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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离亭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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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生日宴宾主俱欢,但沈初这个正主,格外劳累。
宴席之后,沈语芝一直拉着她打听关于三皇子的事,后来直到张氏带了她小厨房做的点心共解酒汤送来,叫三丫头别这么闹自家长姐,方才罢了。
张氏此刻热情的不行,似乎全然忘了先前的嫌隙,沈初乐得被人这般捧着恭维着,并不提三皇子为人风流之事。
风流又如何,就算不在外寻欢作乐,府中藏着几个貌美丫头,宠的敢去作践正妻的人家又不是没有。
至少皇室还要几分体面,若能得个正妃的位份,至少荣华富贵不会少。
直到回了揽月阁,沈初才突然想起来,似乎再后花园里,还有个狼崽子在跪着呢?
如今遥望早春的时节,天比从前长了,此刻天将黑未黑,大约他还不敢起身回来。
沈初微微眯起眼睛,想起白日的事情就恨得牙痒痒。
“香茅,是谁让那狼崽子出去乱跑的?”她随口问道。
今儿文绣一直在前院忙着,自然不会知情。
香茅也不明就里,细思片刻,蓦地回忆起之前看到陈睿当时站在院子里……
但她随即否定了这个念头。
不,不可能是睿公子,他同言公子交恶不是一两天了,就算是他的意思,言公子又不傻,怎么可能听呢?
香茅这厢摇头推说不知,沈初一抬眼,正好就见文绣匆匆走进来传话。
“主子,言公子已经回来了,现在正跪在院子当中请罪。”
“去问问,看他怎么说。”
没叫起来,也不想直接看到他,看了就想起白日,凭白更生气。
文绣急忙去了,过不多时回来细细讲明了前因后果。
“哼,果然如此……”
沈初沉吟片刻,瞥了一眼窗子。
他此刻在外头跪着,是惊恐万状,还是心内窃喜呢?
需要他做替身的可是当今太子,牵扯上皇室,一个行差踏错便会万劫不复,纵然没过错,一旦被牵扯进了风波,被灭口也不奇怪。
需要给他点教训,让他知道自己以后该注意什么……
被人陷害,错不在他,但蠢就是原罪。
“送他去乡下庄子里,既是反省被人利用差点儿惹了大祸,也是保全他。就凭那张脸,留他在府里就是个麻烦。”
顾言和吹了一整天的冷风,膝盖一直跪在地上,先是刺痛,然后是麻木,如今已经没了知觉,却还是要跪。
听完文绣的话之后,他眸色一暗:“在下明白了。”
他艰难的起身,蹒跚着转身,并没有再试图寻找转圜余地。
虽然不甘心,但他不得不承认,沈初的安排是最稳妥的。
走不可怕,很快他就能换一个身份再回来。
顾言和闭上眼,还能勾勒出沈初走在太子殿下侧后方,言笑晏晏的模样。
如果不是替身,是真的能坐上那个位置便好了。
顾言和这一夜翻来覆去,梦里俱是光怪陆离的场景,时而是在柳翠阁,沈初没来救他,只是立于高台,目光冰冷的俯视他疲于奔命;时而是自己穿着太子的衣衫,将沈初直接揽在怀里,肆意妄为……
梦中炽热荒唐,醒了就发现,热的不是这房间里烧的炭火,也不是他疯魔的神志,而是真的病了。
因为昨日在寒风中跪了一整天,顾言和发了高烧。
西厢的杂务都是陈睿负责,这样往外撵人的事他很是驾轻就熟,一大早就亲自来敲门,见到顾言和憔悴的死人脸,便忍不住嘴角上扬,眉梢眼角都带着三分嘲讽。
他这事做的很小心,就算顾言和知道是他,也没证据去找主子告状。
顾言和将这小人得志的模样全都印刻在了心底,一言不发,只是在上车之前,瞥到了来送行的文绣。
一开口,声音沙哑的脸他自己都认不出了。
“姑娘可否帮我准备一个手炉?天气这样冷,坐马车到郊外这么长的路,怕手上的冻疮又复发。”
这人送去庄子是为了避嫌,却不是故意让他吃苦头,这不过举手之劳,文绣当即应了。
片刻之后,自文绣手中接过了一个精巧的珐琅小手炉,他却还不出门,只是驻足回望。
陈睿已经不耐烦起来:“别看了,出了这揽月阁的公子,就再没有能回来的。”
就算将来他大难不死,真的有什么机缘,出息了,那又同他陈睿有什么相干,到时候在外头办差,也一辈子都不能再于内院碍眼。
顾言和充耳不闻,反而又靠近了两步。
陈睿陡然感觉一阵寒意,但又想着这顾言和病的连路都走不稳了,还能动手撕了他不成?
然而下一刻,顾言和一个踉跄,竟似脚下打滑,直接往他身上扑倒。陈睿闪身避过,却发现有什么东西直冲着面门飞过来,他躲闪不及,下一刻就感受到了灼热的疼痛。
“别睁眼!快去用冷水冲了之后找大夫去!是手炉里的碳!”
是文绣的声音,但陈睿似乎没反应过来,犹自不可置信的盯着用尽了全身力气,狼狈跌倒在地的顾言和。
只见顾言和艰难的翻了个身,衣衫头发上全是雪,狼狈不堪,眼中却带着笑意,十足嘲讽。
“抱歉,病的太重,失手刷了东西,陈兄大人有大量,不会跟我一般见识的罢?”
说完,他自顾自的起身,拍了拍身上积雪,头也不回地走出院门。
他不是君子,报仇等不了十年。
我是离了这揽月阁,可你就算留在这儿,一辈子,脸上顶着难看的疤痕,还能肖想得主子的青眼吗?
终于沈初,是过了足一个时辰,车行远去,院落内重又安静下来之后,才起床听说了这桩公案。
“也好,他自己报了仇,也省着我动手,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罚陈睿。”
罚重了,没证据不令人信服,倒像是偏听偏信那狼崽子。若不罚呢,陈睿这一遭委实太过分,已经不是私下的争端,分明已经在给她添麻烦。
“让陈睿好好养着,之后面上若是没法子恢复如初……”她微微挑眉,有了主意,“也就不用再避人耳目了。他有几分经济之才,就在这院子经管内宅事也是屈才了,正可以出去办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