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花开》第二薇

5、CHAPTER 5

　　商纣王残□□虐，为苏妲己没完没了的兴建宫殿，“不惜以酒为池，悬肉为林，男女相杂其间，为长夜之饮。”这般穷奢极欲的生活，使多数大臣辞官离开，或倒戈他国。
　　纣王已是众叛亲离，商统治离灭亡也不远了，然而居上位者仍是不思悔改，甚至变本加厉的欺压黎民，弄的民不聊生。所谓苛政猛如虎，人民反抗的情绪也与日俱增。
　　公元1046年初，周武王联合了庸、蜀、羌、微、卢、彭等族，一同讨伐暴虐的商纣王，率领百辆战车、千人组成的敢死队和士兵万人东进伐纣，与前来助阵的各方诸侯会合于孟津，一路上所向披靡，攻克了中原许多要塞，商朝灭亡。
　　商纣王自焚于鹿台，妖姬苏妲己被姜子牙下手的众将捕获。
　　姬发迁都镐京。
　　当浩浩荡荡的队伍驶入京都的时候，百姓都挤出了屋子，各个争相看他们的英雄归来，西周的军队力量雄厚，人员也广杂，当整条队伍缓缓进来时，几乎没有了百姓的立锥之地。
　　姬发乃西周开国之君，自然是百姓朝拜和感谢的对象。英姿飒爽的年轻君王坐在马上，对他们的臣民挥手致意，一扫先前的满脸阴霾，竟带着淡淡快慰的笑-----是，那是他所追求的圣道，爱民如子！
　　浩浩殇殇的军队驰入了城门，行到军队的末尾方看到几匹马拉着一个囚车徐徐而来，车上一袭红衣的女子低着头，似乎连日接受过刑法拷打，她的身上到处是皮开肉绽的伤口，血液凝结在衣襟上，黯淡而晦涩。
　　“苏妲己！”不知是哪个百姓喊出声，百姓们激愤而起，纷纷向车中投掷石头和鸡蛋。车外的将士门也都不拦，任凭百姓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不多时，那红衣纤媚的女子已狼狈不堪。苏妲己微微抬起头，目光中是空芜芜的笑意。她仿佛听不到百姓的诅咒，只看到人群中一袭熟悉的白衣一闪而过，她惊怔地回望着，然而那女子走的极快，不一会就看不到了。
　　或许是看错了吧......她、她怎么会在这里，怎么还会来观看自己受刑呢？
　　苏妲己，你还在做梦么？呵呵......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爱你了，你也无需再关心任何人。你的妹妹被无情所害，而你亦被时世的尖刻所迫，何苦再执迷不悟？
　　刑场设在城中，姬发的心到底还是王者的冷硬和无奈啊。她抬起头，看着依旧东升西落的太阳，淡淡笑了。
　　她被反剪着双手跪在堂下，感觉喉头一阵微微的刺痛。
　　“小孩儿，不准进法场。”忽然，在成群的士兵中冲出一个全身雪白的孩子，有人高喊，有人惊叫，有士兵上前来捉他，却被孩子轻易逃脱了。那些决胜于千里之外的将士门，终是不敢对寻常的百姓有丝毫的伤害啊。人的律法-----呵，当真是虚假！
　　穿着白衣的孩子跳到她身前，清凉温和的眼睛带着纯净的笑：“姐姐，你长的真漂亮。”
　　苏妲己抬起眼睛，注视了他一会儿-----这孩子的身上有她所熟悉的气息，她也低低的笑着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两下，孩子蹲下身与她平视，开心道：“我叫凤凰花。凤凰树开的花呢！”
　　“孩子，勿近妖孽！”身后，姜子牙的声音浑厚有力，那一脸的严肃吓得孩子不敢挪动半步。
　　蓦地，小男孩噘起嘴巴，反驳道：“姐姐这么漂亮，才不是妖怪，你才是妖怪！”
　　苏妲己摇头笑了笑，如雪的目光看着孩子，微微叹息：“孩子，你知道么？外表的好坏不代表人性的好坏。这个世界上也不只有黑和白两种颜色，也许在这一生无奈里，好的也终究会变坏。”
　　“凤凰花。”她呢喃着念了一句，看着孩子送来询问的目光，苏妲己方问：“这个名字很好听，是你母亲起的么？”
　　“不是！”男孩摇了摇头，遥指着人群中的某处，道：“我没有母亲，我们都是被老师收养的。名字也是老师取的。”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红衣的女子望过去----刺目的日光下，那一身白衣的女子宛如飘在空中，纯净得不带一丝妖气。苏妲己怔怔地望着她，唇边勾起了一丝轻若尘土的笑意。
　　天空明亮的飘下雪花来，和千年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同花朵一般温柔美丽。
　　白衣女子的头发浓密而绵长，上面，有雪花的尸体。她也看着她，却没有丝毫的表情。
　　凤来，是你么？经过了万里迢递，无数人心险诈，你眼里的清净光芒为何始终不变？死去之后，你能否告诉我----如此莲花般明媚的素颜，我该去哪里寻找？
　　“凤凰花，凤凰花，天空飘。
　　我同阿妈上山摘.....
　　凤凰花，凤凰花，只有心来没有叶，
　　要问花儿向哪儿开？----
　　夜夜等着爱人儿来.....
　　要问花儿何时开？
　　阿妈一笑朵朵开”
　　原来，在你的心里，仍有那一点凡尘情念未灭......
　　“这位官爷，那孩子能不能帮草民带过来？”大周的律法，百姓的合理要求不可拒绝。那将士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走过来，将孩子拦腰抱起。
　　太阳已升至额顶。天空还在飘着白雪，一寸一寸旋转着，落在身上却冰冷异常。
　　“苏妲己，你利用纣王残□□乱之心，加害无辜忠良，逼百姓为苦工，搅得朝歌如同血风之城，人人得以诛之！而今，我等替天行道，对你施行首斩----顺天者昌，逆天者亡！”姜子牙坐在堂上，冷冷扔下令牌。红色的令牌扎进雪里，万众百姓高呼起来。
　　“杀死苏妲己，杀死妖孽！”
　　苏妲己冷冷一笑，抬起头----那袭白衣还站在原地，对着身前的士兵比画着什么，方听那士兵坚决的摇头：“不可。苏妲己乃重刑囚犯，我没有这个权利。”
　　姬发端着茶杯，刚进了一口茶，似乎感到了那边的争执，茶杯微微顿在了唇边。在看到凤来的那刻，姬发怔了许久，才挥了挥手，道：“步风，怎么了？”
　　叫步风的将士回过头，无奈道：“禀大王，这女子说要给苏妲己进碗酒，好为她送行！”
　　“哦。”喝了第二口，姬发微微眯起眼，无所谓道：“不妨，让她去吧。苏妲己被捆妖绳绑着，逃不了。”
　　步风神色变了变，却只好侧过身，让那名女子进来。
　　凤来从随手挎的小篮里取了一个瓷碗和酒瓶，她倒了一碗酒给苏妲己递过去，打了个“喝吧”的手势。
　　“你。”苏妲己没有动，眼里一一闪过复杂的光芒，她看着面前至爱的亲人，泪水无声的滑落下来。她咬着酒盏，仿佛是咬着毕生最珍贵的东西。
　　一碗酒空。
　　“到了天上，千万不要再做坏事了，我们老百姓被你害的可惨了！”白衣的女子笑了笑继续比画，仍是她熟悉而陌生的干净笑容。
　　“人的命天注定。”红衣人低下头，掩饰住眼里的泪光，自嘲道：“天上？我一生坏事做尽，神又怎会让我入天堂，只要不是炼狱我心亦满足了。”
　　“你、你走好吧。”她缓缓地起身，做了个安慰的动作，随后走开，再不看她一眼。
　　时辰已过，不能再拖延。
　　身边的施刑者将她的头发拨到一边，慢慢举起斧子。她听到百姓们高声的掌声、和对武帝英明的赞扬。雪花落到了她裸露的脖子上，冰冷而湿润。
　　“喝---”那人轻斥了一声，如花的雪中他落下斧子，飞快地。
　　“孩子们，砍头不好看，我们走----”人们的欢呼声中，她只看她淡定的比画，温和无比。
　　“凤来---”苏妲己轻轻吐出这唯一的名字，只见大雪中，那身白衣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随后拉着孩子飞快的离开了人群。
　　妹妹，你知道人世最残忍的刑法是什么么？不是死，是在苍茫人海里与所爱的人擦肩而过亦不相识，而我却同时获得了两个----死，以及与你的行同陌路。
　　雪花纷纷而落，城内的凤凰树终于开了花，一年四季的花开，依然如这人生，没有丝毫改变。花烁如星，人世无情。
　　......
　　要问花儿何时开？
　　阿妈一笑朵朵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