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遇到爱》随风飘舞

18、聂锦明番外（一）

　　我出生在西北部的小城市的乡下，我的父辈们一直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清苦生活，虽然如此，在我的记忆中，我的童年依旧是幸福快乐的：春天的时候看着漫山遍野的鲜花，选上一些可以吃的花然后折断花茎去喝里面甜甜的花蜜；夏天的时候跟着小伙伴捉知了或者到溪边捉鱼；秋天的收获的时候，趁着大人们不注意，偷偷地把甜瓜等往嘴里塞；冬天在火炉边烤火，听大人讲着各种各样的事情昏昏欲睡或者一场大雪后跟小伙伴们在雪地里奔跑打雪战……那时候的我不知愁苦的滋味，每天都是在母亲长长的呼唤声中、每家每户飘出的袅袅炊烟中依依不舍地跟小伙伴道别回家。但是这样幸福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长的时间，在我9岁那年，我的父亲因病无钱医治去世了。我已经忘了父亲去世时我的心情如何，只记得那天母亲痛哭声伴着亲戚邻居的叹息声久久回响在简陋的老屋里……
　　10岁那一年，母亲经人介绍带着我改嫁到镇上去了，那是一个在县上开了间小杂货铺的跛脚男人，因为身体残疾又穷，所以一直娶不到老婆，也是因为这样他才不介意母亲丧夫而且带着一个儿子的身份。母亲刚嫁给过去的时候，我这个继父对我还算不错的，但是几年后当我的妹妹弟弟相继出生的时候，一切都变了。我变成这个家里的局外人，象个不相干的人。母亲将给我的爱分给了妹妹跟弟弟，继父对我这个不是他亲生的孩子更是冷眼相待，动不动就冷嘲热讽。我愈发沉默起来，我告诉自己，如果有机会有能力我一定离开这个从来都不属于我的家，所以我一直很用功地读书，因为我知道我能离开这里跳出的农门的唯一方法就是用功地读书。
　　皇天不负有心人，初中毕业后，我考上了县城了一间重点高中，但是继父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再让我去读书了，不管我怎样哀求，继父依然不为所动，而母亲由此至终一句话都没说过。我咬咬牙不再哀求继父而选择了去打工，整一个暑假我都在帮人打工，只要有钱，无论多辛苦的工作我都愿意干，即使我拼命干暑假结束后我依然攒不够交学费的钱，在我几乎绝望的时候我初中的班主任找到我的继父拜托他继续让我读书，但是继父摊着手说：“老师，你也看到我们家的情况，我一个男人撑着这个家，养着三个孩子，我容易吗？我实在是没钱继续供这孩子读书了。”我站在一旁听着，心里一直在冷笑，说谎，他在说谎，我知道的，虽然以前家里的环境是不好，但是这两年继父经营的杂货铺生意越来越好，前些日子还跟母亲商量着要建新房呢，又怎么会没钱继续供我读书，说到底只是因为我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不愿意浪费钱在我身上而已。老师听了叹口气起身走了，我送她出门的时候她拍着我的肩膀说：“放心，老师会帮你想办法的，老师不会让你失去一个这么好的受教育的机会的。”果然，在老师的多方斡旋下，镇上因为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县城的重点中学为由奖给我一笔钱，而我即将就读的高中也减免了我一部分的学费，我终于能够继续读书了。
　　高中的三年，我一直想尽各种办法挣钱攒学费，兼顾学业以及工作的日子过得虽然辛苦，我都咬牙撑了下来，三年后，我考上位于中国南方沿海的A城的一所重点大学，我终于可以离开家了。
　　带着高中三年攒下来以及家乡父老和学校捐给我的钱，我坐上火车向我人生的另一个起点奔去。火车奔走了几天几夜后，在某一天的晚上，我终于来到了A城。当我走出火车站，看到A城的第一眼，我才知道什么叫做云泥之别。在我家乡的县城，连一座稍微好一点的房子都难找，可是在这个城市却是高楼林立，灯火辉煌，这里的人衣着光鲜，不似我的家乡，人们都穿着因为常年劳作而留下的洗不掉的污迹的衣服，只有过年才穿得稍微好一点。在我的眼睛为这个城市的美丽应接不暇的时候，我的心里已经暗暗立下誓言，我一定要在这个城市札下根来，我要成为这个城市的一份子，我也要过上如城里人一样富裕的生活。
　　大学四年，因为不象其他同学那样有良好的家境支撑，我过得依旧清苦，每天都在学校和打工两个地方奔走，我也清楚，因为我的出生，我没有在大学挥霍青春的权利，我也知道，我要在这个城市立足，我必须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因为这个城市不相信眼泪，它只相信能力，只要你有这个本事，这个城市很快就会包容你，不管你来自何方。
　　大学毕业后，我并没有像同学们预计的那样进入企业工作，而是选择了当时并不为人熟悉的旅游业去当一个导游。当年的导游要比现在的导游好当，客人也没有像现在那么挑剔要求那么高，而且当年导游的收入实在也算是高的。
　　我在这个行业这间公司打拼了一年又一年，直到有一天，当我坐在这个A城最大的旅游公司的副总办公室回想过去的时候，一切都像一场梦一样。
　　我终于在这个繁华的大城市里扎下根了，在这个城市里，我有自己的房子和车子，每天衣着光鲜地游走于这个城市的灯红酒绿中，我以为我应该是快乐的，但是在很多个夜里，我知道自己的落寞。即使成功了又如何，一直以来，我都是寥然一人，偌大的房子回想的始终只有我一个人的声音，每天回到家里迎接我的从来都是一片黑暗一片寂静，每天早上只有我自己跟自己说早安，我的成功一直以来都无人分享。
　　我记得在我当上副总的第一年的春节，我回到了家乡，这也是我大学离家后第一次回去，可以算是衣锦还乡吧。虽然改革开放这么年了，家乡的经济比我离开时好了很多，但跟A城这个南方的沿海城市比起来还是差太远了，这里没有高级餐厅、没有大酒店、没有咖啡馆、没有酒吧，甚至在街上一辆稍微好一点的汽车都见不到。在母亲与继父卑微小心翼翼的神情中，我竟然感到了一丝快感，在我离家的时候，他们可曾想过有一天我会那么风光的回来？如果他们能预见到今天的我，那么在我大学的四年里他们是否还会不闻不问？但那一丝快感过后，寂寞开始在我的骨子里蔓延，他们的卑微他们的小心翼翼，都是因为我是个外人而已……
　　最近几年，母亲开始拐弯抹角的暗示我应该结婚了，是啊，在我的家乡，一个三十岁的男人都是几个孩子的爸爸了，而我，一直以来都是孤身一人。大学的时候，在学业与打工两边奔走的我无暇顾及风花雪月，工作之后，忙于在事业拼搏的我根本没空去想这些事情，而现在，在经历了几场失败的恋情，我开始厌倦那些带着目的接近我的女子，我可以想象的到，如果有一天，我变得一文不名的时候她们会是怎样的嘴脸。于是我开始穿梭于各个城市的灯红酒绿中，任寂寞吞噬我的心。
　　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纪佳的呢？也许是那一天的黄昏，我看着在夕阳下跟小孩子打闹的她的笑脸，脑子突然回想起很多年很多年以前的黄昏，我在母亲长长的呼唤声中，伴着袅袅升起的炊烟奔向我的家，久违的温暖慢慢在我的心底溢出。
　　那时候，纪佳已经在公司工作了几年了。我还记得她来面试的情景：绑着条马尾，素净的脸上稚气未脱，十指纤细修长，指甲圆润，一看就知道是个刚出社会没吃过一点苦头的孩子，当我问她为什么想要来当导游的时候，她很认真的回答我说：“因为我觉得这个世界很美丽，如果在我的有生之年我不能去看看的话多遗憾啊！”她一定没有注意到当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皱着的眉头。面试之后，我跟导游部经理李辉说我觉得她不适合当导游，一看就知道是在象牙塔里长大的女孩子，在这一行肯定呆不了多久。李辉点点头说：“也是，不过她有一副很好的嗓子，听着倒是挺舒服的。”虽然我对她的第一印象不好，但是因为公司的发展，我们也的确需要更多的导游，她还是通过了面试进入了公司。
　　让我意外的是，她居然坚持了下来，我看着她从一个惶惶不安的新人变成一个游刃有余的老手，心里除了意外还有一些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