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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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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捌:天涯涕泪一身遥】
扶风沉静在寂兰榻前。她被第三个豢蝶使爆出的碎片击中,已经昏迷了三个晨昏,而且没有丝毫苏醒的痕迹。
“扶风。”司晨长老在门外轻唤。待唤到第三声,扶风方才从寂兰苍白的脸庞上转回目光,缓缓地直起身来。
司晨长老修长的倒影被门外射入的阳光拖得老长。“扶风,你的任务已经完成,可以归位了。”长老平视着扶风的眼睛,平静地说。“国主,和镜秋王子在正殿上等你。”
扶风沉默着,双脚像注了铅水一般,停驻在原地,分纹不动。他知道望月楼一战仍在持续,而扶风天至今却仍然是一座空城,岌岌而危。长老远远地凝视着他,扶风却终是不语。长老长叹一声道:“归位大典一个时辰后举行,想清楚了再来。”说罢,长老转身,拖着倦倦的步伐走了。
“长老。”扶风心中似有一种东西被深深地触动了。当初若非司晨长老从雪地中救他回来,他早已葬身在嫣然茫茫的大雪之中。亲自抚养一百余年,并授他法术,激他灵力,祭司乃天命之所归,若他拒不归位,那嫣然的东门扶风天,便将无人镇守,敞然洞开。
“长老。寂兰。”扶风踌躇着,往前缓缓行了一步,又似思至什么,盍然退了回来。
时间在更漏地嗒嗒声中,一点一滴地流逝,直到远方飘飘缈缈地传来了鼓乐之声。扶风知道归位盛典开始了。
一位豢蝶使匆匆忙忙从门口奔过,无意之中望见了呆立在门内的扶风,不禁讶异地叫出声来:“扶风祭司,你在这里?”
扶风心中猛地一顿,随即支吾道:“就,就去了。”
豢蝶使应了一声,又道:“魔蓝可能就要分兵进攻扶风天了,镜秋殿下差我们一批蝶使唤蝶群,若遇着攻击,先抵挡一会,就先行一步了。”
扶风茫然地应了一声,然后怔怔地僵立在原地,目送着豢蝶使匆匆而去的背影,渐渐地在视线里消失。终于,他深深地闭了一下双目,毅然举步往外行去。临门处,蓦然回首,望见睡榻上寂兰苍白的睡容,一种钝钝的疼痛自心底深处蔓延上来。
“对不起。”在心底深深地叹了一声。便决袖而去。
睡榻上,寂兰紧闭的双眸中,两行清泪悄然滑落。
嫣然正殿上,彩蝶飞扬,花树玉树,争芳斗艳。嫣然国主高踞瑶台之上,望着蝶舞花飞的喜庆场面,紧绷着的苍老的脸上,终是欣慰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但当司晨长老宣布第五代扶风祭司归位时,满园的花树尽数抖落了满树繁盛的鲜花,随着风,纷纷扬扬地飞,像大片大片因风而起的彩蝶。
嫣然国主被这一异相惊异地从正座上站起身来,轻蹙眉头,低眉唤过长老司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嫣然祭司归位大典,花树却落尽繁花,这是为何?”
司晨长老默然无语,只是回眸望了扶风一眼。
豢蝶使中忽爆出一片声响,“快看,快看,那里!”
只见漫天飘落的花瓣,尽数皆是向着扶风天的方向而去的。遥望扶风天上空,只见一座由五色花瓣架成的花桥,一直延升到了茫茫的天际。花桥上,隐隐绰绰的一个女子纤细的身影。
“寂兰。”扶风在心底深唤一声。
那女子的身影却仿佛有所感应一般,盈盈地回转身来。朝着他摆了摆手,她的嘴角淡淡地笑,五色的花瓣在面前飘舞着,时而扑落落地往扶风的脸上拍来,那仿佛是她的手在脸侧轻抚,轻轻地声音在耳边诉说。“再见了,扶风。”
“再见了,寂兰。”心中如垫了巨石般的沉痛,七世而来的经历,在眼前如水幕般乍现。一世为风官心楚,偶遇天界花树,相赠晃心镜,一切冥冥中的缘份至此而结。二世而为觅花浪人皓凡,与无花树终得相遇,却无奈相见却是不相识,累得她伤心欲绝,而落尽凡花。三世而为族人皓凡,终亦不得相认,无花树肠更断而舍尽碧叶。四世,得以托身为人,却因砚其的无端失踪,而亦不得善缘。五世为夭折女孩。六世待嫁闺中,却因一时之失,而饮恨而终。七世——思至七世,扶风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地滚落了下来。
当司晨长老将扶风祭司身份象征的司风杖交到扶风手中的时候,那浸入手心的沉甸甸的凉意使他不由地想起了寂兰的母亲,想起那个相使对于寂兰的预言,“今生决无可乐之事。”扶风轻轻地闭起双目,泪水沿着脸颊簌然而下。
怆然回眸间,人群中,一双饱含同情的眼睛正默默地凝视着他。
“踏雪?”扶风怔怔地呆了一下。想起了御雪宫的冰天雪地,却在这一瞬间识得了那坚强少女背后肩负着的辛酸。心中不觉慨然。
踏雪朝着他,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
扶风也淡淡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