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的安琪儿》惜爱

44、1

　　雷恩端起热茶，优雅的抿着，浅浅的暖意顺着喉咙一直到胃里，幽幽的茶香弥漫在殿中，仿佛为这个紧绷的气息添上几分悠闲，穆莱尔坐到他的对面，等待着他的回答。
　　可是——
　　他什么也没有说。
　　“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不阻止前太子扩充军队，不打击各国的联合，甚至连老国王想要里应外合将你打败，你也不采取任何动作，就这么想将自己花了十几年心思夺得的江山拱手让人吗？”
　　穆莱尔开始追溯雷恩变化的开始，从那个决斗说起，他突然晕倒，还有之后对妮诺雅所有的决定，雷恩却只是沉默的听着，像是思考着什么，又像是根本不想理会他的疑惑。
　　“你真的这么想死吗？”
　　听穆莱尔的话，雷恩自嘲的一笑，这好像不是他要选择的，上天给他的选择只有怎么死去，他不喜欢躺在床上凄凉的离开，那样还不如战死在战场。
　　“茶快凉了！你喝完就离开吧！”
　　雷恩站起身，拿起灭向国王殿外走去。
　　穆莱尔也站起身来：“其实只要我想查，没查不出来的，只是我想你亲口说出为什么会这么甘心成全我，既然你还是想瞒到底，那么我会如妮诺雅所愿查出真正的原因，然后告诉她——！”
　　雷恩冷冷一笑。
　　“你的爱情还真是伟大，既然那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他转过身面对穆莱尔，指着自己的头，淡淡的说：
　　“我的生命不超过两个月，因为这里面长了一个东西，如果你这么希望妮诺雅以后永远记得我，永远爱着我，那么你就告诉她吧！”
　　穆莱尔呆怔在原地，云淡风清的话语仿佛闪电打在脊背上，整个人僵硬的宛如雕像一般。
　　不超过两个月的生命——
　　难怪他会吐血！
　　难怪他会晕倒！
　　原来他早就知道的命运，所以才会安排所有的一切。
　　空寂的大殿。
　　这曾经象征皇权的大殿，此刻安静的离谱。
　　穆莱尔匆匆的跑出国王殿，向偏殿大步奔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个冲动想要告诉妮诺雅真像，腿好像不是自己的。
　　雷恩回头看向背着他跑向偏殿的穆莱尔，眼底暗淡的没有一丝光彩。他不会告诉妮诺雅，在这个世上除了他们，没有其它人会希望她得到真正的幸福，穆莱尔一定会将这个秘密一直藏在心底，一定会的——
　　几只灰鸽飞旋在都城的上空。
　　阴湿的空气，朦胧的雾色。穆莱尔伸出手，一只飞鹰俯冲着落在他的胳膊上，他摸摸了它的羽毛，然后从他的脚上取下一支信籖。
　　海伦公主和前太子的军队驻扎都城外三英里！
　　穆莱尔将它吞进嘴里，坐上属下为他准备好的马车向皇宫驶去，今天皇宫的门大开，因为玉铃公主将会带着丰厚的嫁妆和他一起回欧国。
　　老国王牵着妮诺雅的手从长长的红毯一边走来，身后跟着长长的队伍，她一身明黄的嫁衣，肩上有点厚，纱布绕着她纤细的肩膀，在这身合体的嫁衣里依然显得有些怪异。
　　穆莱尔站在红毯的另一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款款走来。
　　震耳欲聋的长号齐齐响起。
　　浑厚的声音源远流长。
　　这种阵势连海伦这位真正的公主出嫁都没有享受到，却被她这位异姓公主享受到，妮诺雅的眼神有些游离。
　　他没有出现——
　　老国王将她引到穆莱尔的面前，说：
　　“我祝福你们白头到老，万子千孙！”
　　“谢太皇陛下！”
　　他牵起妮诺雅的手，两人一齐向老国王行了一个礼，然后一起登上富丽堂皇的迎娶马车。
　　“你今天很漂亮！”
　　穆莱尔吻向她的脸庞，琥珀色的双瞳迷漫着醉人的喜悦。
　　“你知道吗？我曾经多么期待这一天的来临，当我被雷恩赶回欧国，本以为再也不会有这一天，想不到终于还是让我等到了！”
　　她呆呆的望着窗外，丝毫没有将没有认真听他说的话，口中喃喃自语：
　　“为什么他没有来？为什么连最后一面也不想见我？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这样两相厌？为什么我们命运会变成现在这样……为什么……？”
　　穆莱尔微怔，才想到她口中的‘他’是指谁。这个时候的雷恩应该开始准备应战了，海伦和前太子的军队那么明目张胆的靠近都城，一点也没有顾忌，似乎已经下定决心将雷恩杀死。
　　“我们走吧！”
　　穆莱尔拍拍妮诺雅的肩膀，马车开始缓缓的前进，长长的队伍像巨龙一般，在都城的大街上移动。
　　雷恩站在皇宫的钟楼上，远远的眺望送嫁队伍的尽头，那辆离他远去的马车，仿佛刚刚还在脚下，现在却已经很远很远。
　　眼前仿佛出现当日妮诺雅哭泣的双眼，红肿的眸子充着血，憔悴的样子好像随时就会倒下，嘶哑着喉咙对他一字一句说：
　　“国王陛下……想看着我……马上死掉吗？”
　　像含着鲜血的控诉，如歌如泣！
　　他却什么都无法解释，除了这一句。
　　“我希望你也能得到你的幸福！”
　　她的眼底缠绕着悲伤的雾气，慢慢的升起，迷漫到整个身体，微微的颤抖，却又拼命的抓住被子一角，纤细的手指骨节分明。
　　“你夺走了……我的心，现在却……告诉我……去寻找……其它的幸福！你为什么……要这么……狠心！”
　　他为什么这么狠心？
　　雷恩忍着即将落下的眼泪，闭上眼，将那一幕努力的从心底撕去，他无法让这个心魔阻止自己即将变冷的心，杀戮，只有死亡才能为他所做的一切抵偿。
　　他必须六亲不认，才能不会再感到心痛！
　　灭在腰间暗自鸣哭，拿着剑柄的手都为之发烫，雷恩捏紧了它，一把将灭抽出剑鞘，阳光照在那一日残留在上面妮诺雅的鲜血，银色的剑身闪着鲜红的鳞光，像只浴血而出的青岚。
　　青岚，神话中孤独的悲剧之兽，一辈子都期待与地狱的妻子在黄泉彼岸相见，一辈子都只能无望的等待，只至那红色的彼岸无数次花开花谢，最后魂飞魄散于无间道中。
　　他，应该也会是这样的结局吧！
　　雷恩将剑举起，然后高高的抛起，灭在空中飞快的转过几个轮回，落在他的手中，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冷清。
　　既然选择了下地狱，他也不再有任何奢望。
　　“国王陛下，大将军在楼下等待求见！”女官恭敬的向他行了个礼。
　　“请他上来！”雷恩俊美的面容宛如地狱修罗，转头说。
　　“是！”
　　大将军在女官的身后踏上皇宫的最高点――钟楼，古旧的老钟悬在正中央，国王背对着他望向远方，长长的披风被冷风吹起，摇摆着尽显神王之气。
　　他怔了怔，看着那背影有些恍惚。这个天生的王者无论什么时候，都仿佛屹立于天地之间，所有的人只是仰望着都会感到心悸，他从来都没有后悔自己选择了对他效忠，忠诚的因为是他才会显得高贵。
　　大将军双手捧起一卷图纸到雷恩的面前，恭敬的说：
　　“国王陛下，这是海伦公主和前太子殿下城外驻扎的地图，海伦公主带着卷帘国的三万士兵已与前太子的二十万各国联合军会合，在都城外三英里处的黑庙山汇合，那里靠近黑雾峡谷，现在正是雾气浓重的时候，但是探子在打探的时候，已经被他们发现！”
　　“我们手上还拥有多少兵人？”
　　“回国王陛下，因为时间仓促，调回附近各州的军队，也不足八万人！如果加上皇宫禁军和太子黑羽军，也只能刚好达到八万。”
　　雷恩冷冷一笑。
　　“八万对二十三万！大将军，你觉得这个胜算有多高？”
　　见大将军难得的沉默，便打开那张黑庙山地图，这里山势险要，有天关一线天和黑雾峡谷为屏障，看来他们倒是很会选择地方。
　　雷恩想起太皇卫士曾向他禀告，请求允许海伦公主和前太子带侍卫进都城，看来他们并不打算听父王的话准备进宫再对付，而是在都城外就已经开始宣战，真不知道该说他们愚蠢还是聪明。
　　“大将军，这次我会带上所有的军队破釜沉舟一战，你会无二心跟随吗？”
　　大将军重重的跪在他的面前，抽出长剑在自己的胳膊上重重的划下一剑，激动的说：
　　“国王陛下，臣以血为誓！即使让臣付出生命，也不会背叛您，无论是输还是赢，臣所认定的国王只有您一个！”
　　血洒在古钟上，留下艳红的印记，仿佛战士的忠贞血书。
　　雷恩仰天大笑起来。
　　“好！那我们就并肩战斗吧！”