　“姑娘，你醒啦？”
　　一个身段苗条的女子端了饭菜走过来。红裙逶地。精致的脸上，沾了胭脂的余温。小巧的鼻子，浓黑的眉。睫毛长而微卷，略带金色的头发，眉心有赤红的朱砂。
　　约摸十七、八岁的模样。她的表情很是生硬。虽美却是不笑的。
　　夏寂言小心翼翼地问女子：“这是哪里？”
　　“长安。”
　　“你是谁？”
　　女子舞了一下衣袖，道，“我是公子府中的舞姬。从现在起，我会教姑娘跳蛊心舞。你要抓紧练习，此舞一定要赶在大唐太子册封庆典之前练完。”
　　“公子是谁？蛊心舞又是什么？我为什么要跳？你们凭什么把我抓来？为什么是我？”
　　夏寂言一脑子的疑问。
　　“姑娘无需知道太多。公子让你跳，你就要跳。这是命令。任何人都不可以违背公子。”
　　红裙女子冷得没有温度的话抛来。
　　这态度令夏寂言沉默。她以绝食来抗议。
　　然而，红裙女子居然以更绝的招来对付她。
　　只见她从长袖中抽出一只箫，兀自地吹了起来。她越吹得欢，夏寂言的心就越会纠结得痛。就似有千万只蝼蚁在心尖上爬。
　　她感觉到那些虫子正吸着自己的血，啃着自己的骨头。
　　“不要一一”她的额上已沁满了汗，道，“不要再吹了一一我答应你乖乖地跳舞。但你须告诉我，我为什么会这样？”
　　红衣女子这才收起箫，冷冷地说，“在将你掳来之后，我已经给你服下我们西域的独门秘丸，如若你不听我的话，只要我吹这支箫，你将会如万蚁攻心那么痛。”
　　于是。只得听命。
　　夏寂言开始乖乖练习她所谓的蛊心舞。站在一面琉璃的台上。穿羽毛一般轻薄的蚕丝裙。踩在柔软的露珠里。脚尖绽出红肿的痕迹。像一个人偶那样任人摆布。
　　多日来，她都没有见过传说中的公子。更加不可能知道，所谓的公子抓自己回来跳舞的原由。
　　红衣舞姬说的话，她都照做。
　　夏寂言以为，舞跳完之后，就可以自由。
　　及至那场欢宴。
　　她才发现蛊心舞的秘密是那么狠毒，亦终于明白，自己不过是一个在暗处的人布下的，最阴险的棋。因为，那个人要除掉的的，是最强大的敌人一一大唐太子。
　　那一天。
　　长安城内，人声沸涌。
　　他们都在翘首观望大唐太子的风姿。
　　那一天，是大唐皇子李弘册封为太子的庆典。普天同庆。万民同乐。各小国奉上节目，庆祝太子册封之喜。
　　而她的蛊心舞则是其中之一。
　　她穿着华美飘逸的蚕丝舞裙，沿边点缀了大朵大朵妖艳的花，层层叠叠地盖住裸露的脚趾。红衣舞姬特意在她的发梢插了一朵艳丽的桃花。
　　珠歌翠舞，古筝哀婉缠绵。
　　当她的目光，定格到城墙上那个微笑着拍手的男子脸上时，夏寂言忍不住顿了一下脚步。
　　幽深如海的眼眸，长长的睫毛点缀。浓黑的眉，眉宇间透露出一股不经意的贵族气质。他的嘴唇，似微微张开的花朵，梳好看的髻，着白色的衣衫。
　　简直就是王力宏的翻版。无论怎么看，他都是一个高高在上，却又有着无敌亲和力笑容的王子。
　　“继续跳，不许停。要目光一直放到太子李弘的眼睛上。惟有如此，蛊心舞的意义才会发挥到极致。我已趁他不注意，在他身上下了蛊。此蛊只有在你跳蛊心舞时，才有作用。到时候，他必死无疑。”
　　耳边传来红衣舞姬的话。
　　她竟然会千里传音的功夫。这是夏寂言不曾料到的。她也是才知道，原来蛊心舞的重点，不在舞，而在于它能够置敌人死于无形。
　　她不得不遵照红衣舞姬所说，一直将目光放在李弘的眼睛上。只是那么无辜澈亮的眼神，她不敢想象在下一秒也许突然就闭上的可惜。
　　尽管百般不愿一个无辜的人枉死，然而，她的脚步却怎么停不下来。无论怎么努力，她的衣裙仍旧在摇摆，她的双脚仍在跳跃。
　　一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意识逐渐恍惚逐渐混乱。只隐约看见底下无数人拍掌叫好。看见那个像王力宏一般俊美的少年微微地弯下了腰，神色狼狈且痛苦。看见红衣舞姬依旧毫无表情的脸。
　　“姑娘，看在你将死的份上，我须告诉你，蛊心舞的秘密是，舞尽人亡。人，不只是被下蛊的人，还有跳舞的人。”
　　红衣舞姬千里传音。
　　夏寂言大惊。却怎么都收不住自己的舞步。
　　就在她流着泪快要闭眼，一曲将尽的最后关头一一
　　她突然看见一个诡异少女。
　　乌黑的发线，却有着翡翠一般五彩斑斓的眼。她瞬间化成像彩虹一样的光束，缓缓朝夏寂言迎来。
　　她说一一
　　“你来，跟我走。我们回到公元674年的长安去。不是这里。不是672年的长安。”
　　“你来一一”
　　“你来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