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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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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间奏曲 * 结缘
二十六岁的生日,是白玉堂所有生日中过的最奇怪的一个。过了这一天,似乎在一夜之间,所有一切都偏离了正轨。
白玉堂真的迷茫了,过去他一直以为,这种感情根本不会出现在他身上的。因为他做事向来果断,且一向足够冷静清楚,看事情也向来一针见血。
但偏偏这次,他是真的想不明白。
会吻了展昭,在他看来再自然不过。可是这种自然却是架在完全不自然的现实上——若是没有苏虹,或许他可以立刻确定,自己爱上了展昭。但是白玉堂很清楚,自己对苏虹的感情不同与其他人……不是亲情,也不是在面对展昭的时候那种奇怪的……
那么,究竟他对展昭,还有苏虹,谁的才是爱情?
高中时他对苏虹那近乎于一见钟情的感觉做不了假,否则他不会那么多年过去了也不曾忘记这个个性少女。但是对展昭呢?从小到大,似乎都是这么过了,亲昵归亲昵,却少有真正天崩地裂或是其他。他们熟悉对方就像是对自己,如同呼吸般自然。
若说真的有什么异样,大概就是那时在苏虹的欢迎晚会上,展昭弹起钢琴的那一瞬。
不悦,那时的白玉堂第一个反应就是不悦。因为——除了亲人,展昭只在他面前弹过琴。所以当展昭在大庭广众下弹起钢琴时,他只觉得似乎是自己独有的什么东西被抢走了。他不明白那天晚上展昭究竟是发了什么疯,忽然就打破多年来不用言说的默契,他只知道,他不希望展昭的钢琴声被旁人听了去!
这几天在公司,白玉堂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这些事,尤其不要去想展昭。可是一旦闲下来,脑海中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浮现那天的夜晚,那个完全是在意料之外的吻。
好多天没有见到展昭,甚至在别墅也没见到他。白玉堂用脚趾头想也能明白,那猫定是生气了。两人都比对方更熟悉彼此的酒量,自己又好死不死的在走之前说了一句“我醉了”,这么拙劣的借口,恐怕任谁都不会相信。更何况是那只心里比谁都通透的猫?
揉揉眉心,白玉堂第一百零一次询问自己: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忽然,一阵“笃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白玉堂抬起头,就见到苏虹拿着一叠文件来到他面前,
“这些是和千奇企划的合作案,要放哪里好些?”
“这边吧。”白玉堂打叠精神坐正了些,用手中钢笔尾端指了指较空的右上角。苏虹将那叠文件放上去,却没像平时那般立刻离开,而是顺手拉过旁边的椅子坐在白玉堂对面,抬头,一双从来都透着精明的丹凤眼静静看着对面的男子。像是在斟酌着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白玉堂敏感的察觉到对面之人的不对劲,他再度抬头:“怎么,还有事?”
“有事的不是我,应该是你吧。”
苏虹说着,伸手拿过白玉堂已经看了很久的文件,翻了翻,脸上带了点笑:“不过是个这么点的企划,你就看了一上午都不曾变更页数,玉堂,这不像你平素的作风。”
“你想说什么?”被察觉到心事,白玉堂坐起身,向前靠在桌边,细细审视着面前这个似乎无论过了多少年都一直精明之极且骄傲之极的女性。
“我?”苏虹轻笑了一下,开门见山的道:“你和展昭——那天发生什么了吗?”
一针见血!
白玉堂的眼闪烁一下,没想到苏虹竟会问出这个问题:“为什么这么问?我和展昭——能发生什么?又能发生什么?”
他们——又能发生什么?
苏虹敏锐的捕捉到他一闪而过的神色,她微微垂了眼——不出所料么……
“玉堂,你爱我吗?”
又是毫不掩饰的询问,看见白玉堂讶异的眼,苏虹又补充了一句:“别急着回答,我只是想知道,你对我,究竟是因为单纯的欣赏、过去追求过的亏欠与想要弥补当初断开的遗憾、还是真正发自内心的,不带任何其他感情的爱情?”
一句话问住了白玉堂。若是过去,他一定可以毫不犹豫的说出:白玉堂爱的当然是苏虹。可是如今,他却根本无法完整的说出来这句话,甚至只要是想一想,都会觉得心虚。
看见他的反应,苏虹几乎已经了然了。那双从来都泛着自信与精明的眸子不由得暗了暗,她有些自嘲的笑起:“你说不出,是不是?”
“苏虹……”白玉堂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其实我真的很喜欢你,但是爱……” ——他的骄傲不容许他将爱与当作游戏般说出,更不屑于在内心不定的时候说出来当作安慰别人的话。所以此时他能说的,只有这样。
“你不用说了。其实相比较你,或许我反而要更清醒一些。”苏虹摆了摆手,抬起眼,对上白玉堂带着迷茫与歉疚的澄亮眼眸,“你知道吗?其实当初在高中,你和展昭之间的默契就非他人所能相比。那时的我其实是很羡慕的。我不知道那天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知道你这些天的反常绝不会是因为我。”
苏虹说话向来直接,但现在所言其中所表达的意思却有些语焉不详。白玉堂心中一会儿明白,一会儿糊涂,他看着苏虹,忍不住问道:
“你想说的,究竟是什么?”
苏虹不答反问:“你还记得当初你追求我时,我所说不答应你的理由么?”
“理由?”白玉堂当然记得,“你说我们年岁还小,那是谈论这些太过草率——但是这和这件事情有关系?如今你我都已二十六七,怎么看也不至于算是年轻吧!”
“当然。其实当时我还有一个原因没有说出,那时是弄不清楚,如今却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苏虹说着,站起身,笔直的站在这个男人面前,一身洁白的职业套装在她身上显得分外干净利落:
“我们个性太相似,都喜欢这样洁白无暇的衣服,都好强不服输,都骄傲且自信——你看着我时,不觉得有些像是在照镜子么?”
* * *
当苏虹从泽飞大厦出来时,其实还不到下班的时间,然而她思量了一下就决定,今天提前给自己放个假——以她的身份与能力,当然不会在乎什么全勤之类的,她只知道,对于现在的她和白玉堂来说,分开各自冷静一下才是最好的决定。
抬头看看身后高达十四层的高楼,苏虹轻叹了口气,终于要结束了么?这段感情……或者其实从当初就不能算是有过开始。
人在情感当中,最难的就是如何进退。而如今,她可否算是全身而退?
苏虹忽然有些想哭——就算是照镜子,人还是可能会爱上镜中的自己。又或者,从一开始自己就是在冷静的陷下去吧。毕竟白玉堂那样的男人,这个世界上实在是太少了……
走在路上,苏虹不想回家,一时间也不知当去何处,干脆就放任自己在这茫茫人海里沉浮,什么都不剩下,也什么都不在乎……
白玉堂,你终于还是属于展昭的么?
苏虹只是苏虹。
忽然,从斜次里冲出一个娇小的身影,那人跑的急切,竟然一下子撞在了苏虹身上,苏虹不防,见那人摇摇欲坠,忙伸手扶了一把:
“小姐,你怎么样?”
那个少女咬牙摇摇头,试着要站起身,却忽然一个踉跄。她有些一瘸一拐的跳了跳步子,脚上一阵剧痛,登时龇牙咧嘴的大呼:“啊啊!好、好痛!我的脚好像扭了……”
说着,少女抬起头,一张明明陌生且有些似曾相识的脸出现在苏虹眼前。苏虹在那一瞬间有点怔然:明明不相识,却为何只觉——异常亲切和熟悉?甚至比认识多年的月华还要来的相熟……
看着那红了的眼圈儿,她心中莫名一软,伸手扶着她走到旁边坐下,一面帮她脱鞋查看脚踝一面熟练的数落了两句:
“你呀!真是不小心,我看看——还好,没伤到。”她说着,抬起头来向着少女盈盈一笑,伸手替她抹了一把疼出的眼泪,“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不过最好不要剧烈运动。你要去哪里?要不要我送你?”
“好啊!”少女笑的一片天真烂漫,在苏虹的搀扶下站起身,笑盈盈道:“姐姐,谢谢你!我叫路含珠,小名珠儿——你呢?”
路……珠儿么?
看着眼前的少女,苏虹不由得温柔笑了。
“我叫苏虹,你直接叫我姐姐就好。”
难以说清,人世中是不是真的夹杂着宿命的羁绊……
不久,路上行人见到两道倩影相互扶着向北面走去,高个的那个成熟稳重,略较小一些的轻快俏皮,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竟似已经相识弥久的姐妹。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人海中,只留下风中隐隐传来一阵欢声笑语,夹杂着没人听得到的、来自于遥远千年前的逝去……
——苏虹,我们到了,我们到了!快点醒醒,前面就是海。
——白大哥
——苏虹,我们已经到了!
——是……吗?
——前面就是海,我们已经到了。
——珠儿,你看到了吗?
——你衣服好脏,你的头发好乱,可是我就是喜欢……让我记得你的模样,下辈子,下辈子……我……
——下辈子,我们一定要在一起。天海作证,下辈子,白玉堂,苏虹,一定会在一起……
——苏虹……苏虹……啊!!!!……………………苏虹……
篆刻曾经死别和生离,什么能把相爱代替
参透一生原来参不透自己
为你剪断人世的风景
渡尽三千万悲寂
渡不了原来是你
注:结合的“结”与结束的“结”刚好是同一字,此文“结缘”,取一字两意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